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兩人果斷問出心中猜測︰「那他歷劫與道場被毀之事有關了?」
莫生不搖頭也不點頭,看著地上人緩緩睜開眼起了身,便收卷微一彎身︰「司香仙子,請。」
那地上的鴻親王在莫生的聲音中迅速陷于一道粉色光暈中,鳳靈和荿涅二人被刺得眯了眼,重新睜開眼,便發現一個冰藍紗裙的苗條女子,帶著一身濃郁的百花香飛向司命仙君。
粉頭粉腦的男人果然還是恢復女子看得慣。
鳳靈、荿涅盯著知空的背影不覺感嘆。
知空轉頭,那張嬌艷欲滴的臉呈現在二人面前,而她的話音雖然照舊粉膩卻陌生而冷肅︰「雖然不知二位小仙在凡間是做何歷練,但本仙子無意的打擾造成的不便,請二位小仙見諒。」
而後,她收回目光,朝莫生頷首︰「勞煩司命仙君。」
莫生點頭帶人離開,一直隱入看不見的雲層中,才幽幽傳來凡人無法听見的心音——
「司香仙子這一世的命數改變,雖亡時非初因。二位小仙,還請多家小心,本君言盡于此。」
而看不見人影的雲層中,又幽幽、緩緩的跟了個月白身影。那人薄唇微勾,極輕的吐出一句︰「因果仍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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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兩月在茗淮淨完臉的一打盹中過去。
幽靜威嚴的遇凡門前,準時的站著從凡界返回的新弟子們。他們皆安靜的站著,等著碧穹宮人來,不論結果如何。
哦,不,還獨獨少了一人——碧穹宮宮主兮穹之徒,茗淮。
自然,這剩下的十九個人中悄悄的起了議論聲,不再安靜淡定。
「怎麼回事啊?」
「難道是走掉了?回不來了?不會那麼笨吧。」
「或許是遇上妖魔抵擋不住了吧。」
「哼,真是丟我們這批新弟子的臉。」
……
眾人的議論持續了半柱香,直到碧穹宮中人姍姍來遲才算停了下來。
「穹羽仙尊。」大家朝為首的人躬身行禮,皆統一稱呼。
怎不見穹融仙尊?
霧央一行五人,左邊跟著自己兩個弟子玉町、玉引,右邊是其師叔穹武仙尊和清疏。她點點頭,朝身邊的清疏示意。
清疏面無表情的走到眾人正前方,道︰「師尊有要事在身,已暫交穹羽仙尊主持。」
嘴上這樣說著,實則是他接到照顧他那師妹的命令後便找不到師尊他人了。為大局,只得先交給他師叔。好在他這四百年對這樣的說辭已是十分的得心應手。
接著,霧央紅唇輕啟︰「情況如何?」
「……」
見眾人答不上來,霧央略有失望的收回目光,轉身︰「先回穹涯殿。」師兄怎能這時候找不到人呢?
……
碧穹宮,穹涯殿。
霧央習慣性的坐于主位左下側的位置上,看一眼認真維持威嚴形象的師叔,對著殿中早已恭敬站好的新弟子們,道︰「一個個說,你們各自所獲。」
從右到左,按輩分最末的矮個少女暮煙剛一躬身,正準備道來便被右邊為首的荿涅一聲「弟子有事稟報」所阻。
霧央看一眼右方荿涅未來的師父、自己的師叔,淡淡皺眉︰「何事?」
他微一勾唇︰「荿涅只想提醒仙尊,宮主之徒茗淮不在我們之中。」
「對呀,下界歷練一趟,把人搞丟了怎麼行。現在當務之急應是先找人。」有人帶頭,便自然有人順勢接話。
「這些小弟子言之有理,我碧穹可丟不起這個臉。」一直當不語者的穹武仙尊突然開口,也是一聲附和。
而荿涅身邊的鳳靈正想問一句「茗淮是不是被宮主帶走了」,卻被身旁眼神憤憤的琦冉從背後悄悄拉手阻止。
鳳哥哥,不要多管閑事。
鳳靈無奈的看一眼並不了解情況的琦冉。他只是和荿涅一起在凡間踫見過茗淮,有些擔心。若是真的被仙尊帶走還好,若是…那就不妙了。而荿涅雖可能目的不純,但總歸是出口,問出了他心中所憂。
茗淮回來之事除了接到其師命令的清疏知曉外,被蒙在鼓里的霧央自然是看向負責這次試煉傳話的清疏,看他是否知曉。
清疏有些頭疼,想到此時在穹楠殿中不知干什麼的茗淮,只道︰「師尊只交代清疏,茗淮師妹的安全不用擔心。師叔請繼續。」
師尊沒交代的,他一向是莫問莫知。哎,只是讓他頭疼的是,自從師尊收了他這個師妹後,師尊的一言一行都隱隱有些變化,身子也好似出了狀況。比如上次他踫巧進穹楠殿見到的那次。
「既如此,那便…」
「霧央,容師叔我先收徒如何?」穹武仙尊打斷霧央的話,眼里含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興趣,「本尊等不及有個乖徒兒來好好調.教了。」
「嗯,那師叔先請,」霧央沒什麼異議的點了頭,「荿涅你便先行拜師禮吧。」
而這邊荿涅俊眉自是抽了抽,壓下心中郁氣,走到穹武仙尊面前,正對他彎下.身。
「請受徒兒荿涅的拜師之禮。」此乃第一拜。
還好好調.教?
瞄一眼嘴角微微上揚的穹武仙尊,荿涅二拜。
都是穹融仙尊不收他惹出來的。
荿涅三拜,看著他新師父眼中閃過一抹不安好意的光芒,眉間又是一抽。
他到底是選了個什麼樣的師父?簡直損他王族尊貴身份!
「起吧,」穹武仙尊待他乖乖成九十度三拜過後,才體諒的手一抬,「這番虛禮就免了吧。」
……
這邊荿涅拜師進行的同時,那邊穹楠殿內打了個小盹兒的茗淮見師父心切,見兒子更是心切,撐著下巴的手一放,拍案而起︰「不行,我要親自去找。」
乖乖等消息是不可行的,清疏師兄的話是靠不住的!
因為來的時間不久,也甚少走動,茗淮其實不怎麼熟宮內環境,卻聰明的專挑清淨無人的地方兜兜轉轉。雖然不知道師父在哪兒,但師父喜靜喜幽卻還是很容易猜得出來的。
從穹楠殿後方一處荒廢有些時日的空房子出來,穿徑通橋,繞到穹楠殿後方一處溪流清清的青柳蔭前,她不覺停了腳步。
沒人,無塵,夠清靜。茗淮仰頭,左右各一偏頭,眼珠子上下左右各自轉轉,嘴角一勾,青色繡鞋往極淺的溪水中一踩。
這麼符合的地方,自是要去看看。
踏青穿柳,見浮水的柳條越來越密,茗淮看著前方的景色止了步。
她三丈遠處,溪流淌過的地方立著一雅致清幽的四角樓閣,朱紅大門半敞著,她視線一上移,便輕易看見那門匾上提的歪歪扭扭並不好看的三個字——穹錦閣。
剛在心中默念出這三個字,茗淮的額間便是一熱,難受的用相比而言涼了很多的手不斷撫著,熱度依舊不退。而她的人也像是被這四角樓閣吸引著,只有進去才是最好最正確的選擇?
茗淮撫著額頭朝樓閣走,卻不知她手擋住的地方,一朵紅蓮已然又一次綻放。
「師父…」跨過門檻,踩在小碎石子上,茗淮邊喊邊把視線盡量往前放遠。正是這往前的一眼,茗淮輕而易舉的看見了那抹顯眼的紅色身影。
「師父!」茗淮帶著喜色往延伸而去的石橋上跑,看著快接近他師父兮穹時,卻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猛的一彈,給彈回原地,跌坐在凹凸不平的小碎石子上。
痛!
暗呼一聲,茗淮就勢而坐,看著前方石橋上背對自己的兮穹皺了眉。
用了結界啊,師父在靜修嗎?還是…想到在冥界時兮穹的略微異樣,茗淮心憂起來,還是師父是在療傷!
想到這,茗淮理著思緒,不去也不能打擾了不論是靜修還是療傷的師父,揉著痛處緩緩起身。反正無事,便在這閣內等吧,她還得問師父小包子人在哪兒呢。
撐著橋欄,茗淮小心翼翼的走下石橋,準備在閣內四處看看。
而也正是此時,茗淮感覺到額上的灼熱突然消失,而她卻不知道那血色蓮印卻反而越加鮮艷起來。
在她來不及注意的盡頭那兒,翹角涼亭里冰涼的玉石桌立時是空無一物。顯然,羅勒草被其主人事先施了法,除兮穹以外的人,是看不見它的。
好受了不少的茗淮坐在溪邊的玉石凳上,那僅隔一尺遠的滿滿水菖蒲漂亮的藍色沒能吸引她的目光,反是那桌凳上的涂畫讓她忍不住伸手去模一模。
她所坐所依的石桌石凳溪水兩側皆有,其面光滑如鏡,可這上面的「裝飾」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石凳上滿滿的寫著字,歪歪扭扭,茗淮仔細辨認一番,才看出那是「兮穹」二字,可見這字丑的還真是有番水平。
看著看著,茗淮眼里眉間皆染上會心的笑意。師父的名字,滿滿的佔著每張石凳,伸手觸上離她所坐位置最近的一張,沿著刻痕慢慢臨摹,竟生出絲熟悉之感。
移開手,茗淮好玩的把視線放在桌面上,這石面上也刻著一個個字,同樣是「兮穹」二字,卻格外干淨好看。因為刻痕有深有淺,可猜出那並不是同一時間刻上去的,而是漫長的時日慢慢積慢了一桌子。沿著某個字的筆畫,茗淮可以體會到刻下這些字的人當時綿長卻深執的力道。
以她這些時日來與兮穹的相處,不難猜出,桌上的字應是出自他師父之手。而那凳上歪斜幼稚的字,只能推測是曾經某個孩童所為吧。
手再次情不自禁摩擦著那石凳上的「裝飾」,茗淮額上再次灼熱難耐起來的同時,心生生的糾起一絲同樣難耐的東西,牽扯著她每一處神經。
這生出的感情是……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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