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底有何結果?」蒼孤看著元恆維持懸絲診脈都一炷香了,終于不耐煩了。
元恆手指一勾,收回銀線,寬大的道袍一揮,紗簾重新放下︰「稟陛下,娘娘除了身子虛些,其余地方沒問題。」
沒問題?蒼孤挑挑眉,幾步走到元恆身邊,耳語道︰「老君,孤愛妃這眼楮真的沒被動過什麼手腳,嗯?」
無視他的那聲含義特別的「嗯」,元恆點點頭,無聲的後退一步,與其隔開距離。呵,這女子眼中的東西,莫過于心病。
而後,他拱手告辭︰「夜還深,無事本君便回去歇著了。」
「……既如此,辛苦老君。衛德,替孤送老君出去。」
見蒼孤神色還算平靜的點了頭,元恆再瞄一眼燕娘,在衛德的躬身相送下引著出了房間。他這一趟,要不要向師兄細細說說呢。
碧穹宮。
邁進光亮並不算充裕的穹善殿,茗淮直徑走向大殿最亮處——前殿最左側。
「師兄。」看著盤腿坐于書案前正奮筆疾書的青色背影,茗淮輕聲叫到。
從堆了半個書案的一疊疊宣紙中抬起頭,清疏轉過身來。
「師妹,這麼晚來這里是有何要事?」在莊重的殿內,他同樣輕聲開口,在書案旁立著的青色宮燈映照下,那張臉有些不好看。
「我來關心關心師兄嘛,」茗淮很主動的繞到書案一旁,低頭看那些宣紙上整齊而密密麻麻的一片,隨意拿起一張,在他面前甩了甩,頗有興味的挑眉,「寫了這麼多了啊,師兄,師父是在罰你嗎?」
「……」點點頭,臉色又難看了分的清疏搶了宣紙放回原處,揉著有些酸脹的眼站起。
他這禁閉三日的懲罰,因為白天那師父下令後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的發生,他需在場參與,沒能及時來領罰,這才在事情完畢後老實來了這穹善殿。而這半日剛過,就被他師妹硬要來「關心」他,哎,郁悶又丟臉!
見狀,茗淮橫移兩步,正臉對上清疏,換了副溫溫柔柔的笑臉︰「師兄,師妹是有些事想問你。」她又不是專門來取笑師兄的,沒必要繼續玩。
清疏也不小氣的和自己師妹過不去,又恢復那一板一眼的嚴肅樣,點點頭,示意她問便是。
「這穹善殿除了是懲戒之處,听師父說也藏了很多宮內的史書和仙術仙器,對吧?」
「嗯。」師妹問這是作何?不是說不許那要碧穹仙器的願了嗎?
「誒,那師兄在咱們碧穹呆了這麼久,一定很清楚藏東西的地方在殿內哪處吧。」
清疏眸光一閃,倒是不遮不掩,這麼快就問在哪里。
「師妹,師尊他和你說了宮中規矩吧。」
茗淮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問了具體位置也沒用。」
「為何?師父可沒說什麼,」茗淮反問,當時師父講規矩時,穹善殿可是一筆帶過的,而那上次去過一回的地方…突然想到這里,強烈的好奇心讓她決定把這也問問,「還有,那個叫‘穹錦閣’的地方是什麼?那里比宮內其他地方還冷清呢。」
什麼?清疏心一驚︰「問這干什麼?師妹你去過穹錦閣!」
「是啊,有次到那里去找師父。」茗淮面上不懂他為何神色緊張,自然點點頭,而心里卻更加肯定了穹錦閣的特殊性。
聞言,清疏默然不語,自他師尊收徒那天後,第二次細細的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
穹錦閣是禁地師妹不知道,去過禁地還能安安穩穩的呆在宮中什麼事也沒有,師尊告知的規矩也並不齊全和如常,不僅收了個有孩子的女子且徒弟的孩子還要親自照顧,凡界試煉的明顯偏袒……他這小師妹到底是為何會得到師尊的特殊照顧?
興許是這懲罰之地的莊嚴味道濃郁而使得這里更顯冷清吧,在清疏的久久打量下,茗淮雙臂交疊,抱著自己打了個冷顫。
「師兄……」他這是關于她想到了什麼嗎?
清疏回過神,眸中淡去本就不明顯的探究︰「你想知道的六方天機閣雖不算禁地,但沒有師尊吩咐,是不得入內的。而你口中更冷清的穹錦閣,它是宮中眾所周知的禁地。」
禁地?茗淮垂眸又抬頭,臉上眼中都微笑一片︰「既然如此,作為碧穹宮弟子,茗淮自然不強求師兄告知。師兄加油抄哦,我先回去了。」
「嗯,以後不要輕易過來這里。夜還深,好生歇息。」
「嗯,茗淮告辭。」
抬手揉了揉眼角,清疏盯著離殿走遠的青色身影漸漸勾起一絲無奈的笑。
常常嚴謹而規矩的他很少笑,現下,他這一笑,只是因為自己突然煩躁起來的心吧。算了,這事無法也輪不到他探究,還是閑事莫問莫管的好。
……
茗淮在一束奇異夜光旁停下,回頭望了望只能看見前方小小一抹光亮的穹善殿。
六方天機閣嗎?既然目的沒達成,當然要趁師父沒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前,好好去翻翻。身子一轉,茗淮朝左方走去。
安靜而小心翼翼從左邊這條路直接到達穹善殿後方,茗淮在奇異夜光幾乎沒有的這里,借著夜色的掩護,亮亮的眼楮快速的尋找著這後方有沒有入殿的門。
把著石柱,從左側一直走到右側,茗淮如願的看到一扇緊閉的後門。手掌覆上門框,輕輕一推,門沒發出一絲聲音便輕易打開了。
沒人敢進的地方就是好,宮人規矩管理才夠放松,而她也能輕輕松松進去。茗淮綻開笑容,此時,她真是愛死師父這足夠威嚴清冷的性子了。
前殿與她所在的後殿雖隔了一個中院,但為了小心起見,不被抄經書的師兄發現,茗淮忍著涼氣,還是月兌了鞋子,在冰涼的玉石板上走得更是無聲無息。
後殿常年點燈,雖然亮度尚且只能讓自己不摔倒,但卻比殿外的環境好了很多。照舊隔一段距離就把上支撐這殿內的玉柱,茗淮從三面牆上道者煉丹修法的壁畫一直看到左右兩側小門上方掛著的直直朝向殿正中的獸類頭像,停住。
一左一右兩個彩繪的頭像真實的嚇人,如蛇狀的黑色長條幾乎佔據了整個臉部,看樣子那應該是這頭獸的毛發,而露在外面的猙獰的眼,圓滾滾的瞪得老大,赤紅的瞳孔像是要掉出來。
因為茗淮並不認識這兩個頭像是什麼怪物,正因為如此,她更是產生了害怕心理,咬著唇,不禁一個哆嗦。
天界怎會有如此可怕的東西,果然是懲罰犯錯之人的地方啊,弄得越恐怖越好嗎?
茗淮眯眯眼,大著膽子又看了看一左一右兩個獸頭,而後慢慢感覺出了不對。這兩個東西和殿內其他裝飾的基調明顯不同,相對于壁畫、玉柱花紋這些尋常而規矩的裝飾物,這兩個獸頭有些格格不入啊。
那兩雙一模一樣的赤紅瞳孔瞪著的地方…茗淮目光順著看向殿正中,一副由六個大圓加上許多相似符號組成的天機圖赫然繪在玉石板上!
明明是不容忽視的龐大圖形,卻因為光線的原因,加之這正中央的天機圖又與玉石板顏色幾乎合為一體,如果不是細細注意地面,還真是不容易看到。
天機圖,六方天機閣……茗淮很肯定這地方的天機圖很有問題。于是,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走到天機圖上,一腳邁上最中心的位置,另一腳跟著一移,剛一站定,她所肯定的「有問題」如願的來了。
一道銀白色的光束呈圓柱狀由地面升起,迅速包圍了天機圖,自然也包圍了茗淮自己。而後她只覺得腳下一軟,來不及呼出聲,身子便是一輕。
而前殿內,似覺背後有異樣的清疏放下筆,起身轉到前殿朝後方開的小門處,往後殿方向看去。
那里燈火昏暗,相連的院子隱隱有風吹過,沒什麼不正常。清疏暗嘆自己被師妹那一趟弄得多心,搖搖頭,回身繼續抄經書去。
……
「六方天機閣」,茗淮手撐地,半仰著頭,落入視線的便是這從師兄口中听到過一次的名字。
從用琉璃瓖嵌而成的五個匾上大字上收回視線,茗淮揉著酸痛的腰起身,這一落雖沒摔到,但這重重一坐地,著實是有些痛的啊。
往周圍掃視一圈。她所處的空間整個呈正六邊形,頭頂不知有多高的上方便是那閃著柔柔銀白色的天機圖。而周圍,則是用六色琉璃珠嵌入其中的六層書架。
史書、仙器、記載仙術的書籍,交叉著各放置兩處。看著一方厚重黯然、一方耀眼閃爍,茗淮水潤的眸子因為震撼驚訝而睜大了不少。
這里,她竟然這麼輕易就進了!師父竟然都沒設結界什麼的嗎?
呆愣了良久,想起正事的茗淮仰頭望了望發亮的天機圖。她是為成功進來而震驚,可她也沒忘這出去的路還不知如何。
來就是為翻書的,還是趕緊的吧。茗淮握握拳,從正對自己的史書開始。
手一一撫過第一層的古書,顏色雖暗但都很新,沒怎麼被翻過的樣子。把視線上移到第二層,依然是從左至右掃過,普遍很新的古書中,一本顏色舊了黯淡了許多的書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食指按上書的一頭,另外三指與拇指配合,抽出,翻開,頓時,一股清淡而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
好好聞,這味道……不是師父身上常常聞到的嗎?
眸中染上要揭開什麼了的喜悅,茗淮一手托穩了書,一手捏住磁青紙制成的書頁第一頁,稍稍傾斜些出點角度,茗淮再次如願的看到,厚厚的古舊書中間,有幾頁是比其余部分染得更深的磁青色。
果斷的翻到那里,茗淮卻只是粗粗瀏覽下來,那滿頁的「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的上古文字讓她暗下眼眸,再翻一頁,仍是看不懂的文字,不死心,再翻一頁,繼續翻,手上動作停住,茗淮眼楮重新亮起來。
更重的好聞的熟悉香氣!而且這兩頁上終于不是文字,而是兩幅圖。一幅是栩栩如生的怪獸,那怪獸的頭正是一左一右小門上掛著的獸頭,另一幅則是繪著這頭怪獸的奇怪大鐘。
而兩幅圖的下方,也書寫著文字,而這書寫的文字竟是現在通用的、自然也就是茗淮能看得懂的字體,上面八個大字,字形流暢而古舊——
上古神器,醒由魚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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