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深吸一口氣,將面具的隱形松緊帶套在腦後,又戴上了禮帽。他慢慢側過頭,樊夜的辦公室與第一次來時大不一樣,原本掛著大幅的名畫,兩邊有著兩扇歐式雕花窗框的大窗的一面現在變成了一整片的玻璃幕牆。
透過玻璃牆,從這個角度可以完全將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霓虹繁華的建築群以及星輝閃耀的夜幕盡收眼底,有種俯瞰一切,萬物踩在腳下的優越感。而此時這面被擦得晶透得一塵不染的玻璃幕牆上正映著桓熙的影子,戴上面具一動不動的他就像一個白臉的木偶,毫無特色,整個人都沒有生氣。
果然靠生動的肢體動作是非常重要的,動作可以多一點,但是不能太繁瑣,讓人覺得不自然。桓熙站在樊夜面前靜靜等待著樊夜說出台詞,這一段的第一句台詞由碧映開始。但是樊夜雙腿交疊泰然自若的神情,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等著自己開頭。
看來天王是沒想由他開頭,說是對戲,自己卻不認真投入,桓熙在心中翻了無數個白眼,但是也懶于和他爭論,反正結果橫豎都是自己不對。
桓熙在心里嘀咕著,于是輕咳一聲開始入戲。手上加了幅度不大的動作,微微偏頭,語氣中充滿了驚喜並且適當控制著語速道:「竟然是上次的美麗的東方小姐,難道是我在做夢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樊夜不溫不火的淡淡道:「我一直在找你,我收集了很多關于你的信息,就是希望能再一次見到你。」
桓熙汗顏,這里女主角明明已經開始懷疑seven就是自己已故戀人的轉世而迫切想要見到他,所以語氣羞澀的表達出迫切緊張的心情的台詞。但是由表情冷漠的樊天王嘴里說出來是那麼的違和,而且絲毫沒有感情投入,讓桓熙忍不住出戲。再加上桓熙本來面對樊天王就容易緊張,這下表現得更加不在狀態。
桓熙頓了頓,剛開口道:「能.再次見到小姐你」
「停。」冷不丁被樊夜打斷,桓熙不解的望著樊夜。
只見樊夜右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扶額長眉緊鎖,表情極為不滿道:「你演別的戲也是這種狀態嗎?」
桓熙不禁皺眉:「什麼意思?」
「你這樣完全不行,聲音後期這方面可以通過後天的不斷努力所彌補。但是演技是天生的,這個角色被你表現的十分單薄空洞,你的表現完全不在狀態。和大多數讓我覺得在浪費我時間的新人一樣,表演得簡直像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新人。」
過于直白的評價令桓熙心中一沉,頓感不悅道:「是啊,我是不在狀態。我哪里能和天王你比啊?長得漂亮演技又好,秒入戲是輕而易舉的事,事業永遠巔峰從來不用為劇本通告發愁。」他雙眼一眯語氣一變,憤然道,「可是人品卻不敢讓人恭維,對粉絲態度極差不說,還冷酷直接的打擊著迷戀你的粉絲。你有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嗎,你真的有重視過我們這群粉絲嗎?」
樊夜冷笑一聲:「呵,看不出你哪里像粉絲了。」
「但是即使是你的粉絲,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你是天王又怎麼了?天王就可以隨心所欲一副‘我就是大爺‘的高高在上把別人踩在腳下的樣子嗎?天王就可以因為沒有鏡頭和導演而不好好對戲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狀態會影響到他人,你的表情總是令我忍不住想出戲?」所謂沒理也要狡三分說的就是桓熙現在,但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氣的硬是要將自己發揮不在狀態的過錯推到樊夜身上。
樊夜不禁好笑道:「發揮不好那是你個人演技的問題,而你居然覺得是我的問題」他站起身,優雅的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道:「那好,既然你這麼認為,那我們就重來一次吧。」
桓熙微愣,他沒有想到樊夜會提出重來一次。但是既然樊夜主動提出來的,那他也不想拒絕,順勢理直氣壯道:「既然重來那就認真來一遍,你跟人對戲,要做就得做到位對吧?劇本上說碧映是由天台入口處懷著激動的心情小跑到我面前,激動心情我就不為難你了。」他抬起下巴沖門邊的歐式矮櫃揚了揚道,「你就從那里開始跑過來就可以,然後念出台詞。」無視樊夜冷冷眯起的眸子,桓熙理直氣壯的直視回去:「開始吧。」
樊夜督了桓熙兩眼,走到矮櫃邊,長腿邁起,沒幾步就走到了桓熙跟前。眼楮緊緊盯著桓熙,表情依舊不溫不火道:「原來真的是你。」
桓熙也沒有求樊夜能百分百配合,冷冰冰的天王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桓熙清了清嗓子,語速緩而沉穩,透著一絲驚喜道:「竟然是上次的美麗的東方小姐,難道是我在做夢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樊夜長如羽扇的睫毛輕輕顫動,狹長深邃的眸子染上一層深情。那雙溫潤仿佛透著水汽的美麗眼楮仿佛是世間最美的幽潭,讓人的魂都跟著陷進去。肌膚白的透明,近距離看,五官的每個細節都極為精制好看。優美紅潤的唇一張一合,聲音低沉磁性:「我一直在找你,我收集過很多關于你的信息……就是希望能再一次見到你。」
桓熙感覺自己呼吸一窒,心頓時漏跳了一拍,整個人都呆了。他感覺從脖子到臉全部熱了起來,但是還好有面具遮著,否則他能想象自己的臉有多紅,被樊夜看到的話不知道有多囧。他不禁後退了半步,很快調整著心理。瞟了一眼笑意漸收長眉微蹙的樊夜,調整了呼吸。接著欣慰的低笑出聲,摘下禮帽微微傾身,舉止優雅的伸出右手禮貌的主動握手以示友好:「能再見到小姐實在是我的榮幸,我……嗷!」手被冷不丁拍向一邊,桓熙很沒形象的叫了一聲,抽回手揉著被拍疼的手背,一把摘下面具不敢置信的瞪著樊夜道:「你干嘛打我??」
樊夜漠然道:「男士的風度應不僅流于表面,更多的體現在無數細枝末節的禮儀上。如果是某位女士主動向你走來,除非她主動向你伸出手,否則你不能主動與她握手。否則就是不禮貌的行為,那樣只會讓人覺得你輕浮,何況是在那個年代,男女之間更並不像現代這樣開放。英國的禮儀無論是從著裝還是舉止都很繁雜,看來你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熟悉。」
桓熙瞪大眼楮:「還有這麼一說?你這也太考究了吧?」
「導演會還原那個年代的情景,作為一名演員,尤其是拍與歷史相關的劇本,哪怕是很細微的東西,歷史相關的背景等資料都是必須要做了解的。而你作為一個龍套演員,導演更不會在這方面注重培養你,需要注意的地方只能靠你自己去學習。」樊夜靜靜看著桓熙道,黑亮的眼眸深沉如墨。
「似乎也很有道理……」桓熙嘀咕著,樊夜淡然道︰「那麼我們重新開始。」
「哦哦……」
不知過了多久,桓熙終于忍不住要爆發了。桓熙覺得自己表現的已經很到位了,可是樊夜就是一變態!同樣的一段反反復復要求桓熙演了n遍,細致到就連說話的音量也要糾正!不愧是處女座的男人,事事要求完美,一丁點兒做不到位了就不滿,對什麼都挑剔、吹毛求疵,嘴巴還毒舌的要命。自己怎麼努力對方都沒個好臉色,一副挑剔的表情仿佛在說︰怎麼會有這麼沒水準的演員。桓熙n次想尥蹶子罵道︰看不慣我你就別看啊,要不你自己演啊!可是這特麼根本就沒用好麼!
但是桓熙也終究忍著沒有爆發,額頭出了層薄汗,他摘下面具往桌上一扔道︰「讓我休息一下。」然後伸手扇著風,向雪白色的軟包沙發走去。樊夜卻在他身後冷冷道︰「還剩最後一段,只有兩段對話。」低頭看了眼腕表,再練半個多小時可以順便一起去吃頓晚餐。
桓熙停住,回過身氣鼓鼓的瞪著樊夜。大大的眼楮里又憤又恨,眼楮要是能殺人的話恐怕樊夜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樊夜的唇角難得的微微上揚,正欲說什麼,門口傳來幾聲敲門聲,一名助理夾著一份文件走進來與樊夜交談了幾句,最後道︰「車子已經備好了,您去赴aaron先生的商業晚會前是否需要換套更為正式的禮服?」
樊夜看著劇本頭也不抬道︰「電聯aaron先生我今晚有事去不了,讓律凡代我去。」
助理微微一愣,樊夜抬頭,有些不悅道︰「有什麼問題麼?」
「呃,沒有,沒有。」助理使勁搖搖頭,心里卻在好奇像這樣極為重要的商業宴會天王從來都不可能讓別人代去,而今天卻一反常態……
樊夜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他想了想,下一秒改口道︰「去叫benson到東皇區的lonarbvao那里拿西服,十五分鐘內送到公司來。」
助理鞠了鞠躬︰「是。」
樊夜走到桓熙面前道︰「我出去一下,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有什麼需要盡管跟dorna說。」他示意桓熙看向身後站在門邊的的女助理道。
正在用矮幾上的雜質扇風的桓熙應聲點點頭。
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不知不覺肚子有點餓了,桓熙看了眼時間,樊夜已經出去兩個小時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真是有夠不守時。桓熙在心中吐著槽,突然屏幕一變,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桓熙皺眉,居然是信和雲。
他接通電話低聲道:「喂?」
電話那頭傳來信和雲溫柔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公司呢,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吧,我現在很忙。」
「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了位子,晚上有時間嗎?」
「大概會忙到很晚吧,晚餐也在公司就和了。」桓熙道。
「那我等到你下班。」信和雲堅持道,然後掛斷手機。
桓熙眉頭皺的更緊:「你在哪里等我?」結果電話那邊只剩下了忙音。桓熙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信和雲不會是在公司下面等他吧?他一股腦站起來跑到玻璃幕牆向下看,結果因為樓層太高,完全看不清樓底的情形。
信和雲收起手機,倚著黑色跑車的他穿著黑藍格子的呢子大衣。周圍不時有路過的人頻頻側目,他俊美的臉上戴著大框墨鏡,抬眼看向面前破舊的公寓樓,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桓熙俯瞰著外面繁華的夜景,算了,管他在哪里等我呢,回身發現助理dorna對著耳朵里的無線電連連說是。磨砂雕花玻璃門外似乎走來一個身影,桓熙眼楮一亮,這是樊夜要回來的節奏?他快步走向門,dorna禮貌的推開玻璃門。下一秒,一個女人出現在他面前,兩人同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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