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兮穹頷首,示意清疏繞過練陣法的弟子過來。
清疏飛身躍上百級石階,抬步跨入穹涯殿,走向主位上心情尚佳的兮穹。一向難得在弟子訓練時露面的師尊今日竟早早與霧央師叔同做督導便是最好的證明。
見兮穹面目柔和,始終輕撫著手里的黑玉瓷杯,霧央便大了膽子偭規越矩︰「清疏,有何事?」
小心的抬眼見主位上的師尊並無不悅,仍仔細看著殿外認真訓練的眾弟子,清疏放下心來,道,「鳳族鳳王派人送來請柬,請我碧穹三位仙尊參加鳳族皇子的生辰。」
「生辰,那鳳耀之子的成年禮還有個三五百年吧。」不知何時從殿外走來的穹武恰好听到,悠悠晃著虛拿著什麼的手,大步走到幾人面前。
霧央亦點點頭,「如此大費周章,恐是……師兄,你想來不喜這些仙家走動,我和師叔走一趟便好。」
「鳳耀乃我徒兒之父,本尊自是要去一趟的,」兮穹放下瓷杯,閑閑答話,「那鳳王放出還未過千年,便是真要韜光養晦也鬧不出什麼,便是鬧出什麼,首先擔心的也是天帝蒼孤。」
殿中另三人听出這閑散話語中的淡漠斥責,便不再試圖扭轉什麼。一自是篤信兮穹的判斷,二也確確是不干他碧穹什麼事。
當年師兄不滿天帝放鳳王,現下仍是有余怒,可他收的那徒兒又是鳳族公主……不再言什麼的霧央心中仍有著擔心,看一眼穹武,希望他能出些主意,卻見他已隨意找了個座兒悠然的哼著調,儼然的事不關己。
清疏把腦袋垂得更低,卻很是外露的皺緊了眉。
真是沒個尊長的樣子!
而兮穹倒是突然冷肅了神色,示意清疏離開後,門一關。
「師叔,在清疏面前注意些。」說著,手指朝穹武虛握的手一勾,一墜著大紅流蘇的酒葫蘆癱在兮穹手心。
「兮穹,酒不離仙,仙不忘酒,你怎可拿了師叔的命根子。」
命根子?「兮穹只提醒一句,好好想清到底什麼是師叔的命根。」隨後,手指一轉,酒葫蘆消失,兮穹亦起身沒了人影。
一旁的霧央卻有些未明,好在她不是好奇之人,師叔以酒為伴,守著些什麼也未嘗不可,終始都與她無關與碧穹大局無關便好。
「師叔,霧央先出去提點弟子。」
……
極南之地,鏡水池。
兮穹毫發無損的進入自他每百年便會來一次而特意施加的結界,踩著地面冷硬的寒冰緩緩步上千階梯。
動手月兌下一件件衣衫,身無遮蔽只余長發垂腰的兮穹抬腳跨入池內,立時,滿池的血蓮散開,圍繞于池周圍那五顆五色珠子形成一五行陣法將其包圍于池水正中。
散著極寒之氣的池水在他腰月復間流淌,兮穹整個膚色卻熱得紅潤了起來。然,這樣的發紅卻使得兮穹臉色難看幾分,每個感官都在發大著從心口傳遞而出的酥.癢軟綿。
閉目清心,兮穹心里默念著靜心訣,開始這次又是整整一月的清淤之針。
異界妖魔精鬼的血污其實並沒什麼,讓兮穹不能小看的只是方離蓉這恰恰帶了亦人亦鬼的怨毒。那是他身為一宮之主不曾體會也不能體會的東西在作怪,因為自己不曾有,所以是每一百年便要曾受的煎熬。如此,每次淮兒撒嬌抱他時那句「師父身子怎麼又冰了些啊」的抱怨,成了他這六百年的一根刺,不痛,卻時不時提醒著自己身上這渡來的鬼血。
幸而,這鏡水池作為碧穹宮歷來的禁地,再加上非己能破的結界,不會也不敢有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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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淮趴在桌上無聊的左右滾著自己的小腦袋,食指指月復磨著一旁石凳上自己新刻上的「兮穹」二字。
哎呀哎呀,又是一百年了,自己的字還是沒長進,和上個百年的相比,竟然還是像狗爬的,嗚嗚,害得每次師父都用這事訓她啦。
「不但在光滑完好的上好玉石上亂畫,還劃得沒絲毫長進,幸好為師不曾讓你清疏師兄見識到。」——美人師父的原話,時不時就要笑她一笑。哼,說到清疏師兄,這六百年未曾見過幾面,倒是越發向小老頭了,師父真是往他自己的模子刻……
算了算了,不想了,趁著師父閉關,偷溜出去走走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
茗淮閑步走在天外天銀河鋪就的光暈之下,踩著被印成金黃的朵朵軟雲,自在的哼著從人間樂譜上學來的簡單小調。
宮外的空氣就是好,離碧穹越遠的空氣越好,沒有美人師父清冷氣場的空氣上佳的好!眉眼彎成了月牙,背于身後的手隨著小調的節奏輕輕的敲打著。
自她從人界玩了一趟,可悲的被那可惡蓉姐姐傷著又被師父輕松治好後,自己就被師父以「好生靜修加上年歲也長了」為名丟到了那穹錦閣……雖然穹錦閣也很漂亮,師父也常來看她,雖然幾乎每次都是來檢查布置的學習任務有沒有完成,不過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蹭著美人師父的美人胸膛美美睡上每一覺還真是、著實著實的、不、愉、快、呢!
「淮兒,許久不見,我與淮兒還真是有緣。」
茗淮不爽的看向不識相打斷她獨思的半月︰「是啊,有緣,才一溜出宮就遇上。」還真是積攢了六百年的好運氣呢。
半月溫潤一笑,打量著眼前不僅長高一大截,還長開了的少女,青色紗裙加身,內里的白色里衣若隱若現,披散下來的發仍被做工並不好的紅色發帶綁了部分,一雙玉足被合腳的包裹在做工精致秀麗的銀絲繡鞋里,然臉上最常見的表情卻是始終未變。如此,六百年後重認這小丫頭並不難。
美目流轉後停于她清秀白女敕的嬌顏上,半月在其面前展現他不顯于眾人的輕松調侃︰「知道你在抱怨穹融仙尊,這次你師父又怎麼你了?還有啊,淮兒居然在宮里乖乖呆了六百年,莫非又被他關禁閉了?」
「切,才不是呢,」被說中大半的茗淮不滿的挑了挑眉,「我們才認識雖過了六百年,但沒見過幾面好不,半月仙君好好說話。」
半月笑著正經了表情,又是一副溫潤貴弱公子模樣︰「我確是知你六百年未出碧穹半步,」要不四處守株待她這只「兔」的自己怎會一面都沒見著。
說誰的,她每百年都趁師父閉關靜修的這大段時間出去過一回呢,要不憑著她這不怎麼認路的腦子早迷了路,只等被師父或被清疏師兄什麼的抓回去啦。茗淮心中反駁,嘴上卻仰著笑,上前幾步,抓了半月的手。
不醒他人隨意觸踫的半月條件反射的一掙,卻在下一秒按下動作。
「怎麼了?」感到這人的不配合,茗淮再次不滿意的眨眨水潤的眸子。
「沒事,淮兒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你府里啊,怎麼,不歡迎啊。」
「自是榮幸,月伯還念起過你呢。我知你去的目的不過就是我府上那好吃好喝的玩意兒,怎有不滿。」半月笑言,身子早已松散下來。小丫頭白白女敕女敕的,手上的觸感倒是不錯。
「哼哼,還不是你家糕點不錯,而且誒,可是半月自己認淮兒這個挑剔的朋友的哦。」
「是是,小丫頭說的是。」
「喂,我不是小丫頭啦,許你叫名字還不願意啊。」
「呵呵呵……」
清朗的笑聲與清甜的噌嬌漸漸遠去,閃亮的銀河下卻緩緩現出個傲然貴氣的紫色身影。
噢?半月仙是何時認識這…這丫頭就是他那皇叔的徒兒吧,雖只看了個背影,不過,身姿倒是窈窕,可惜年齡太小,不對口味,要不然找個理由去碧穹瞧瞧也是不錯的。
想著沾色男子的慣語,那剛硬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貪色之態,勾起的嘴盡是興味的笑。
皇叔,又是六百年呢,鮮少你們師徒的消息不說,您這收徒的理由到底何時才讓孤知曉呢。還有那燕娘,倒是區區小家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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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師尊…」
「明早便要出發前往苦流山,您現下在哪兒?師尊,師尊……」
清疏恭敬的心音傳來,被極寒池水泡了整月的兮穹準時的睜開眼,抬手撫了撫亦被水汽浸潤了整月的發帶,收手之時,發帶干燥,他這才滿意的動了動整月未動卻未有僵硬分毫的身子。飛身浮于水面,白玉果足點在池水上,幾步走至白玉池沿邊。
「嗯,本尊明日會準時出現,霧央和師叔不用這番特意傳言。」
水霧之中,五行陣還原,五色珠子的亮光暗淡下來。果身微彎,拿起攤在池邊的層層衣袍,一一穿上。清明眸中笑意柔柔,未被包裹□在外的肌膚再次瑩白如玉,沒有絲毫不正常的殷紅。
兮穹抬步,步下千階梯。眉間蓮印紅艷敬寒,尊貴高潔。
最後一次的陣法,鬼血壓下,應是徹底消除了。
那半人半鬼的異物總算真正的消失了。勾唇一笑,紅艷蓮印跟著一瞬暗下。
那冥冥中的天外之命仍幽幽曰到——
「未到,未到,情然,欲已。」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假後第一天工作學習愉快,珍惜活著的每一分鐘哦,四川的家鄉人們已在努力重建,家鄉人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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