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殿解下斗篷後覺得渾身一寒,這寒意隨著她一直進了正殿,連見禮時都帶了幾分瑟索——又好像不全是因為那寒意,大抵和心中忐忑難安也有些關系。
她到霍祁身邊坐下,默了一默,輕聲道︰「阿恬有喜了。」笑了笑,又說,「太醫剛為她把了脈。」
「哦?」霍祁也一笑,「是件好事。」
「臣妾還有件事……」蘭薇低低道,語中仍有些猶豫,「陛下能否看在這孩子的份上,不怪沈大人和阿恬?」
霍祁不覺一愣,有些不解,視線在她面上劃了個來回,道︰「你說。」
沒有明言是否會責怪他們。席蘭薇忖度著,也不好逼著他說不怪,畢竟涉及朝政。她頷了頷首,只又問他︰「陛下信得過他們麼?」
「自然。」霍祁點頭,繼而疑慮更深,「怎麼了?」
「那陛下能否答應臣妾,不因此事懷疑二人不忠?」席蘭薇輕輕曼曼地說著,明眸凝望著他,「此事雖與沈大人有關,沈大人卻是決計不知情的。」
如此說得霍祁更加疑惑,眉頭驀地一皺,思了一思,又舒展開來,想哄著她快些說清,卻到底沒騙她,沉吟著說︰「你說就是,有關無關、信與不信,朕自會判斷。」
「那次在宣室殿行刺的那人……」話語至此,好像喉中被什麼東西陡然噎住了一般再難發聲,席蘭薇緩了緩神,沒有再去思量如何委婉,直言而道,「是楚大人。」
「楚大人?」霍祁淺怔,思了一瞬才知她說的是誰,「楚宣?」
「是。」席蘭薇認真點頭,繼而更添認真地道,「和沈大人沒有關系。」
「你怎麼知道?」霍祁淡看著她問,問得她一噎。
平心而論,或許是該連帶著沈寧一起懷疑才對,畢竟是權力之爭,朝中勢力錯綜復雜,誰都有可能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樣子——于此,她格外慶幸自己活過一世,上輩子經歷過的那些年,讓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沈寧和羋恬。
卻沒有辦法同霍祁解釋……
「沈大人不會有反心……」月兌口而出的一句話听上去干巴巴的很是無力,霍祁一笑︰「朕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
「朕信得過沈寧。只想問你,怎麼知道是楚宣的?」
席蘭薇心下一沉,當即覺得,方才從殿外帶進來的那寒意,仿佛又席卷而來了。
早猜到他多半會這樣問一句,她斟酌的答話卻頗是復雜——在含翠閣附近見的那一面和在珺山行宮那一回,都是不說為好。可不提那兩次的交談,余下的話似乎又難以站得住腳。
讓他為她私自見過楚宣、且瞞了他許久的事不快,或是讓他覺得這番猜測只是無稽之談……
似乎都不怎麼好。
來前下定的決心有些動搖。席蘭薇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不去多想他對她的那些好,借此按捺住因怕失去而生的恐懼。羽睫輕抬,她望著他,說得一字一頓︰「臣妾私下見過他,他承認了。」
霍祁明顯一訝,頗覺意外。
「起先,是臣妾覺得聲音太像。後來他又潛入宮過,恰與臣妾踫上,威脅臣妾不可告訴陛下。」她語調平靜,幾乎尋不到任何起伏,一顆心卻撞得亂極了,「那時臣妾與陛下尚還……疏遠著,爾後又擔心牽連阿恬,便未敢說。」
「私底下見過他。」霍祁重復著這句話,口吻有些玩味,「那你致啞的事呢?難不成也是私底下見過越遼王、他承認了?」
心中驟然一堵,仿佛被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錯愕而失措地望著他,全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到頭來……他還是疑她和霍禎的麼?
又或者因為最初的事情,他到現在還是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再次覺得她水性楊花?
「陛下您……」席蘭薇神色復雜,望著他說不出話。
「你還是在意這些事麼……」霍祁輕一笑,神色輕松下來,搖了一搖頭,「別怕,朕沒有疑那些。」他睇一睇她,又溫和道,「只是突然想起來……這話也早想同你說了,你問過朕在不在意,朕說過不在意,可你自己一直還是在意的,是不是?你始終記得那點事,旁人隨口提一句你就不舒服。」
這個自然,這是關乎她清譽的事情,如何能不在意?
霍祁凝視著她神色的變化,在她的欲言又止間心下了然︰「其實有什麼關系?你自己知道什麼事都沒有、朕也信你什麼事都沒有,何必再在意旁人議論?」他語中一頓,笑意更深兩分,「就算是在意清譽,說到底不也是夫家信不信最是重要?」
席蘭薇有些發懵,覺得這話有理便點了頭,轉而一思又覺不對——明明是在說楚宣行刺的事,怎的就成了他開解她了?
「楚宣的事,朕知道了。」他旋是一笑,倒是先她一步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你說與沈寧無關,朕信。楚宣背後如何,會交給他細查。」
席蘭薇稍稍安了心,點了點頭,方才被他那麼一問,又難免還想把如何知道致啞始末一事解釋清楚。一時覺得就算真實原因說來太荒唐,編一個說得過去的也好,總好過讓他一直存著個疑影。
「臣妾知道自己是被越遼王藥啞的是因為……」她一壁說著一壁想理由,原是想說「是父親說的」,到了嘴邊驀覺太易查出,就生生噎住。
于是便無話可說了……
「是因為……」窘迫而慌張。
霍祁眉頭輕挑,淡看著她執拗于這個問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的矛盾神色。抬手輕支著額頭,一副「洗耳恭听,靜等原因」的樣子。
她果真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霍祁一聲輕笑︰「自找麻煩。」
「……」席蘭薇尷尬得泛白的面頰竄上一抹紅暈,抬眸覷一覷他,自己也覺得是自找麻煩。
「朕要追問,當日就問你了。」霍祁淡然自若地吹茶、品茶,「看你主動提了自己知道卻沒說原因,就估模著你大概不便說。」放下茶盞,他看了看她,笑意淺淡,「剛才提起也就是為拋磚引玉——朕沒再接著追問下去對不對?你自己非不安心干什麼。」
「自找麻煩唄……」席蘭薇輕聲埋怨著自己,語中略一停,又問,「陛下當真不想知道?」
「想知道,但不想問你。」霍祁口氣隨意,想得十分明白,「你不有意騙朕就是了,其他的,有什麼心思想自己藏著就藏著吧。」
「當真?」席蘭薇偏頭問他,霍祁笑道︰「反正你也沒事事追問朕到底。」
那是她不敢……和他這明明可以無所顧忌卻有意識地不做追問不一樣。
因為有孕,羋恬歡天喜地地接了封賞,順帶著連教習家人子的事也自然而然地不用她操心了。
愉悅之情溢于言表,在宣室殿里也未加掩飾。霍祁只淡淡看著,少頃,沉然向沈寧道︰「讓府里看住了,讓她好好安胎,別天天往宮里跑,出了事朕擔待不起。」
「……」沈寧與羋恬對望一眼,均知道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家人子的事,你挑個合適的人選吧。」皇帝緩言道。未等羋恬出言推薦,話語就繼續了下去,「自然要禮數周全的。」
羋恬又張了張口,想說尚儀女官合適。
「最好和家人子們年紀相仿,免得她們懼意太多。」霍祁又道。
「……」羋恬閉了嘴,開始認真琢磨他到底什麼意思了。
「若是熟悉世家、見過些世面的便更好,和她們談得來。」霍祁說了第三個條件。
羋恬腦海中能想到的人又少了幾個。
「在采選上,得是跟朕一個心思。」
皇帝的風輕雲淡讓羋恬心中大呼真是沒臉沒皮。在采選上跟他「一個心思」,說白了就是容貌、家世皆可往後放,首要的是不能讓席蘭薇不舒服。
這麼一來……真正合適的,也就剩兩個人了。
眼看羋恬面露恍悟,霍祁滿意一笑,輕一點頭,目光挪向沈寧︰「子文君,此事勞你提了。」
「……」
翌日早朝,道安聲如常的震耳欲聾,冬晨的寒冷壓不住皇宮的威嚴。恰無什麼大事,幾件並不難決斷的事很快議妥了,殿里就安靜了下來。一眾朝臣心道不錯,大冷的天,早早散了朝恰能回去再睡一覺。卻見禁軍都尉府指揮使忽地行到殿中,肅然一揖……
眾人心中便都「咯 」一聲,禁軍都尉府要提的事,素來沒什麼小事,且很可能關乎朝臣。
今日……又查到誰的不是了?
「陛下。」沈寧聲音發沉,在外人听來是沉肅,實則是郁結于心。頓了一頓,沈寧無聲地緩了口氣,才硬著頭皮道,「月余之前,陛下命內子掌理教習家人子之事,如今內子有孕,求陛下另擇人選。」
話語有力地在殿中回響著,如常般字字鏗鏘。沈寧眼都不抬,心里別扭壞了——他堂堂一個禁軍都尉府指揮使,如今「摻合」上了皇帝的後宮之事……
幫著皇帝哄妍婕妤開心……
這都什麼事兒……
皇帝沉默著揉了一揉額頭,說出的話語苦惱以極︰「是該讓她好好安胎,但旁的人選……」
他似乎沒什麼思路的意思。
「內子為陛下挑了人選。」沈寧一壁說著,一壁心內月復誹這委實是一場虛偽的早朝,「宮中女官秋白、清和二人,在席府長大,熟悉各世家,更知宮中禮數……」
他說得言辭誠懇、有理有據,皇帝自然欣然點頭「應允」了。朝臣們隱隱覺得這提議有點怪,又不清楚這二人是誰,一時也反駁不得。
旨意傳進漪容苑,秋白接完旨生生傻住,直至傳旨的宦官揚長離去,她都還跪在那兒沒回過神。
席蘭薇與清和相視一笑,後者走上前去戳了一戳她的肩頭︰「怎麼著?第一次接到陛下親下的旨意,嚇傻了?」
「……娘子。」秋白可算回了神,望向席蘭薇的神色滿是驚奇。
「去吧,安心做事就是。」席蘭薇笑了一笑,伸手扶了她起來,「倒正好幫我辦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玩家霍祁】的技能聊著聊著正事就岔一下蘭薇】已升至8級
玩家蘭薇】與玩家霍祁】信任度+20
玩家沈寧】已獲得稱謂郁結于心】
玩家羋恬】刷落包子】一枚,已完成隱藏任務躲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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