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鴻一瞥!
蘇斐瞬間明白天然美女什麼的,簡直是完爆了末世里的那些個女人啊!且不說康熙後宮里的嬪妃,惠容德宜良,那個不是各有千秋的絕代佳人。就連四爺府里的那些個女人,最差的也是個小家碧玉的格格。方才的少女,比起德妃來說多了一分書卷,比起宜妃來多了一份婉約,比起良妃來又添了一份清愁。總麼說。不虧是林妹妹。
蘇斐對于傾國傾城的定義很模糊的。
22世紀的美人多,基因優良,看多了審美疲勞,誰也不能說誰就是最美最美的。有時候最美的反而讓人覺得虛假和膩歪。
所以啊,美人沒有最美,一顰一笑讓人覺得舒坦就好。
小蘇斐站起身,覺得方才的那丫頭就很好,可惜了,比他大了不少。
轎子轉過街角,沿著那邊走了。從這邊隱隱可以看見那條街上的府邸︰敕造榮國府。旁邊開了一個小角門,轎子轉角進去。
「小主子,那是榮國府的宅子。」
魏珠蹲下來,小聲的說道。
蘇斐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示意對方把他抱起來。年紀小,走起路來傷不起啊。榮國府?以後再說吧。
天色漸漸沉了下去,暮色四合,黑色的光細細縷縷的籠罩了大街小巷。街角旁的酒館點起了燈籠,有些商鋪和小販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關門。一盞一盞稀稀拉拉的紅燈籠看來起就像一團火一樣,在暗下來的夜空里格外耀眼。
魏珠抱著蘇斐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已經是貝勒府里的晚膳時間了,再不回去估計胤禛會出來找人。不過,現在嘛。小小蘇嘆了口氣︰有了長子只怕要樂瘋了吧?
身後的侍衛手里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荷葉里有抱著已經冷了的糯米雞,還有小麻花。隨著風呼啦啦作響的風車。可愛逼真的小老虎玩具。自己在皇宮里從來是沒有的。
切,他又不缺父愛!
蘇斐秀氣的打了個呵欠,將頭靠在魏珠的肩膀上準備睡會兒。離四貝勒府還遠著呢。
等等……他好像看見了什麼?
迷迷糊糊的眼楮睜大了一瞬。
在街邊的巷子里有一處透著些許光亮的酒肆,里面人影晃動,隱約傳來微弱的哭聲和怒罵聲。門簾被掀開,里面踉蹌的推出來一個女人,跌坐在地上。隔得遠,看不真切,只是對方穿著碎花的藍布衣裳,頭上挽著墮馬髻,斜插了一支細小的珍珠簪子。看起來很雅致,穿著卻是中等之家應有的。里面跟著出來一個男人,周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听不見在說什麼。
蘇斐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在千千萬萬個日夜里感受過……也听見過……
伸出手去,在空氣中抓了個空。只听見魏珠急急忙忙的往回趕,嘴巴里念叨著︰「那是以前恭親王的兒子,咱們離他們遠遠的。不討萬歲爺喜歡的人離近了會倒霉的。」他也不管蘇斐听不听的懂,卻下意識的認為他會明白。
……那個女人……在哭……
蘇斐听不見頭頂上的人在說什麼,他只是看著那個女人。她跌倒在地上哭泣著。
為什麼要哭泣……
你在難過什麼?
你選擇了這個男人,你又在難過什麼?
母親……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在風里碎成粉末。孩子的眼楮里清清冷冷,不見一絲的傷感。那些眼淚,是這個未能平安長大的孩子流的。雖然不曾記憶過,但是,在身體的深處,還殘留著眷戀的味道。即使是永遠的消失,我依然感謝你將我帶來過這世界。
笨蛋。
蘇斐閉上眼楮。
他奪取了這具身體,卻不曾想過哪怕還未長大,這具身體便藏有這般濃烈的思戀。
自己找不到羈絆呢。
即使能王八之氣散發,即使能富可敵國,即使能醉臥美人膝又能怎樣?
這個世界,沒有人是真正期盼著他的。
找不到家了呢……
他都不如消失的孩子。
即使是不如他,他依然不想死!他想要好好的活著!!他舍不得這個世界!!!
自己是個軟弱的家伙呢……
~~~~~~~~~~~~~~~~~~~~~~~~~~~~~~~~~~~~~~~~~~~~~~~~~~~~~~~~~~~~~
回去的時候飯廳里正在用飯。
飯廳里人不多,胤禛,福晉。就兩人,連著太監侍女,不過六七人。安安靜靜的,人臉上帶了三分喜氣,真真假假也弄不清楚。
蘇斐被抱回去的時候已經睡著,小嘴巴微微張開,露出兩顆米粒大的小牙來。小孩子睡的臉上紅撲撲的。
胤禛剛剛用完了一碗粳米,伸手抱過蘇斐,小心翼翼的將他托著。
「爺,您不再用點?」福晉壓低了聲音。
少年站起來的身高挺高的,比以前的蘇斐高,也格外的有壓迫感。
「爺先帶他回去。」
說著轉身離開。
腳步輕輕的,連稍大的聲響都沒有。
蘇培盛自然跟著離開,偌大的飯廳只剩下福晉和三四個貼身的侍女。
飯廳里只有輕微的衣袖摩擦聲。布菜的小太監手腳伶俐,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干淨的手。每一次手腕翻轉,穩穩當當的將菜不多不少的夾到福晉的碟子里。良久,一聲嘆息打破寂靜。
「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福晉,在沒有嫡子前自然是好的。」
烏拉那拉氏的女乃嬤嬤小聲的湊上去說道。
留在這里的都是福晉的心月復,這些人她還信的過。不會有人將話外傳。
手撫上小月復,女子垂下眸子︰「是啊,在沒有嫡子前,有個孩子總是能壓過富察氏一頭的。」
這些日子來,她怕是被那些個以為成了鳳凰的賤人給輕視了。長子又怎樣?最尊貴的莫過于嫡子罷了。
奴才生的,身體里流淌著還是奴才的血!
臉上軟軟的,帶了點溫熱。
蘇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夏天天氣有點熱,睡久了頭上都是汗珠,悶的人暈暈乎乎的。
胤禛一頭托著他的頭一手拿著軟軟的帕子給他擦臉。
擦過一遍,讓侍女換了盆水擰干淨再擦一遍,一直重復了三遍,蘇斐才完全的清醒過來。少年的動作很輕,帕子的質地柔軟,擦了三遍也不會覺得疼。
「餓了沒有?」
蘇斐搖搖頭。
他在大街上吃了亂七八糟的很多零食,肚子里還是飽飽的,一點也沒餓。
「我讓小廚房給你熱著紅棗粥,你要是餓了就讓他們端過來。」胤禛拿過兩只白女敕女敕的小手仔細的擦著,白色的軟布下露出粉女敕女敕的指甲。他頓了頓,忽然一口咬了上去。
「咯咯咯。」
小女圭女圭咧著嘴巴笑著,眼楮彎成了一彎月牙兒。
屋子點起燈,暖暖的燈光下,小孩子的臉紅撲撲的,水女敕女敕的。愛新覺羅家特有的丹鳳眼邊帶了一絲的水光。胤禛咬的力道很輕很輕,就像是被添了一口一樣,癢癢的,麻麻的。
蘇斐笑夠了,拿眼楮去瞪他。
可惜水汪汪的沒有一點兒力度。
少年柔和了眉眼,拿腦袋蹭了蹭他的頭。用干淨的布給他擦了腳丫子,抱起來往床上一扔,蘇斐立刻順著軟軟的被子往里面滾去。
滾來滾去……
左滾滾右滾滾……
上滾滾下滾滾……我滾……我再滾……
他停住不動了,坐起身來。
「怎麼不動了?」胤禛由著太監侍候著月兌去外衣,眼楮盯著蘇斐看著正有趣呢。
「熱……」
誰家沒事在床上鋪這麼厚的被子啊?柔順有了,柔軟有了,可是清涼沒了!這是夏天呢夏天!
皮薄了欠燒啊!
胤禛一怔。
他是自身帶有冷氣配置散發天然冷氣,咳咳。
自從被康熙訓斥喜怒無常後,他便習慣了喜怒不流于色,說白了就是冰山臉,居然從來不覺得熱。所以說四爺您是逆天了啊!
「蘇培盛,去拿床玉簟過來鋪上。」
蘇斐的眼楮瞬間一亮。
「下面的被子不要拿走。」他拿手指輕點蘇斐的頭,將他推了個跟頭︰「你還小,受不得寒。」
那你鋪席子為嘛為嘛啊啊啊!
蘇培盛的動作很快,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將床上收拾妥當,鋪上干干淨淨的玉簟,在玉簟四周放上柔軟的席鎮。
玉簟上有兩個枕頭,一大一小。
胤禛習慣睡瓷枕,但是蘇斐的睡相不好,喜歡到處亂爬,直到有次把頭在瓷枕上踫出個青紫的大包後,胤禛便改用了茶葉枕頭。蘇斐的是小小的,四四方方的,軟軟的棉花枕頭,睡著可舒服了。躺上不過片刻就能安心入睡。
一夜無話。
蘇斐醒過來的時候正好胤禛下朝,他換了身常服,就著熱乎乎的紅棗粥給小孩子灌下半碗。蘇斐模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一天晃悠過去,眨眼四貝勒的長子已經要洗三了。
在這孩子誕生的第二天,宮里就傳了旨,康熙親自給選的名字︰弘盼。
歷史在愚者的鼓槌下轉了個彎。
洗三的時候洗三的嬤嬤抱著孩子出來,蘇斐遠遠的看了一眼。很瘦很瘦,好像是營養不良的猴子。皮膚紅紅的,頭頂的胎發也稀稀疏疏,黃黃的。
蘇斐嘆了口氣。
人群中的四貝勒雖然依然冷著一張臉,但是他的眼楮里透著愉悅的光。時不時的用眼角的光去看在女眷里的長子。
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孩子呢。
蘇斐模了模自己的手,感覺那里還殘留著少年嘴唇的溫度,其實早就冷了。溫度什麼的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洗三的嬤嬤抱著小阿哥,用棒槌往盆里一攪,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她的話音剛落,嬰兒便啼哭起來,哭起來好,吉祥,只是聲音小的像貓兒在叫。
蘇斐沒了看下去的興致,他順著邊兒,身後跟著魏珠,小心的往後院走去。
人小,看見了也當沒看見的。康熙這幾年將他養在深宮,對外說是收養了恭親王的遺月復子,可是人家長子都活著,養個遺月復子做什麼?里面的彎彎道道多了,在皇帝沒開口前大家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
外面天色尚早,小廝們在後院子里搭起了彩棚來,晚風吹來,在湖水的那一邊的小亭子里有依依呀呀的戲曲聲。胤禛嚴肅的很,他的府邸里除了大喜之外很少有戲班子的聲音,府里養著的幾個小戲子多是擺設。如今全拉出來了,可見他是真的很高興。
很高興啊……
蘇斐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