「這麼快?」楚封驚訝道,「是誰干的?」
「那天負責放火的是城東張家當鋪的四個伙計,雖然主謀的人現在還沒有露出水面,但是只要抓住了他們,一嚇唬一拷問,幕後黑手還不得手到擒來?」我興奮地說,「王貴正準備去張家通風報信呢,我們得先下手為強,可別讓他們跑了。」
「嗯。」楚封點點頭,也沒多問就帶上兵去抓人了。
由于時間緊迫,我並沒有跟著去湊這個熱鬧,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服,心情愉悅地吃了一頓點心,也沒過多久就看到楚風黑著一張臉回來了。
「怎麼了,人抓到了嗎?」我嘴里還含著湯匙,含糊不清地問。
「沒有。」楚封皺著眉頭,神情嚴肅地說,「你當時听見他們是怎麼說的?盡量照著原話再跟我說一遍。」
我一看他的表情就覺得事情好像不妙了,便照著記憶盡量還原了一下當時王異和王貴的對白。
楚封听完以後就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我忍不住問︰「到底怎麼了?」
「我們被他耍了。」楚封氣惱地說。
當時兵貴神速,楚封也沒來得及跟我詢問細節,加上他這些日子來已經習慣了信任我的外掛,結果等他氣勢洶洶地趕到城東的張家當鋪才發現,那個小鋪子一共加起來也沒有四個伙計,除去年邁體弱的掌櫃,鋪子里干活的只有三個人,面對他的質問,伙計們都是一臉茫然,完全沒有被抓包了的恐慌。
楚封當時就覺得不妙了,現場一查問,果然三個伙計都有完善的不在場證明,根本不具備去放火的作案時間和條件。
而且更坑爹的是,這個小當鋪雖然叫做「張家當鋪」,卻跟五大家族的那個張家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我依稀明白了什麼︰「難怪王異交代王貴去通風報信的時候,王貴的樣子看上去很困惑,我真是笨蛋,居然沒有察覺到這麼明顯的異常!」
「這也不能怪你。」楚封安撫地拍拍我,「此人實在是太過陰險,他的那句話根本就不是說給王貴听的,而是特地說給你听的。我們肯定是有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讓他猜測你其實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只是能夠偷听別人的對話。所以他當時說出四個伙計的假消息來試探你,結果我這麼大張旗鼓的去抓人,就正好坐實了他的猜測。」
我懊惱地揪著半長不長的頭發︰「我雖然腦子沒你這麼聰明,但平時也還算謹慎啊,到底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我想想……拿紙筆來。」楚封說。
我不敢打斷他的思路,趕緊到旁邊的書房拿來了筆墨紙硯,順便說,古代的紙筆可真是麻煩啊,我一邊奮力地磨著墨一邊哀嘆。
「我們現在對這起放火案的一切判斷,都是來自于你偷听到的那些對話。而你之前听到有用的對話一共才兩次,也就是說在這兩次王貴和縣令的對話里,就有什麼環節出現了問題,讓王異一下子就抓到了我們破綻。」
說著楚封提起筆,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下了幾條線索。
第一行,王貴說放火系張家人所為。
第二行,驛丞是無辜的。
第三行,王貴被捕後堅信縣令出賣了他。
第四行,縣令懷疑柳家。
他想了一想,劃去了第四行。
我沒什麼頭緒地看著剩下三條線索,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而楚封對著那張紙思索了一會兒,就圈出了第一條︰「應該就是這個了,我估計真正放火的其實另有其人,而且很可能就是王家。王貴一開始就沒有跟縣令說實話,而是在玩賊喊捉賊的把戲,把髒水潑向了張家。而我們卻對他用來欺騙縣令的話信以為真,向著‘張家’這個方向追查了下去。所以王貴被捕後才會堅信是縣令出賣了他,因為除了他對縣令說過的這句話以外,我們不可能從別的地方追查到這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我回想了一下我跟王異的那次會面,大部分時候都是焦典在跟他交談,我應該沒有說錯什麼︰「也就是說,王異在離開了縣衙之後,听王貴把來龍去脈一說,再結合那天看到我當眾消失的事情,不僅猜到了我的外掛和局限,還馬上想了個辦法來試探我們……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怎麼辦?」
「不好辦,有了今天的教訓,你的法寶對他就派不上什麼大用了,他以後一定會謹言慎行,即使在私密的場合說話也會真假參半或者一語雙關。」楚封看到我一臉的頹然,就安慰我說,「你先別著急,讓我想一想辦法。」
我們正在發愁的時候,就听到管家焦典過來敲門︰「大人、將軍,來福公公回來了。」
我只好先把這個愁死人的問題丟在一邊,到客廳去接見那個從昨天起就不知所蹤的來福。
「公公,你說的欽差大人呢?怎麼一直都不來見我?」我問。
來福對我做了個揖︰「啟稟仙師大人,欽差大人是奉皇命暗中查訪,不便來面見仙師大人,只能托付雜家代為問候,還請仙師大人體諒。」
「暗中查訪?」這個詞勾起了我的興趣,「他在查訪什麼?」
「這事兒雜家也不方便過問,不過這回有人對仙師大人縱火一事,欽差大人剛剛給了雜家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快說!」我心想這麼沒有頭緒的時候,說不定會有什麼驚喜等著我呢,卻見來福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卷黃色的絲綢,像捧著什麼絕世珍寶一般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我︰「欽差大人帶來了皇上的手諭,皇上說,即刻將長水縣令押解進京,此事到此為止,不可再繼續追查。另外,皇上囑咐仙師大人早日起程繼續游玩,莫要被這些腌事情攪了雅興。」
我展開那卷聖諭快速看了一遍,忍不住將它往桌上一摔︰「什麼意思啊喂!」
「誒喲喲,可不敢如此不敬!」來福好像怕我會把那卷絲綢摔壞了一般,忙不迭地拾起來折好。
楚封抓住了我的手,對激憤的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好暫且收斂了情緒,只見他對來福和焦典說︰「今日兩位都在這里,我們不妨把話說開了,免得仙師大人心有疑慮,既無法安心玩樂,也不能好好地完成皇上交代下來的使命。」
「將軍想說什麼?」焦典有點裝傻地問。
「我們此番離開京城才不過兩日路程,就有歹人意圖加害仙師大人,接下來的路程還很長,即使我們願意不再追究,對方也未必就肯偃旗息鼓。這種時候若是大家還各自為戰,不願互通有無,只怕日後對于那些人的謀害就更是防不勝防。」
「楚將軍說的甚是。」來福和焦典都點頭表示贊同。
楚封這是要開門見山真心話大坦白的節奏麼?可那兩只怎麼看起來這麼敷衍呢?我只能表示強烈圍觀。
楚封先開了個頭︰「先說說我們知道的消息,這次放火要謀害仙師大人的,是五大家族中的王家,是也不是?」
來福驚訝地看著楚封︰「將軍是如何查到的?」
「是仙師大人告訴我的。」楚封看著我說,「仙師大人確實是有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能耐,這點兩位也都見識過了,鑒于天界的規矩對此也不能多說,二位見諒。」
來福和焦典表示理解,楚封又說︰「那麼,此次皇上讓我們不再追究,只不過是追究的時機未到,而並非是要對王家的冒犯和謀害一直忍氣吞聲、不聞不問,是也不是?」
來福猶猶豫豫地說︰「雜家不敢枉議朝政,不過按照皇上的性子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
「既然公公都這樣說了,仙師大人應該可以安心啟程了吧?」楚封詢問地看著我。
「……好吧。」我有點想明白了。
等焦典和來福都走了,我就對楚封吐槽他們說︰「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們也還是不願意對我們開誠布公,這支支吾吾的態度真叫人不爽。」
「這也不奇怪,他們那麼大年紀,早都混成人精了,有道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楚封說。
我支著下顎說︰「听你剛才的語氣,皇帝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雖然眼前息事寧人,但遲早是要把五大家族那幫孫子們連根收拾掉的對不對?」
楚封點點頭︰「正是如此。畢竟五大家族經過這百余年的經營,早已成為了一棵畸形的大樹,根須滲透進了中原大地的每一個角角落落,若是貿然將它連根拔起,只怕整個大陳都得亂了套。在如今內憂外患的情況下,皇上必然不會貿然去動五大家族,這也正是他們敢于如此囂張的底氣所在。別說是謀害你了,哪怕五大家族要謀害的人是他自己,皇上都會繼續隱忍下去。你可還記得琉璃的事情嗎?琉璃的背後顯然是有一個財力和關系網都十分雄厚的幕後推手,可是就連意圖弒君這麼大的事情,皇帝也只處死了一個琉璃就算了,不讓寧王繼續追查下去,他為何連謀害自己的人都要維護?只有一個解釋,琉璃背後的那股勢力,他現在還動不起。」
我說呢,難怪從剛才就覺得這個「到此為止,不許再查」有那麼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也就是說,琉璃那件事也是五大家族干的?」我感慨道,「都這樣了還得忍,原來皇帝也可以當得這麼憋屈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真是寫得腦細胞死一片~~~而且更傷不起的是還得日更~~~~tat
為了線索更加緊密,我偷偷地改了一下第六十章王貴和縣令在牢房里的那斷對話,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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