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悠悠地說︰「變局大不大要看上面的態度了.就目前我們近江市的形勢看來.省委省政府還真是動了真格.現在市里的領導班子的構成.就可以看出點倪端.明面上.現任的我們近江市的領導班子里比什麼時候都平衡.可是實質上.大家有很清楚.已是一家獨大之勢……」
錢惠人頷首傾听.不時還點頭附和.心中忍禁不住暗嘆︰到底還是官場出身之人.其政治世態全方位的得分析滴水不漏.還一針見血的把關鍵道破關鍵所在.這可非自己這樣的半道子圈子中人可比的.
錢惠人略一思索.已經感到陳雲的看法是對的.的確.如今的領導班子.可以說是在某些人手中掌握著絕對權力.至少省委省政府是給予了大力的後盾支持.可陳雲決非善良之輩.他對自己只是利用.而且很可能設計了陷阱.
于是.他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展開深入的探究.而是話鋒一轉.就轉了話題.語氣中帶著感嘆︰「老兄.可這樣一來.近江市的肥肉可不是你我之輩可以獨吞得了……」
陳雲插話道︰「老弟這話說得很到位.確實是吞不下.而我也沒有想過吞掉.這鍋香肉能分掉一絲肉碴也能填飽肚子了.」說到這里.陳雲目光落在錢惠人的身上.小一會才接著說.「現在真的就像一鍋普通稀飯.我對它的期望是矛盾的.有時候希望她能永遠保持這樣普通的本質.這樣一來.就沒有那麼多人爭.自然能分到了更多的分量.有時候又希望它能舊能加進美味的食材.讓它變成稀品.這樣的價值明顯大了.這或許就是人性中各種元素之間的矛盾和糾結.」
錢惠人點了點頭.心中也明白了幾分陳雲的想法.于是他問道︰「那依老兄的意思……」
陳雲再次擺了擺手.打斷了錢惠人的話.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我听說錢老弟你和一個叫白靜的小丫頭關系很深.」
說完.陳雲沖著錢惠人意味深長地詭笑一下.
錢惠人听了陳雲所述之事.心中充滿了驚惶和迷惑.一來.此事極為隱蔽.知道內情者甚少.二來.這涉及到當前近江市四套班子里的不少領導干部.極其復雜.所以.錢惠人不得不打了個心眼.提高了警惕.他對陳雲說︰「也談不上很深的交情.小靜是我的一個世佷女.」
陳雲搖了搖手.接著拿起了一跟煙點上.深吸了一口煙.說︰「老錢.你還真是個人精.考慮問題還知道分輕重.很不錯.可是.看來你對我還是缺乏信任啊.行了.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個事情.讓她去處理……」
錢惠人一听.臉上繃緊的肌肉才稍作緩和.遲疑了一下.問道︰「噢.她就一個小丫頭.能解決什麼實質的問題.」
陳雲呵呵一笑.說道︰「你還真不說.這事交由她來處理.可以說是事半功倍.」說著.陳雲側身在錢惠人的耳邊低語幾句.
錢惠人一听先是一怔.接著微笑起來.不得不承認陳雲內在的精明.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嘆︰這位「下馬」並不像表面那樣粗莽.或者說他是個外粗內精之人.在他耳語中所說的既是實情.又有獨到的「戰略思考」.
確實.當今國內最玄妙最深奧的就是‘中國特色’.因為‘中國特色’使許多事可以變通.可以特事特辦.錢惠人只略作琢磨.便很快有了結論.可是多年的商海經驗.他不願輕易被陳雲牽著鼻子走.
于是.錢惠人 地笑著.端起了酒杯.說道︰「來.老兄.走一個.」
……
近江市擴大會過後.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種目的.高哲堂就馬不停蹄地召開了近江市經濟工作務虛會.此會議比原定時間提前了兩天在永寧縣召開.
第一天中午報到以後.高哲堂于下午二點鐘看了永寧縣的兩家企業及液晶新基地的工地後.然後順便在永寧縣兜了一下風.
第二天上午是高哲堂的一個半小時的主報告.當主報告結束以後就是討論發言.發言的次序以前是約定俗成的.即按照經濟總量的大小來定發言的次序；先由各縣市區的書記發言.如果還有時間.行政一把手作補充發言.如沒有時間.行政一把手就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但這次會議的東道主是永寧縣.高哲堂就點名讓王炳瑞先發言.
可也不知道王炳瑞是出于什麼考慮.竟然對高哲堂說.正因為我們是東道主.所以排在最後發言為妥.
高哲堂一听.臉色平靜.毅然端坐.可是眉毛卻輕輕一挑.或者是王瑞炳說得也的道理.就按以往的習慣由開陽區首先發言.
主報告都是在開會時才發書面材料的.但各地早就通過市委辦公室的「內線」知道了其全部內容.所以.本應采用的即興發言也就都變成了書面發言.
發言的內容大致都是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對主報告的理解.這種「理解」當然是對主報告的精彩和深刻之處大唱頌歌.曲調雖然相同.但每個人的言詞絕不雷同.可謂吹拉彈唱.絕技迭出.精彩紛呈.第二部分是談如何貫徹落實主報告的精神.這是發言的重點.因為它能充分體現發言者在思路和執行方面的創造性.實際上也反映了各地經濟發展的特色.這可謂魚有魚路.蝦有蝦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按照早前近江市市經濟工作會議的精神.今年全市經濟的增速為百分之十.
開陽區在上個月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是確定為百分之十.但是.在今天的發言中.開陽區區委書記姚運良卻放了一顆衛星︰要把經濟增速由百分之十提高到百分之十二.
他說這樣做的目的是要在經濟發展困難時期為近江市委市政府分憂.為推動全市經濟的發展勇挑重擔.並闡述了實現這一挑戰性目標的可行性.他的高調發言引起了連鎖反應.各地區的一把手在發言中都調高了經濟增長速度.
到了曹縣章小北這里.他已把經濟增速隨機應變地提高了五個點.為了證明其可行性.一些雲里霧里的項目都變成了即將上馬的項目.他們這樣做的內在動力和外在壓力.已經不是經濟工作本身.而是為了政治上的角逐.
章小北在發言的時候.高哲堂顯得有點不耐煩了.召開這個經濟工作務虛會.本來的目的就是為市里經濟結構模底.既然是模底.那就必須符合務實精神.可他听了各地一把手的發言.感到在經濟增速上相互攀比是一種傳統的思維方式和發展套路.既沒有多大的可行性.也不符合他的初衷.
所以.高哲堂手中的香煙一支接著一支.心里納悶︰這又回到了大躍進時代了.這短短兩個月之間.各地的縣區竟然牽起了如此大的熱潮.此刻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苦笑.
可是盡是這樣.報告還是要听下去的.至于總結的話.還是等匯總各地一把手的報告才能出結論.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縣區書記都是這樣.羅陽縣的蘇陽書記就是一個例外.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讀預先準備好的稿子.似乎是真正的即興發言.
他說︰「高市長報告提出的經濟發展的思路、目標和措施是富有創見的、符合本市實際和切實可行的.各地的貫徹落實措施和挑戰性的目標是令人鼓舞的.但是.羅陽縣原定的百分之十的經濟增長目標不能變.因為實現這一目標是要經過艱苦努力的.從國家客觀經濟形勢來看.原來推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投資推動、消費推動、外貿推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所以中央首長把全國的經濟增長目標由預定的百分之九點五調低為百分之七點五.從我們羅陽縣的實際情況來看.現有的產業結構的由于人民幣升值和國際上的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而舉步艱難.而新興產業的投入產出比雖然很高.但其中許多項目還沒有到產出期.因此.羅陽的經濟目標定得過高是不切實際的.無法完成的.在這樣的形勢下.我們抓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切切實實地加快經濟方式的轉變.提高管理水平.如果在這方面抓出成效來.就為今後經濟的高效、快速、持續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蘇陽在發言的時候.下面就有一些人在竊竊私語.市里現在是經濟大開發.再者.市里把大項目漢威化工放在羅陽.而羅陽竟然還說出如此不「爭氣」的話語.讓他們感到蘇陽在骨子里與市里在唱反調.有意讓市政府難看.
于是.他們觀察高哲堂的表情.臉色平靜.端坐不語.此刻.他們中有的人心中幸災樂禍起來.揣摩著高哲堂等一會兒會怎樣訓斥這個不識時務而自以為是的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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