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卷
第5節第十章
第十章
黃昏下，縣體育廣場有幾個零星的人在漫無目的走動，在人們正在家吃飯的時間里，那漫不經心的游蕩像無家可歸似的。
席遠山朝體育廣場公交站的站牌走去。他約好了交警大隊的一輛巡邏車和電視台記者小朱小劉，六點二十五分在公交車站牌下見，他還沒走近公交站牌，老遠就看見交警巡邏車停在了路邊的人行道上，車邊正站著一個交警和電視台的小朱小劉。今天下午，席遠山打電話給電視台親自點了上次去鄉下的記者，要他們六點半在體育廣場公交車站牌等他。然後打電話到交警大隊要一輛巡邏車六點半來這里。他沒說什麼事也沒說自己來。接電話的是交警大隊的肖政委，肖政委一听明白，當然不能放過接近縣委書記的機會，所以就親自開了一輛巡邏車前來。肖政委見席遠山走過來，馬上迎上前問候︰
「席書記！你好！」
席遠山握著肖政委的手說︰「肖政委！你派一個人來就行了，沒必要自己來席遠山並不希望肖政委親自來開車，不是因為他是交警大隊的政委，而是怕為後面要做的工作帶來負面影響。
小朱小劉走過來後，席遠山對大家說︰
「肖政委！你熟悉各大飯店酒家，每家飯店繞一圈，你看怎麼走最不繞道。小朱，你們的任務是每到一處，就是拍下所有車輛的車牌
「席書記！附近農村的幾處休閑山莊去不去？」小朱不愧是記者，一听便捕捉到了領導的幾分意圖。
「去！凡事有特色有好吃的農家山莊，都去繞一圈席遠山說。
初燈下，街上的行人不多，大酒店大賓館已是燈火輝煌，透過玻璃窗望去，真是座無虛席。五顏六色的招牌燈光下，影射著各式各樣的車，最顯眼的不是車的豪華，而是醒目的特種車。
肖政委原想親自為席遠山開車，盤算如何和席遠山套套近乎，見眼下這種情況，猶如籠子里的一頭獅子，面對外面的美味只能干巴巴的發急。他有點後悔了。騎虎容易下虎難。他不停地給席遠山遞煙，席遠山說車上少抽煙，尤其還有女記者小劉在車上。肖政委第一次感到了給領導開車的滋味，有話不敢問也不敢說，算盤珠子似的，撥一下動一下。
在一家酒店前，靠里的一排車拍不到牌照，小朱問要不要下車拍。席遠山說不要，要肖政委把車開到酒店前的人行道上去。保安想前來阻止，一看是交警的巡邏車，只是朝車內望了望，像是在喊著說里面停不下了。
縣城雖不大，車子左轉右轉七拐八拐下來，足足花了近一個小時。汽車出了城，直奔離縣城八公里處的「勿忘我」休閑山莊。早幾年，「勿忘我」由于吃、住、玩聞名，常常需預訂，如偶爾慕名而至，往往要等上一二個小時間才能吃上一頓飯。人一多，什麼角色都有，常常鬧出一些駭人的事情，有關部門不得不一次次強行干預。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場面日漸冷清了下來，且不再有往日的輝煌。路上來往的車稀少，山風吹到人身上，有了山野鄉間才有的秋的涼意。車燈前偶爾有飛蟲掠現，甲蟲在發出生命前最後的啼鳴，充滿眷戀的聲音，是那麼地無奈，是那麼地哀嘆和悲涼。在通往山莊的岔路口，路旁一家酒店燈火通亮，門前大半個籃球場的大的坪里，停著一輛大貨車。
汽車順著山腳的彎道轉過去，然後爬過一個小山坡，濃濃的夜幕里，「勿忘我」三個發光字一閃一閃的出現在了眼前。山莊依山而建，前中後三排，前排為食府，全木質構造，古香古色卻又不乏時代感。大門外掛著八個燈籠，紅紅的光透出來，很是莊重，很是喜慶艷麗誘人，又是那麼地神秘。門前有一個大停車坪，燈籠透出的光亮足以照明停在坪里的十來輛車。服務員見有車開過來，忙出門去迎接，不料，汽車在坪里轉了一圈，掉頭一溜煙開走了。服務員望著遠去的汽車，不知是自言自語罵了句什麼話，久久才轉過身去。
汽車快進入縣城時，席遠山說大家辛苦了，請大家去吃宵夜。肖政委見機會來了，忙說去縣里最好的地方。東牌樓。他請客做東。
「今天誰也不要請，工作餐席遠山拒絕道︰「不過，30塊錢一個人的標準
小朱說︰「席書記！我帶你去個地方，只要不喝酒水，二十塊錢一個的人都花不了。還保證雞鴨魚吃不完
肖政委想說什麼，話到嘴邊邊上，又強迫自己給吞了回去。是呀，別說三十，就是三百三千一個人，他一個電話沒人來悄悄買單他是狗娘養的，何況自己簽這樣的單也是常事。但他對席遠山還不了解，別好沒討著倒被摔得鼻青眼腫。在路上，他曾幾次忍不住想問問席遠山拍車牌有何用途，結果幾次硬生生被他咽進了肚子里。他反復想，想來想去總找不出席遠山拍車牌的用途。查公車私用？查假車牌？殺雞豈有用牛刀的道理？
在小朱的指引下，汽車在縣城一個民宅小區一拐一拐停下，領著席遠山進了一棟隨處可見的四層**小樓。這是一家家庭式飯店，一樓空蕩蕩的，根本看不出樓上是四間住房改做的飯店。他們剛一坐下，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就送了茶水上來。隨後飯店老板兼大師傅的候老板也忙著來打招呼點菜，熱情地像侍奉著八輩子前的祖宗。點完菜，候老板問來壺米酒不，肖政委又見機會來了，忙說自己車上有酒，準備起身去拿。席遠山說自己不喝酒，要喝你們自己喝。早就有明文規定，喝酒不能開車，當著領導的面喝酒開車，找死！小朱要肖政委喝一點酒，說可以幫忙開車，已有5年駕齡了。領導不喝酒，肖政委馬上表白自己平常也很少喝酒，心里卻在說遇上席遠山這樣的領導，真倒八輩子霉！
說話間，菜已開始上桌，大碗雞大碗魚大碗鴨，扎實。席遠山吃了點雞，味道不錯，跟他回農村吃的味道相差無幾。
小朱說︰「席書記！這里的菜都是特供產品
席遠山知道有特供煙特供酒，第一次听說特供菜，新鮮。
候老板炒完菜，每遇不忙的空檔，免不了要敬客人一杯酒，遞上一支煙，名為听顧客意見，實則套近乎拉生意，開飯店圖的就是回頭客。
小朱見候老板來了，說︰「候老板，你來了正好給說一說，你這里的特色就是特供
「朱記者莫亂講，什麼特供不特供，只不過這都是自家哥哥種的養的，每天早上從家里送來，從不對外賣，只供我店子用。絕對是‘三無’產品
小朱說︰「應該是‘四無’
「三無」產品大家都听過，「四無」倒是頭一回听說。
候老板自嘲道︰「朱記者說得對，應該是‘四無’，因為是無證經營，多一無，應該是‘四無’
席遠山覺得菜味不錯，又搞的有特色，問候老板為什麼不開一家大一點的飯店？候老板說起開飯店的事就來氣，二年前，他曾開過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家，生意不算火爆，但還是盈客滿門。但好景不長，生意剛有起色，工商、稅務、衛生等部門，三天二日輪番地來，今天說這不達標，明天說那兒有問題。候老板是個性情中人，什麼事只認理，有一次，衛生部門說他飯店里有蒼蠅，要他關門整頓。他說就是五星級酒店，也不可能保證沒有一只蒼蠅。他不服，不服就查封。他按規矩按要求開飯店，他遵紀守法按章繳納該交的費，一次一次要他關門，他實按耐不住心里的氣憤，動真格和衛生部門的人干了起來，還被派出所以妨礙執行公務關了幾天。他決心不做了。
席遠山一听，說︰「候老板！你還是蠻有個性的人喲
「席書記！我不是不講道理不懂規矩的人，開始他們來店里，我請他們吃了喝了還送了，沒想到他們沒完沒了無休止了候老板想起往事就氣憤，他不知眼前的席遠山是縣委書記，他見多了，他听多了，鄉政府的臨時工，政府部門的普通公務員，在外尤其在酒桌上，都他媽的成了鄉長、局長、書記，不怕相互吹的大，就怕別人說實話。誰知席遠山是不是貨真價實的書記？就算是，如今的什麼書記、什麼長太多了，比牛毛還多。
肖政委想表明一下席遠山縣委書記的身份，他又怕節外生枝，只好任候老板發泄心里的怒氣。
小朱對候老板使了個眼色，然後桌下的腳伸過去，在他的腳背上壓了壓，示意他不要說了，意思是席書記是大瑤縣的縣委書記，不是一般的書記。可候老板在興致上，根本沒有在意，仍在對席遠山滔滔不絕地道︰
「席書記，不是我請不起送不起，我就是不請不送，我憑什麼要請要送呀？他們來檢查是他們的本職工作，我們鄉下有句俗話，外婆的生日一年只一回，來一次搞一次太可惡了。以前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是要辛勤勞動才能得到的回報，現在是管山吃山管水吃水，管公務員的靠賣官
說得好！說到了根子上！
席遠山在心里贊道，言語上卻轉移了話題，問道︰「候老板！你一個月下來有多少收入呀？」
「生意好七八千塊錢左右，一般五六千，一家子在搞，比打工強一點候老板毫不掩飾地說。
「我想開一個酒家，比較大一點的酒家，到時想請你給管理，工資8千到一萬，不曉得你肯不肯幫我？」席遠山說，他正要物色一個管理縣委招待所的人才，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席書記！只要你看得起我，隨時可以去幫你。不過，我不是沖你開的工資，我覺得你和我蠻合得來候老板解釋說,當然，他心想這無證經營非長久之計。
「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飯菜要保證像今天的這樣，同樣的價錢同樣的質量同樣的菜。至于規模嘛」席遠山頓了一下說︰「類似縣委招待所大小，能做到嗎？」
「這不成問題，只是你的利潤少一點候老板咧咧笑起來，做生意當然要賺錢但又不能黑良心。
「你如果覺得可以，你就寫一個具體詳細一點的方案，到時我要別人來找你席遠山站起身說，飯吃完了，也該散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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