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便要這般結束?
這顯然不符合李想的性格。
他是越挫越勇,永遠都有昂揚斗志的那種人。
焉能就此罷手!
此時李想完全沉浸于此,便是外面那肉身也全不理會。
便算是遇到再大的危險,也要將此事先搞定,若沒有勇猛精進的意志,還修什麼道,了什麼願,成什麼仙!
李想的神魂飛越過那些的溝壑,不停的思索著應對之法。
不知道自己的腦海是什麼樣子,是否也如同胡掌櫃這般結構,不過自己卻是不能對自己進行觀察,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除了神魂堅固,觀想成就,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助此人的手段?
神魂懸浮在虛空之中,對著那被破壞的腦海,不斷的分化組合,顯然是在冥思苦想。
對!
觀想。
李想自小便得密宗的真傳,密宗最為根本的便是觀想之法。
觀想在李想出世以來,一直都是他對抗強敵的殺手 。
觀想純熟,對敵之時便是以無相觀有相,而此時卻要反其道,以有相觀無相,可謂是治病救人的不二法門。
一念想通之後,李想收攝神魂,不再去研究腦海的結構,而是思度著到底是觀想出何種意象能令得胡掌櫃神魂修復。
蓮花、淨土、諸尊形象、三摩耶、十六使結,還是不淨觀?
這些都不是對癥之藥。
究竟是什麼?
忽然想起母親王夫人那盞心燈,她日夜禮拜白衣大士,日久之下,那白衣大士的的慈悲形象便也深入了母親之心,白衣大士就是母親,母親就是白衣大士,這才有此威能,可以超越人世種種,破除那無上仙陣,接引自己回到人間。
李想似乎抓住了事物的關鍵,但那一層窗戶紙卻是捅也捅不破,甚至根本不知那層窗戶紙在何處。
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我就一磚一瓦的先行修補試一試。
李想就近看到一處斷壁,是被生生震斷,似乎並沒有缺少什麼東西。李想觀想自己伸出手臂來將那斷壁抬起,接在原來的破損之處。
只不過原來是一處,現在卻斷裂成二片,這般搭上去,卻沒能令得二者合為一體,卻是听得那胡掌櫃大叫一聲,痛苦已極。
李想嚇得一跳,暗忖自己真是魯莽,腦海結構畢竟不同于物質的一磚一瓦,對胡掌櫃而言,卻不剔于抽筋扒皮。
而外面的賈姓老者,雖然不知何以胡掌櫃痛苦的低吼,卻肯定是李想醫治手段出了了問題,一時面面相覷,對李想都生出懷疑神色,又見李想那具此時還端坐原地,眼里不由得生出一絲狡詐之色,若不是此時動彈不得,說不得便要下殺手。
那胡掌櫃雖然痛苦,但他也是江湖中人,一見賈姓老者的神色便知端倪,立時強忍痛苦,厲聲道︰「老賈,你卻是要做什麼?」
那賈姓老者沒想到胡掌櫃會突然發聲,嚇得魂不附體,鼠眼不住轉動,陪笑道︰「掌櫃的,我可是什麼都沒有想,既然我認主了,便死心塌地的為主人著想。」
李想再無動靜,胡掌櫃便也不再巨痛,只是狠狠道︰「此人即為我治傷,不論他是出于公心,還是私心,你若是動他一根汗毛,我便拿你祭刀。」
賈姓老者咧嘴一笑,心下卻暗罵︰「你這殺千刀的,便是自己做奴才也不要連累老子。我如何才能月兌離他的控制,一旦月兌身,我就找人來滅了他。甚至抓住他,交給那些為皇帝搜羅小兒但監們,可比在胡掌櫃手下當差合算得多。」
只是他垂下眼瞼,再不將心事表露在外。
李想方才出手,卻是一塌糊涂,這時才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才是下策。如今看來,還是以觀想最為可靠。
突然,李想一拍腦袋,突然想起跟在王夫人身旁,不是體味過夜色之美嗎?何不將夜色演繹出來,那靜夜收藏萬物,卻是最好的療傷對藥。
當下靈機一動之下,自以為找到了靈藥,便即觀想起此前在夜市之中體會到的寂靜的夜色。
頓時,在胡掌櫃的腦海之中,一帷大幕緩緩拉上,夜色如同黑色翅膀的雄鷹,鋪展在整個天地之間。
漸漸的,一切的一切,都沉入到那最深的夜色之中。
夜的終點便是完全的黑暗。
不同于邪惡的黑暗,這里的黑暗冥冥漠漠,寧靜詳和得沒有半點殺伐之氣,甚至有一種重新回到母體子宮的感覺。
李想在這般觀想之下,心緒漸漸寧定,便是自己也得到極大的好處。
普通人若是進到這般完全的黑暗之中,甚至會到深度的睡眠之中,雜念不生,心神寧安。
沒有了大千世界的紛紛擾擾,聲色犬馬,花花綠綠,自然就會感到寧靜安詳。
黑暗之中一切都在壯大,萌生。
在胡掌櫃的腦海里有一些種子,甚至開始發芽,在虛空之中向四面八方伸展出枝芽,不斷的成長。
而那些受損的腦海,也在這種靜到了極點的關照之下,有一種破鏡重生的喜悅。似乎每一個細胞都感到了生命的力量。
生命是何等頑強!
那就是生命力的美。
一個人的身體完全有自我的修復能力,只要不受到毀滅的打擊,而你給它一個休息時光,它就會默默的修復壯大。
鴻蒙之初的靈魂滋養。
胡掌櫃此時卻是感到了一陣生長的喜悅,覺得自己重新獲得了新生,並且肢體之間充滿了生機,而被李想封住的道也完全沖破,重新恢復了自由之身。但是他卻並沒有動,而像是一只在黑暗中的狩獵者般靜靜潛伏。
在黑暗之中,李想的神魂也變得壯大起來。
黑暗給了我一雙黑暗的眼楮,我卻用它尋找到了光明。
李想在黑暗之中游走,就像是一個游吟詩人,體會著生命的美麗。
沉浸在深深沉沉的黑暗之中。
那似乎打開了另一扇門。
通知的遠方。
世界在李想的眼里充滿了可喜和溫存,便是那殺人的戾氣也漸漸變淡。
李想突然想起,自己為何會突然手刃那刀疤漢子,顯然是那時的自己控制不住內心的狂怒,雖然那刀疤臉對自己起了殺意,但是一個修道的人若是控制不住心緒,那也就代表著自己被感情所奴役,終身不可見證大道。
想到這里,李想並不是後悔殺死那人,而是不斷靛悟著自己的情緒,因之而產生了一種明悟。
原來自己是多麼的不了解自己。
黑夜的眼楮使眼前的胡掌櫃的腦海居然也發生了變化。
也許並不是那結構發生了變化,而是李想的眼楮更加的具有穿透力,看到了更為精致細微的結構。
甚至李想在那龐大的腦海世界里看到了種種器物,人、門、窗、園林、花木、世界。
且住。
那個黑衣的人影是如此熟悉!
他轉過身來了,赫然竟是天邪子!
難道這胡掌櫃與天邪子有什麼關系不成?若非如此,他焉能派人劫奪于我?
一切都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當然,李想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胡掌櫃腦海里的記憶片段,天邪子還沒有強大到如遺忘之中琴境中見過的那三頭地獄犬!
那三頭地獄犬竟能穿越遙遠的時光,在過去的琴境之中對李想發動致命的攻擊。那是何等強大的力量!簡直是超越了三界,無視時空的阻擱。
而天邪子顯然沒有這種力量,甚至,李想感覺到天邪子並沒有離開冰原那仙陣,可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李想甚至還在蒙塵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具瑤琴。
李想走過去,輕輕拂去琴身上的灰塵,露出歲月的痕跡。
輕輕的撥一下琴弦,發出與冰弦琴完全不同的聲音。顯然只是一具普通的琴,但深藏在胡掌櫃的記憶角落,卻也可見此物非同一般,至少對于胡掌櫃有別樣的意義。
李想托琴席地而坐,心有所感,那琴弦上就不斷飛出暗夜的音符。
神秘、無所不在。
胡掌櫃此時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楮……
此時,他感到自己置身一片黑暗,對面一個少年正在彈琴。
那少年影影綽綽,不似真形,但就是這般,那琴聲卻是真實不虛。
胡掌櫃其人雖然不能以粗人來形容,但對士子那般琴棋書畫不感興趣卻是事實。此時听了少年的琴聲,卻是心悅誠服。
似乎那少年是一個心靈大師,引導著七情六欲。在靜寂和喜悅之中,腦海里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難道他是……那個高貴的職業!
善見師!
一想到此處,胡掌櫃心底波瀾,若真是如此的話,那麼我投靠此人不僅不算是委屈,簡直便算是高攀了,正如他所言是攀龍附鳳,比原來的主人更加高貴百倍。
正當他思考之時,那邊的賈姓老者終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驀地跳起來沖向李想的肉身,同時,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刃。
二人相距,不過五步,一縱便到,而此時李想全身心的投入到那觀想之中,竟是毫無反應!作者李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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