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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根雕和尚

借著光亮,孫如林看到了自己的衣衫不知什麼時候被吐得狼藉不堪,伴隨著頭疼欲裂,他努力回想著昨晚的每一個細節。

他此時感覺渴得要命,好想喝一口水,可是身子就是不想起來。

此時張二如果不是被他打發回去取錢,還能過來照顧他一下。就算不替他換掉吐髒的衣服,至少也能給他倒杯水喝。而此時張三也在隔壁臥床休養,想是並不知道他的狀態。

身體的難受尚且可以忍受,可是心里的痛苦卻是越忍越難受。仝小姐仙人一般的影像是不時飄飄到孫如林眼前,帶著芬芳的體香,忽又轉身離去。

他輕喟一聲,嘆息道︰「多麼好聞的味道呀!只有神仙才會有!」

前面說過,此人天生異稟,嗅覺高于常人數倍。所以他和常人看女子不同的地方是,不僅也用眼楮看,同時還在用鼻子嗅。對他來說,用鼻子記住的女人的美和用眼楮看到的女人美是一樣的深刻。

孫如林來回嗅動著鼻子,回味著仝鳳兒的味道,就像一條躺在床上的大狗。

他也永遠也忘不了仝小姐轉身離去的身影,是那麼的曼妙,不僅帶動著周圍的空氣旋轉了起來,也攪亂了他的心。

孫如林知道這是幻覺,他怔怔地嘆道︰「臻首低回,妙目含情

他多麼渴望仝家小姐能用含情脈脈的眼楮和他對視,就算不能互訴衷腸,這樣相互看著,對孫如林來說就是天堂。

他現在是在地獄中。在人間至情不可得後幻化出的地獄中。

他終于能夠起來喝了一杯水了。

他不僅喝了水,還弄了些水回來將身體頭發清洗干淨。然後再換了一身潔淨的衣服,就抱著古琴在屋里彈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彈琴能排解一些他的痛苦。在對琴弦的彈撥中,孫如林寄托了太多對仝小姐,他現在知道是叫仝鳳兒的想念和痛苦。

還是那首減字《碣石調??幽蘭》,此時彈來卻是不同以往,他已能將心中的情感融到琴音里了,真是彈得如訴如泣。

忽然,半掩的門開了。

待得完全被推開後,一個美妙的身影背著夕陽的紅光向他走來。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再一次的幻覺!

孫如林逆著門外的光,看不甚分明。但觀其輪廓分明是一個妙齡少女!

孫如林停下彈琴,用雙手揉了揉眼楮,確信不是幻覺。

她來了!

孫如林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

卻說那個報信的根雕和尚此時正在寺里一處僻靜的耳房中揉搓著一段黑  但又油光閃亮的木棍一樣的東西。

仔細看才能分辨出是一截老竹根。

那是一段一尺許的竹根,竹筋緊密,兩端比中間深,想是他常年用兩手把摩形成的包漿,隱約泛著一種柔和的寶光。老竹根兩端的橫截面呈交織ru突狀,點狀竹筋微微突起。

根雕和尚看似雙手隨意地前後把玩著竹根,其實卻是一個絕妙的**。這個**尤其能鍛煉人的指力,為擒拿點穴的功力基礎。

只見他十指指端牢牢抓著竹根的兩端,變換著不同的手法和臂法。想是練得年頭久了,十分純熟,就和小孩兒玩玩具似的。但要是讓懂武功的內行人看到,就都會咋舌驚嘆其指力和指法。

是的,這個**把指力和指法都練到了。這里就不細講了。

根雕和尚一邊手上練著,一邊腦子里想著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此時在痛苦中煎熬的孫如林。

根雕和尚心里笑道︰「孫如林,孫如林,和這孫子一樣的人多得如同樹林中的樹麼?」手底下一個發力,手中的老竹根跳了一跳,但還是在其雙手之間活動著,宛如活了一般,又恍如油燈中的捻子將火苗抖動了一下似的。

他又接著想道︰「怎麼起了這麼俗的一個名字?」他微微搖了搖頭,嘆道︰「如果此人再不成,我的這門功夫也許就要付之東流了

看官也許會問︰這根雕和尚到底是什麼人?他練的是什麼功夫?為什麼他認為只有孫如林才能傳承他的功夫呢?

且听編劇房子一一道來。

根雕和尚出家前是一名長沙監獄里的獄頭,人喚牢里張頭兒。只因失手弄死了幾個犯人,被事主家人纏著不放,非要他償命不可。

他家境本就貧寒,孤身一人後又不善經營,只知道練功,並不會像其他獄卒那樣敲犯人的竹杠。他只知道敲犯人的骨頭,並且將他們敲得死去活來。所以他經常寅吃卯糧,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在吃了官司之後,就算是托人變賣了房子,也不夠打理衙門,更不夠給苦主的封口費,因為這個案子在當時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死的人又這麼多。他委實無計可施,眼看就要以命抵命。

要說他弄出人命的緣由,這還要從他所練的功夫說起。

這張頭兒也就是根雕和尚,原先所練的武功是擒拿手。

他小時候從隔壁王拳師那里偷學得一招擒拿招數,待練得純熟後,竟然拿兒時玩伴開手。沒想到一下子就將那男孩撥弄得骨斷筋折。人家大人自然不讓,張家最後陪了好多銀錢和小心才算過去。

換作一般人也就汲取教訓不再練了。可這雕根和尚當時雖然人小,可心氣兒卻是很重。表面上說不練了,暗地里卻還在暗自琢磨個不停。因為在這個孩子眼里,什麼也沒有這招武功好玩。

沒多久,王拳師一命嗚呼,徒弟們自然就散落各處。他此時也就再也不能從牆縫兒里偷藝了。

但雕根和尚並不死心,他硬是通過對學會的那一招擒拿手苦苦琢磨,竟然慢慢地悟出了很多招式。——因為擒拿的原理本來十分簡單,只要捅破那張窗戶紙,就會全都明白的。

他後來沒敢再拿小朋友練手。

但他到底有沒有練手?拿什麼練的手?就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潑皮跟他打架,他當時只有十六歲,卻幾乎把那個大他十幾歲的潑皮的全身筋骨都拆散了。

那個潑皮從此再也沒有能夠下床正常走路。

自然,從此以後連跟他打架的人也沒有了。

雕根和尚長大成人後,父母已經雙亡。他變賣了一些家當,托人說情進長沙監獄里做了一名差役。

也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為什麼要進監獄里當一名獄卒。

自從他進了長沙監獄,就成了監獄中最喜歡修理犯人的獄卒。犯人們往往被他怪異的手法整治得痛不欲生,都一下子變得服服帖帖了。

隨著他對那招擒拿手衍生出來的武功的領悟,他不斷地在犯人身上實驗著各種招數,一方面看效果,另一方面練手法。

于是乎,獄中的獄卒和犯人們就會經常看到他將某個犯人揉來揉去,並且伴隨著淒厲的叫聲。

好在他一直按監獄里的規矩懲罰犯人,所以十幾年來沒有出過什麼問題。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像著了魔似地對五個最為強壯的犯人施展了一連串奇怪的手法,最後導致三死兩殘。之前,他要求這五個人一起全力攻擊他。

此時他已被下在死牢,判決已下,經當時還在北京城里做皇上的崇禎朱筆御批,秋後斬立決。

這大明朝不會隨便殺人的。就算是殺一個普通百姓,也要皇上審批核準。崇禎又是明朝歷史上一個十分勤勉的皇帝,所以經他手殺一個獄卒也就不以為奇了。

吃監獄飯的人自然熟悉監獄里的一切,包括死監。再加上獄卒們都一向對他又敬又怕。所以他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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