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離開的時候,背後追隨的目光叫人無法忽視,汐然終是在院門前轉折處回眸瞥了一眼院內,恰的望見玖言收回目光垂下眼的姿態。
唇角勾做微微上揚的弧度,溫順且而不可思議的寂然淡漠著,隱在眸間的光澤,微微冷寂。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形容。
小倉鼠自動請纓以虛體的形態留在了嵐族之中,翹著腿道,「你就不怕嵐絮心急,佔了玖言的便宜麼?」
汐然那時腦中什麼都沒有想,不過無意識的反問一句,「你是怎樣看待玖言的呢?勢弱的妖僕麼?」難得說話時直直凝著小倉鼠的眼眸,靜一陣後抬手覆上它毛茸茸的腦袋及那雙澄澈無暇的黑眸,尚且算是溫和,「往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叫你覺著驚訝罷。」
待得小倉鼠反應過來時,汐然丟下它已經步入了空間法陣,身後陽光粼粼,略有些刺目。
嵐族殿內。
嵐絮確如小倉鼠所說是個心急之人,但好歹曾對汐然放出事前需得培養培養感情的宣言,權衡之下將玖言帶去了離她寢房極近的小湖泊,先且意思著聊聊天游湖。
玖言從頭到尾都很配合,只是一直盼著他先開口說去休息的嵐絮始終都沒能等來這一句。
湖面映襯著晃動著的綠意,耀耀陽光點綴,很是清爽。嵐絮撐手在桌邊,眸中清淡的瞅著玖言,甚好的隱下心中露骨的念想。
就好比一件喜愛的玩物,有人覺著買下便是佔有,有人卻是覺著掂在手心,抱在懷中才算。她不算急色之人,只是對汐然動作的前因後果模不透徹,心中不踏實,便想快些佔有了,才算落定。
心切與面子之間的周衡審度讓嵐絮有些心不在焉,與之淺聊幾句之後便忍不住懶散將手般輕輕搭在玖言的手背,稍稍比量著輾轉撫模幾回,像是愛不釋手,復又轉而與之交叉握住,鳳眼微眯,幾分妖嬈,「此回是我第三次見你,你還記得嘛?」
玖言一貫對之的注視適應得很好,恍若不知,溫順且笑著,回應著同樣輕輕握住嵐絮的柔荑。「頭一回是在暗系學院,慕息導師帶來噬冥獸的時候麼?」
嵐絮淺笑出聲,點了點頭,像是被哄得開心了。
早一刻前她都以為玖言是迫于汐然的意思,因為他們之前還未締結契約,無論汐然發出什麼指令,他都只能在面上裝作從容的接受。
心系于人的女子最容易犯的錯誤,便是在一個親昵動作或是話語間,隱隱猜度著對方興許也是喜歡著自己的。
玖言從方才淡然的表現,到徒然主動的握住她的手更是有個對比反差,叫她受寵若驚下不自覺便如此作想。更何況玖言還曾道,他在之前便已經注意到她了,哪怕是在哪種混亂的境況之中。
嵐絮擁有的面首,統統都是一勾手便自發投入懷抱的,故而說她雖是個花心之人,在如何確立感情開端的一面卻還是個實打實的新手。只當佔有欲一起,便隨著心中所想,刻意的親和道,「我曉得通過汐然族長叫你過來,會讓你覺著不開心。我也有妖僕,所以知道妖僕對待自己主上都是懷有一份特殊感情的,但是汐然族長她既然將你送到我這來,言下的意味是如何你我應該都知道。不過我便會代替她,好生對你好的。」
小倉鼠坐在枝椏上,啐了一口,「挑撥離間,也不怕爛舌頭。」
玖言不曉為的那般,眸間沉了沉,笑容也黯淡下去,默然著。小倉鼠忿然時,心中一沉,有點怕事態超乎預料。
嵐絮瞧在眼中,唇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幾分,話語中的溫柔體貼亦更盛幾許,繼續攻心的花言巧語,「尋常的妖僕大多際遇不好,然往後有我護著你,不會叫汐然待你不好的。」適時,連敬稱都未有,直呼汐然名諱了。
小舟恰好靠岸,船頭觸在堤岸有一陣的輕晃。
水光閃閃時,玖言忽而抬眸深深望進嵐絮的眼底,那抹攝魂的魅惑直叫人心底一顫,溫順低柔,「嵐絮少主,累了麼?」
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一介暗暗注意著她的美人終于在她的攻勢下落下心防,嵐絮春風得意之時便是如此看待她順風順水的勾引一路的。
矜持而柔媚的一抬手,撫了撫額角,隨口一般道,「昨夜的確睡得有些晚,似是乏了。」
玖言體貼的擔當起主動的這一角色,適當開口建議道,「少主身子重要,我扶你入房躺躺可好」
嵐絮挑眉一笑,頗為滿意的應了。
正是兩廂林間漫步,草叢之內有什麼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一路靠近,遠遠更是听得腳步聲追隨著臨近,大有毫不避諱此方正是她主居室一說。嵐絮偏頭心想莫不是這幾日冷落了的面首們,心有不甘以這樣的方式主動前來尋她了?
如此一想,面上便端起了幾分嚴肅,這種時刻她不想再生半點差池。然待得草葉閃開的一瞬,一只灰不溜秋的兔子吭哧吭哧的從她身邊跑過,後面不慌不忙再跟出一名衣著奢華,金發藍眸的女子之時,登時愣住了,將要說出的話一卡,改作遲疑,「南溪殿下?」
南溪目光先是追隨著兔子,听得有人喚她便隨意的望了眼過去,本是打算忽略了繼續去找小葉容,回轉的目光一凝又回到玖言身上,「咦?你怎麼在這?」
玖言且恭且敬,略頷首招呼了一聲,「殿下。」復而作答,「適才跟隨主上過來一趟的。」
南溪像是遇見了救世主,「啊,汐然族長也在麼?她在哪?我正是尋她呢!」一指前頭跑得正歡的小葉容,「今日不曉得是怎麼了,我一大早去窩邊看看,才知道那就剩小冰兒在,問她她只說是小葉容跑了,後來一直不聲不響,看來是給他傷了心了。關鍵時候汐然族長又不見人影,不然也好幫我問問,無緣無故的小葉容怎麼能丟下我家冰兒跑了呢,昨天才恩愛,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嗎?」言語中多有為冰兒打抱不平之感。
嵐絮見是南溪,自然無視她將自己忽略得徹底的事實,親切的開口道,「汐然族長剛剛回族,殿下現在過去應該是踫得著的。」
玖言則道,「興許是鬧了別扭,尋回去就好了,畢竟是小葉容的過錯,同主上沒甚關系。」
南溪撇了撇唇,訕訕,「恩,也是。」轉了頭就打算專心去追小葉容,奈何修為實在低下,出來的時候又沒喊人幫忙,見著玖言思忖他好歹是個熟人,便嘿嘿笑兩聲開口道,「我修為不好,玖言你若是不忙,能不能幫我抓一下那個負心兔?」
玖言像是征求一般的掃了一眼嵐絮,嵐絮見之如此有分寸,尚願意瞧瞧自己的眼色,不由心中大悅,只是忌憚著南溪的身份,也便對之點了點頭,玖言這才應下。
瞧見這一來一回眉來眼去的南溪,登時面上焦躁之色一褪,頓下腳步瞅著玖言疑惑道,「不對,汐然族長都走了,你怎麼還會留在這?」
嵐絮並未掩飾道,「是汐然族長將他留在我這的。」
有些話,即便說得不甚明了,全然明曉貴族**生活的南溪眸光閃了閃,也算是想透,瞧著玖言,一時間心中滋味難言,然面上還是明朗著,「哦,原來是這樣啊。」
抓一只身心俱疲的中階魔獸,與玖言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卻在不經意間拖延著時間,並不很上心的形容,將小葉容追趕得快要兩腿一蹬暈厥過去。直待有嵐族有侍從前來通報,神惟到了,小葉容知道差不多成了,奔跑著的姿態一頓,就著沖勢一滾便滾到了玖言的腳下,半死不活的動彈不能了。
方及此,嵐絮神色莫辨時,玖言俯身拎起小葉容,站于波光粼粼的岸邊,在旁人視線未及的地方抬及左手像是遮擋樹間傾瀉的陽光一般捂了捂眼。有著發白的指尖映襯才覺,他的唇色淺淡得近乎蒼白,微微開合,輕緩且而無聲,松了一口氣。
嵐絮實是不想在這個關頭放棄玖言,默了好一陣才對稟報的侍從道,「殿下突然到訪,可說了是什麼緣由?」
南溪從玖言那接過兔子,心情不錯的往回走,听她這一句于是打算好心的告知,兼之同自家哥哥做好鋪墊道,「嵐絮少主近來桃花運不錯,我認為我哥哥很有可能也是你手邊能及的桃花一朵。」
嵐絮一怔,眯著眼似是不信。
南溪自是隨她愛信不信,聳肩道,「我現在要過去見我家哥哥,嵐絮少主要一起嗎?」
嵐絮心中衡量,若是真如南溪所說,神惟挑中她們嵐族合作,她怎麼也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且不說蒂斯帝國君王之妃一位,單是神惟本人便就俊美無儔,叫她神往已久,只是不敢覬覦而已。
當下設想,玖言能來這有一就有二,應該不會有多大差池,遂對他一點頭道,「如此,今日想是挪不開時間了,玖言你不妨先行回族,我改日再去接你過來。」
南溪呵呵一笑,因為早前玖言的事梗在心里不大好受,不僅對汐然的印象大打折扣,亦覺著嵐絮實在濫情得叫人惡心了些,不由開口為特地玖言道,「友情提示哦,我哥哥雖有三位王妃,但王妃卻是沒有面首的。」頓一頓,「更遑論還是別人家的妖僕。」
玖言默而不語,嵐絮卻是心中咯 一下,眸色驟然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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