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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寧彎不折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累和困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改善,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動彈,稍微一動就覺得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一點點熱氣全都跑光了,可是我卻不得不和楚封一起挖開洞口,運動著幾乎已經不能動了的四肢爬出洞去。

楚封在前面帶路,我仍然只是機械地跟隨著他,**重復著不斷地把腳從雪地里拔起來向前挪動的過程,精神卻仿佛月兌離了身體,進入了一種說不清是醒著還是昏著的狀態。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當我注意到時,周圍的樹木已經變得越來越稀疏。我們終于走出了樹林,來到一片白雪覆蓋的平原。

單調寂靜的雪地里除了踩雪的咯吱聲,就只有我們兩個粗重的喘息,空曠得看不到參照物的雪原讓我忍不住產生了一種錯覺,我們根本沒在前進,而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楚封的體力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的背影在我的視線里搖搖晃晃。意識模糊的我依稀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幻覺,周圍不是冰冷的雪而是灼熱的黃沙,眼前延綿起伏的不是雪原而是沙丘,他搖搖晃晃地走在沙漠里,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死去。但是只要還剩下一口氣,他就不會停下來。

他一點都不象我,我總是遇到一點點事就叫苦連天,總是想著怎麼輕松就怎麼來,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電梯絕不走路,能睡到十一點就絕不十點半起床。現代科技方便著我們卻也削弱著我們,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成為他那樣的人。

我迷迷糊糊地冒著這些亂七八糟天馬行空的想法,都沒發現地面為什麼突然離我近了。

我摔倒了,而且那還是個坡,于是並不圓潤的我以一個圓潤的姿態一路滾了下去。

我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從小睡到大的小房間,牆上的掛鐘顯示著十點半,開著電熱毯的被窩溫暖又柔軟,老媽在廚房叮叮  地做飯,一切都很安逸美好。

但是我心里很焦急,我意識到我是在做夢,好像有什麼要緊事還沒辦,但是不論我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從夢里醒過來,不論我多少次試圖抬起胳膊或者滾下床,最後都發現我還是一動不動地呆在被窩里。

努力了很久,我才終于從這樣鬼壓床一般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我發現我正趴在楚封的背上,他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前行。他實在是已經精疲力竭,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每一腳都深深地陷進雪中,但他仍然以這樣緩慢的速度一直往前走。

「楚封,放我下來。」我急了。

听到這話,他居然膝蓋一軟,一個踉蹌就跪下了,也把我摔在了地上。

我摔在雪地上倒是不疼,但是嚇壞了,我本以為他是什麼時候都不會倒下的,但是他現在卻臉朝下一動不動地倒在了雪地里。

我趕緊爬過去把他翻過來,他的臉色從未這樣虛弱和蒼白,這麼冷的天居然額頭都冒了汗,我猛然意識到,剛才無論他是用什麼樣的姿勢背我,都不可避免地會壓到他的傷口。

「楚封……」我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為什麼我這麼廢物,偏偏會在這種時候昏過去,為什麼他都這樣虛弱了還要背上我這一百多斤的廢物。

我覺得他要死了,他當年在茫茫的大沙漠里都沒死,就是為了這會兒讓我這個專業坑隊友一百年的廢物害死的。

而這家伙居然還強打起精神騙我說︰「別擔心,我沒事。」

說著他就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卻失敗了。我急了,扶著他的一只胳膊試圖幫他站起來,可是我也已經是精疲力盡,根本拉不動他。

「別放棄啊,你不是打不死的小強嗎?」我帶著哭腔不依不饒地試圖拉起他。

「不會放棄的……我只是……歇會。」他虛弱地喘著氣說,「……要是……我不行了,你記得……往前走就是官道,上了官道,一直往南……」

「別說了!」我打斷他。

不是矯情,而是我看到前面遠遠地來了一些人。

他也看到了,語氣急了起來︰「你快找個地方躲躲。」

我就不。如果來的是突厥人的話,我躲了,他就死定了。雖然我在這兒估計也沒有什麼用,不過也許說不定我可以試試我那個說不定靈不靈的外掛,嚇唬一下突厥人,說不定能嚇跑他們呢?

不然以我現在的體力,跑又能跑多遠,躲又能躲哪兒去?

等來人再接近一些的時候,我只覺得強撐著的一股勁突然就散了,隨即也和楚封一樣癱倒在了雪地上。

老天保佑,是自己人。

我躺在將軍府的大床上,皺著眉頭喝著一碗又苦又辣的草藥,周圍放著好幾個火盆,大夫正往我凍傷的腳上涂抹一種黑乎乎的藥膏。

謝晉一身戎裝地進了我的房間,人還沒到那洪鐘般的聲音就先到了︰「聖使大人,身體無恙否?」

「還死不了。」我喝著草藥,齜牙咧嘴地說。

「末將這兩日來忙于清剿突厥殘兵,處理城中事物,一直未能抽出時間前來看望大人,還望聖使大人海涵吶。」

這話倒也不是撒謊,我看他眼圈都黑了,估計就沒怎麼睡過覺,不過看起來卻是精神頭很足的樣子。

「哪里的話,將軍大人的公務要緊。」我應付了一句。

「這次多虧了聖使大人即時預警,否則興庭府只怕是難以保全。興庭府之戰略位置至關重要,一旦有失,大陳北疆便是門戶大開,百姓難免要再度陷于戰火紛爭,只怕連皇城都要受到波及。此役之勝負,事關重大,末將代興庭府上下官兵和免于戰火侵擾的大陳百姓,謝過聖使大人。」他說著給我做了個深揖。

「不必不必,我也沒做什麼。」我趕緊跟他客氣,同時心里卻想︰丫的真不愧是一個老狐狸啊,要不是楚封已經在我心目中為他塑造了一個陰險又霸道的形象,我此刻都要被他的氣度折服了。

其實換個角度去想一想,興庭府要是丟了,他這個主帥是難辭其咎的,偷偷來到興庭府的楊玨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出去一頭撞死都不夠賠,所以他確實應該感激我才對。不過我也確實有點兒受之有愧,我只是提早了幾分鐘提醒他們,突厥人不還是打進來了嗎,而且提醒也不是我的功勞,都是那個死了都還想著回來報信的斥候死鬼的功勞。

謝晉大忙人果然不是專程來給我戴高帽的,客氣完了以後,他就把面具後面的刀子亮出來了。

「不過,末將尚有一事不明,還請聖使大人不吝賜教。不知聖使大人是如何知道突厥人的計劃的?」他表情溫和地看著我,一臉誘供相。

這種事我還能告訴他?我可是偷听到了他怎麼跟楊玨說的,如果他知道我有凡人之外的神通,就要在背後偷偷地算計著怎麼弄死我了。

想來想去,只有給他一句「天機不可泄露」了,具體的等我跟楚封商量商量吧,他總是比我有主意些。

話說楚封被救回來以後,我還沒和他見過面呢,因為我的腳凍傷了不能下床,而且大夫說楚封也一直昏迷不醒,不過應該只是疲憊過度,並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親眼見到他安然無恙,我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等到皮里陽秋地應付完謝晉的刺探,我就死活要下人們扶我去看楚封,最終逼得他們不得不用椅子抬著我去了楚封的房間。

我終于見到他了,他的臉色仍然十分蒼白,側身躺在床上,被子下面露出一小截包著繃帶的肩膀,閉著眼楮一動不動的,看著真讓人揪心。

我讓他們把我連椅子放到楚封床邊,抓住他的手,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據說已經昏睡了兩天的楚封立刻就有了反應,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居然睜開了眼楮。

「你醒了嗎?喂……」我看他半睜著眼半天沒反應,有些急了,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氣大得一點都不像是個傷員。

然後他的視線才終于聚焦在我臉上,看了我一會兒,沙啞地問我︰「你……沒事吧?」

「別搶我台詞啊,這話明明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你怎麼樣?傷口痛不痛,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我說你們幾個還愣這干什麼,弄吃的去啊,還有趕緊把大夫叫過來,麻利的!」

直到我把房間里其他的人全都支使出去,楚封都沒有放開我的手,我別扭地掙了一下,他反而抓得更緊了。

「你……怎麼了嗎?」保持著這樣一個別扭的姿勢,我別扭地問。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之前說的……還算數麼?」

我知道他是指什麼,一咬牙反握住他的手︰「算,當然算,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

不知道他是對自己沒什麼信心,還是對我沒什麼信心,所以又來跟我確認一遍,真是的,我又沒打算耍賴。

其實他沒信心我也可以理解,雖然陳朝的人某些觀念比現代人還開放,說起搞基的時候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態度,不過再怎麼說畢竟異性戀才是王道啊,我的身份又比較特殊,他對我的承諾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不過我還對他不放心呢,照他的話來說,他不能親近女人只是童年陰影作祟罷了,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認定他一定就是彎的啊。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彎的,也沒理由偏偏就看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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