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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一三年。

十二月二十六日。

烏雲投下的陰影,將生靈徹底覆蓋。

粗大的車輪與停車場的水泥地面猛烈的著,發出刺耳尖厲的聲音。

一輛瑪莎拉蒂自時速三百驟然降到零。車門猛然推開,一個高大黑衣男子閃身而出,快步向著觀景電梯走去。

醫院的保安本想沖上去大聲訓斥,但一見下來的男子,立刻笑著迎上︰

「想哥,你那一拳可真長中國人臉啊,兄弟們可都佩服著你呢!」

那叫做「想哥」的男子僵硬的臉上微微一動,便沖上電梯。

首都醫院原本車水馬龍,人流不息,此時都被那的聲音震住,不約而同的尋找著聲音來源。

有眼尖的便看到那披著風衣,一臉剛毅的男子正走入直通樓頂的落地透明大玻璃電梯。

眼看著那站在半扇面的電梯里的男子冷峻的臉,這一刻,醫院內外,凡是可以看到電梯的人都有那麼一瞬間的恍忽,目送著此人,似乎忘記了要做的事情。

此男姓李名想,在剛剛結束的WBC大賽中,男子碟拳將金腰帶第一次攬入中國人囊中。

他是所有炎黃子孫,甚至是黃種人的驕傲。

外景電梯迅速上升著,有機靈的立時舉起手機拍照,也有人馬上打通記者的電話,尋找最近的記者,肯定是頭條娛樂新聞。

電梯很快便升到頂層,只是一閃,那男子便消失不見。

與樓下的擁擠喧鬧相比,頂樓的樓道空曠遼遠,能來到此地的病人無一不是各界的精英,具有VIP身份,每個病房都堪比世界上最好的總統套房。

男子閃電般沖到一扇門前,駐足,深深呼吸,一抹混合著強烈的希望和害怕落空的神情一閃而過。

恰巧,里面的護士推開門,正要走出來,驟然見了黑風衣的男子站在面前,不由得嚇得驚退,捂住將要驚呼的唇。

這一幕,倒幫助男子下了決心,緩緩走了進來,留下一臉驚愕的護士小姐。

里面是一片白色奠地。

即使外面烏雲滾滾,也絲毫改變不了屋內的寧靜和安詳。

就好像這里剛被神仙施展兩界分割的秘術,將這個小屋自這個世界上分離而去。

病房上躺著一個女子。

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烏黑長發散在床榻之上。

眉目清秀。臉色像是透明了一般。

一塵不染,如一件藝術品。

似乎還有呼吸,好像是睡著了,但對自幼便嚴格修煉密宗的他來說,卻是深深的絕望。

好像是睡著了。

但是那男子卻是知道。

他再也見不到她那暖如春風的笑顏。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果,他願意用所有一切來挽回,哪怕是一分種。

那護士小姐見到此情此景,縱然見貫生死,也不禁有些慘惻。

大大小小的報紙上自有感人的故事,而現實中眼前的男子就是主角之一。

護士小姐想張嘴安慰一下,嘴唇踫了兩下,終究說不出來。面對生離死別,語言便顯得多余而蒼白。

那男子黯然良久,終究是忍不住抱起病榻上那女子,轉身離開混合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

這女子天生就有一種怪病。身體不斷的結晶化,變得透明,如今身體完全結晶,終于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樓道里擁擠依舊,但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二人無關。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醫院出口處早已鎂光燈閃爍不停,將夜晚照得通明。

天上烏雲密布,陰風怒號。

但是一群記者卻喋喋不休的追問著,無數的話筒爭先恐後的追著他的嘴。

「你的女友張茜小姐得了一種罕見的怪病,全身細胞液會出現不明情況的結晶,請問你早已經預料到了今天這個結局了嗎?」

「請回答!」

「據說全世界目前記載的只有五例,如果您的女友生前做出了將遺體捐獻出去,做為科學研究,你有何感想?」

「眾所周知,細胞在急劇冰凍的情況下會出細胞液膨脹的情況,會將細胞撐破,張茜小姐是否也是同樣的情況?」

「現在你的粉絲遍布全中國,甚至有華人的地方就有你的粉絲,有人認為你是中國拳擊界旦森,慕名者眾多,你是否從中挑選出你的妻子?」

「我是您忠誠的粉絲,請問你多久可以忘記這個女孩,如果你對女性還有興趣,請你考慮一下我怎麼樣?」那高挑美艷的女記者當眾發嗲,頗有些急不可待的顯示著傲人的胸圍。

大堂到門口只有十余步遠,但這些蒼蠅般的娛記已如機關炮般,一發一發的將問題發射出來。

鎂光燈不停的閃著,病人、醫生、護士,還有不相干的人都在或近或遠處觀望,早已對這種記者圍追堵截的手段司空見慣。

不知哪里趕過來的經紀人郭佳琦小姐奮力擠到前面,將手伸到鎂光燈前,一邊陪著笑臉,一邊招呼記者︰「諸位,諸位,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我是經紀人,我會回答諸位。」一邊用手擋開  的閃光燈。

但是,現在主角當前,幾乎沒人采訪她,還是繼續著追問。

「經經人和明星一般是攻守同盟,但不排除俊男美女的眾所周知的關系,張茜小姐過世後,你會否會移情別戀?有報道稱,你在別處仍有私下交往的神秘女友,可否透露一下她的消息?這個神秘女子會否填補張茜小姐留下的感情空白?」

「請問,你在這種情緒非常糟糕的情況下,會不會像當年旦森一樣有著傾向?」

「滾!」

那男子低垂的眼光驟然殺來,諸娛記莫不吃驚,但看到受傷的野獸般的眼神反而更加興奮,這種傷口上灑鹽的報道對公眾有更加強大的殺傷力,也更有市場。自然新聞價值也更加大許多。

那男子的目光停留在這名記者的臉上,那是一個戴著眼鏡的記者,瘦尖的下頜,兩片薄嘴唇如柳葉刀般鋒利。胸牌上是娛樂天地報。

要不是手上抱著女子,所有人都相信那記者會被捏斷脖子。

就在高鞭腿將起之時,經紀人郭佳琦身影連閃,秀腿有意無意間插入那男子出腿的地方。饒是如此,吼聲在狹窄的走廊里回蕩著,幾個記者措不及防,攝像機月兌手,摔在地上。

那男子一踩而過。幾架攝像機發出喀嚓嚓的慘叫聲,記者被撞開一條通路。

記者一下子都是愕然。

在他們眼里,一貫配合采訪的男子此時真是太野蠻了。

閃光燈下意識的還在不停的閃爍著。

照出那男子慘淡有些猙獰的臉,眸光閃爍,透著凶光。

這一剎那,好像他又回到了拳台,睥睨天下,對手看到他這種凶光,都會害怕。何況是這些記者。

趁著這愣神間,那男子迅速抱著張茜離開了醫院,開著瑪莎拉蒂絕塵而去。

他的經紀人郭佳琦小姐伸手攔住眾人,陪著笑臉。

那笑容就像是一朵菊花。

「諸位真是對不起啊,對不起,大家都知道李想平時接受采防時一點都不耍大牌是吧!今天實在是事出有因,悲傷過度,你們一定會原諒他對吧,今天就到這里了,稍後,我保證明天就會發布新聞發布會,粉絲們不會久等的了,一定會滿足公眾的各種趣好。哈哈,就這樣,這幾位記者先生你們的損失我來賠償,雙倍賠償,哈哈就到這里了。」

她解釋完畢,想要跟上去,深怕那男子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意料之外的事,那樣對于整個公司就影響太大了。

但是記者圍住了她,鎂光燈不斷的閃著,各種問題層出不窮,郭佳琦小姐面帶著微笑不斷應付著,心里卻在罵娘:「他的,這群記者真是畜生!難道就不能問些有點人情味的問題,我都想了他們!但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能量十分之大,不得不小心應付。」

「諸位,張茜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對于她的不幸離世,我也深感痛苦。這個諸位也知道,但是人生就是這樣的,不如意十之**,他已經盡力,請了世界上最好的醫生,都沒有辦法,這五年來,他已經對得起張茜了,張茜也沒有看錯人。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要振作起來,是不是?諸位,稍後會及時安排記者見面會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會很亂,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在別墅的山頂,這是他一個秘密所在,並不是公開的住所,沒有人打擾。

蒼白的臉龐還帶著出塵的味道。

肌膚下流動著銀色光芒,里面的骨骼內髒都是淡紅,好像是水晶里藏著玫瑰。

但她已經不存在了。

這就是生活嗎?

咀嚼著人生的苦果,一幕幕涌上心頭,心痛得無法呼吸,他一遍一遍的彈著往生咒。

虔誠優美的曲聲化作無數有著觸角的符,四下飄落。

漸漸的氣息不穩,但他卻停不下來。

窗外狂風著大地,眼看便是一場暴風雨。

大家都知道他是偉大的拳手,卻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琴師。

他彈琴的愛好,還要追溯到與張茜相識,每當打過一場拳賽之後,他就不能控制住內心的狂亂暴躁,一開始蓄酒滋事,什麼事都干過。

直到遇到張茜。

張茜教會了他認識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只有音符,組成各種妙極巔峰的樂曲,讓人徜徉忘返。

沒有憂慮,沒有痛苦,不生不滅,不增不減。

每次拳賽之後,他都會來到這里與張茜琴瑟和鳴。

直到煩躁完全消失。

但是,現在,另一半已經失去。

他再也不能保持樂而不傷的曲風,一味走向憂傷痛苦。

那樂聲甚至扭曲了窗外的狂風暴雨。

南瞻部洲的孤燈,伴著心碎的死亡樂章。

七天七夜。

經紀人郭佳琦早已回來了,本來想與男子商量一下日後的行止,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連累整個公司都垮掉吧。拳手正值巔峰,還可以大把大把的賺錢,就像是開足了馬力的印鈔機,甚至比印鈔機還要快。

站在院落里,望著那孤獨執著的影子,郭佳琦托著香腮,也有些痴了。

郭佳琦在朋友圈子里被稱為「狗齊」,大大咧咧的,是個老少皆宜的朋友,漂亮、內心堅定、精明干練,有原則性,也有靈活性,執行力超強,好像是為做經紀人這一行而生的。

本來男子與張茜因為那種怪病都被折磨得瘋了,甚至男子還請了師父密宗那一系的高手相助,甚至以打黑擂為交換條件請動了鬼降門的鎮派神巫,卻不料那神巫就在動手前來醫治的前一天晚遭了天譴。

那神巫臨死前一夜,寫了一道招魂符也被雷火所焚。如此怪事倒是驚動了隱修界,沒人再敢冒這個險。這個年月,一文錢憋倒英雄漢,落難的都是狗熊,美麗的童話也需要現實的柴米油鹽不是!幸好,狗齊慧眼識英雄,在她的策劃之下,男子奇跡般的崛起,火箭般的達到人生的頂峰。財富堆積如山,自然有能力請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病房。醫生之中也有真正的名醫,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不過這一切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一遍又一遍的彈琴,不知疲倦。

當狗齊終于按耐不住,沖進去揪住男子的衣領,將他自座位上提起,然後用力一推。

那男子應聲而倒。

狗齊罵道︰「讓你作怪,誰又跟你鬧著玩了!」

接著是又打又搡,但那男子的身體倒是成了鐘擺,就推來搡去,最後一頭栽在張茜胸前。

這一下,狗齊倒是清醒了。她可是知道男子對張茜愛護至極,絕對不會讓人踫了她一下,甚至是男子自己也不會如此。

一想到這里,狗齊嚇得目瞪口呆。伸手在男子鼻子下一模。

「啊!」

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狗齊閃電般的縮了手。

「沒氣了?死了?怎麼會?怎麼可能?他自小便是密宗密法灌頂,如凌度宇一般的傳奇人物,身體強悍至極,就是自己想死都不容易,怎會無緣無故的死去?」

而且,屋子里琴聲琮琮,繞梁不絕。甚至那些音符都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斷的自虛空中產生而後鑽入二人的身體。

作者李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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