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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自己要遠行或只帶著三兩個好友,大可以打上背包帶上錢說出發就出發,但是如今隊伍變成了七八百人的規模,那就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了。

在等待太監來福安排好一切相關事宜的過程中,我反倒是先等來了柳晉卿的婚期。

畢竟我跟柳賢還要維持著表面的友好關系,而且連楊玨都參加了,我也只能帶著復雜的心情,包上紅包提上賀禮,去見證我的好哥們踏入婚姻墳墓的這一天。

丞相之子和大將軍之女大婚之喜,現場自然是十分熱鬧不提,就連遠在邊關的謝晉也匆匆趕回來露了一面。

楚封以兒子見父親的方式對他跪拜行禮,謝晉拍拍他的肩,十分欣慰地表示好小子有出息了,都四品將軍了,又囑咐他以後要更加謹慎,切莫驕傲自滿之類的。跟我打招呼的時候,謝晉還半開玩笑地口頭表示了一下不能把女兒嫁給我的遺憾。

我跟他客套了幾句,就听有人高叫吉時已到,然後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的柳晉卿就牽著那個裹得嚴絲合縫、如同一顆紅色粽子一般的新娘,從外面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柳賢夫婦在樂,楊玨和謝晉在樂,周圍的賓客都在樂,除了我以外,大概誰也沒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沒有人在乎,新郎的腳步每一步都很沉重,臉上掛著一種明顯是強顏歡笑的表情。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會對他的出身、學識和氣質羨慕妒忌恨,但是我卻覺得柳晉卿是一個可憐的人,他被家族和責任壓得死死的,根本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卻偏偏還生就了一副不願意屈服的傲骨。

拜完了天地,送入了洞房,我們都到客廳去吃喜宴。在這場大廳都擺不下,外面還擺了幾十桌的盛宴中,柳晉卿也不過是一個道具,真正的主角和眾人注目的焦點,分明是坐在上首談笑甚歡的寧王楊玨、丞相柳賢和大將軍謝晉。

我心不在焉地應付著一撥又一撥前來刷聲望的人,等到柳晉卿出來敬酒敬到我這一桌,他已經明顯有了幾分醉意。

他倒滿了一杯酒,敬到我面前,苦澀地對我說︰「想不到你還願意來看我。」

「說哪里的話。」我捶了他一拳,「好兄弟結婚,我怎麼能不來。」

「……是啊,好兄弟。」他淒涼地笑了笑,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不知是被辣的還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悲苦,放下酒杯時我見他雙目通紅眼角含淚,當著在場許多賓客的面,他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嘴里反復叨念著︰「好兄弟啊……好兄弟。」

我只好任由他拉了一會兒,可是楚封坐不住了,站起來托住他的胳膊說︰「新郎官怕是喝多了吧,不如先下去歇息一會兒?」

醉眼迷離的柳晉卿好像不認識一樣地看了看他,又看看我,再看了看他,最終失魂落魄地放開了手。

婚禮一結束,謝晉就馬不停蹄地趕回邊疆去了,寧王黨和原來的太子黨中倚靠丞相的那一批人則迎來了其樂融融的和平時光,皇帝對這樣的局面表示很滿意,這個老人重新又煥發出了那種「朕還可以再干五百年」的斗志,而我也終于到了該啟程的時候。

兩百儀仗隊吹打的吹打,舉旗的舉旗,浩浩蕩蕩地在前面開路,五百多精銳護衛在後面壓陣,隊伍長得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皇帝果然肯下血本,這陣容拉到哪里都能威風得讓人過目不忘。

楚封身著一身亮銀山文甲,頭戴獸首造型的頭盔,背後披著大紅錦緞斗篷,威風凜凜地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我身側。而我穿著寬袍大袖的道袍,正襟危坐在鋪著柔軟錦緞的敞篷馬車上,透過遮住了半邊臉的神棍面具,偷偷地打量著這個第一次貼近了我想象中的古代將軍範兒的家伙,順便想入非非地腦補著今天晚上應該怎樣撬開這個鐵皮罐頭,把他吃干抹淨。

車隊浩浩蕩蕩地在洛陽人民的歡送下出了洛陽城,慢吞吞地往北走了大半天後,就上了一條大船。

沒錯,根據領隊來福的安排,我們第一站要走的是水路。

水路就水路吧,不僅平穩舒適,速度還快,之前跟我商量行程的時候,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但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剛才還威風凜凜的楚封上了船不到半個小時,就出現了明顯的暈船跡象。

想不到這居然是他第一次坐船。

這下我什麼游山玩水、想入非非的心思都沒有了,看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蔫了的楚封,我心疼壞了,只能坐在床邊陪著,握著他的手努力安撫他。

「抱歉,拖累得你也不能安心玩樂。」楚封有氣無力地說。

「別管那個,你真的很難受嗎?要不我們不坐船了,還是走陸路吧。」

「不……不用了。」楚封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眉宇間還是有著我熟悉的那種堅韌,「我遲早是要習慣的,不能放任自己……有這樣明顯的弱點……唔……」

一看他又想吐,我趕緊拿過銅痰盂,又親自擰了毛巾遞過去給他擦臉。

「你又何必對自己這麼狠呢?暈船又不是多麼大不了的缺陷,以後慢慢練不好嗎?」

「我就怕……等到用得著時再去練就……就晚了。」楚封喘了口氣,「我好多了,你出去玩會兒吧……釣釣魚什麼的,別成天悶在船艙里。」

楚封雖然堅持要習慣坐船,不願讓大部隊打亂原先的安排改走陸路,我卻不忍心看他一直這麼蔫巴巴的,成天水米不進,吃什麼吐什麼。到第二天,我看到他的情況不但沒有好轉還更嚴重了,也就不管他怎麼想了,堅持要船隊在一個叫東風渡的地方停下來休息兩天,不管怎麼樣等楚封緩過這一波來再說。

東風渡有一個驛站叫做東風驛,小地方的小驛站條件不怎麼好,房間也很少,好在我們經驗老道的管家焦典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讓大部分人仍舊歇在船上,小部分護衛帶著露營工具在驛站旁邊扎營保護我。

晚飯是我釣的幾條活魚和京城帶出來的肉干,還有一些新鮮蔬菜,不過楚封也沒能吃下什麼東西就睡了,看在他兩天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的份上,我就不逼他起來吃晚飯了,明天早上再說吧。

讓我想不到的是,我們差點兒就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了。

就在當晚,我睡夢中仿佛聞到了什麼怪味,听到了一些異響,卻怎麼也醒不過來,在半睡半醒鬼壓床的狀態下,突然臉上被潑了一灘冷水。

我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仿佛要黏住的眼皮,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心急火燎的楚封就丟開手里的茶壺扇了我兩巴掌︰「快醒醒,著火了!」

我猛地從床上滾起來,下意識地去穿鞋子,邊穿就邊看見門外隱隱的火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門縫中還不斷往里冒著煙。

楚封這時候已經用他的披風把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官印啊秘旨啊什麼的打了個包,見我還想穿外套,他叫道︰「別穿了!」接著一手提著包袱,一手拉住只穿著中衣的我打開了房門,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

楚封只看了一眼就關上了門,咳嗽著說︰「不行……咳咳……樓梯已經燒著了,你現在能……咳咳……能隱形嗎?」

「能的……吧。」

說話的時候楚封就已經打開了窗戶,樓下被驚醒的侍衛們在下面驚叫著拼命試圖救火,楚封將包袱丟了出去︰「我從窗戶下去,你快隱形!」

我一想我也不是爬窗的料,就乖乖隱了身,看著楚封翻出窗外,我不放心地飄了過去。

幸好這驛站也只有上下兩層樓,一樓的窗戶已經燒著了,呼呼地往外冒著濃煙,楚封雙手抓住窗欞在牆壁上蹬了一腳,有點狼狽但至少毫發無傷地越過了一樓的窗子,掉在地面上。

太監來福和管家焦典立刻急吼吼地圍了上來︰「仙師大人呢,仙師大人還在上面啊,快救人啊!」

「別管……咳……他暫時回天上去了。」楚封張口就胡扯。

來福和焦典頓時都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楚封皺眉呵斥道︰「發什麼呆,叫弟兄們都退開,這火已經滅不了了。驛丞呢,驛丞在哪里?」

立刻有一個干瘦老頭被侍衛拎上來,渾身抖若篩糠地撲倒在楚封面前,磕磕巴巴地說︰「大大大大人……饒命啊大人……」

楚封對他嫌惡地皺了皺眉,叫道︰「張觀!」

「屬下在!」張觀排眾而出,「將軍有何吩咐?」

「都要我吩咐了你才知道怎麼做嗎?」楚封毫不客氣地對他發起了火,「清點人數!看看有沒有火災之後失蹤不見的人!」

「是!」張觀馬上去了,楚封又對來福說︰「來福公公,稍後請代為調查,哪些人在火災發生時有異常的舉動,或者是特別難叫醒的。」

「誒,這事就交給老奴吧。」來福嘆了口氣,接下了差事。

「焦典!」楚封又叫了一個名字,管家乖乖地上前︰「將軍請吩咐。」

「今天的晚飯是誰準備的,都有哪些東西,經過了什麼人的手,把那些人都找出來!」

「這就去辦……」焦典低眉順眼地說。

原本惶惶然的大家都忙碌了起來,楚封一個人走到旁邊,坐在石頭上靠著一棵樹,好像累壞了在休息,我離得近,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在說︰「你在嗎?」

我想了想,伸出手踫了踫他,讓手指穿過了他的臉頰,這樣做他應該會有感覺。

果然楚封的左臉別扭地抽了抽,他輕輕地說︰「別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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