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場坐落在小縣城的鬧市區中心,這里是專門給人飯後鍛煉休閑的場所。不過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體育場內人影也看不到一個。
洛鋒此時也沒有拿出自己的硬直拳耍耍,反而是很愜意地躺在了草坪上,雙手後抱枕著頭顱,眼楮迷離地看著月色,不時的還傻笑幾聲。
洛鋒想起了中午與喬萍萍一家人相處的時光,雖然與喬萍萍的父母只是初次相見,但是他們二人都給洛鋒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喬萍萍的父親好客、母親和藹,在吃飯的時候,洛鋒不斷的被他們輪番問話,可是洛鋒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他也感覺自己只有不斷說話才能不尷尬。
有時候問道洛鋒的家庭情況,洛鋒直言不諱,他從來不因為自己現在身處縣城,就以自己家在小鎮而感覺到羞恥。而喬萍萍的父母也不並在意洛鋒的家庭情況如何,尤其是作為教務處主任,喬振更是知道洛鋒的父親是一位教師。他們問起洛鋒的父母,也是出于一種禮貌的問候,主要就是問問他們的身體健康如何一類的問題。
回想中午的畫面,洛鋒的心中充滿了一種叫做溫馨的東西,甚至此時,洛鋒還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幾聲傻笑。
「你的心情很好?」
語氣冷漠听不出絲毫感情,來的突然,但是洛鋒卻沒有絲毫的驚愕,因為他早就知道來人的神秘莫測了。
洛鋒依舊躺在地上,輕聲笑道︰「老頭,你的聲音怎麼變了,貌似年輕了,更有中氣了。」
「我不是蕭五常。」對方冷聲回答道。
雖然洛鋒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听到這句話,洛鋒就是明白自己估計錯了,約他來的不是那晚遇到的老頭。
既然不是老頭,自己還是不要這麼隨意了,因為他弄不清楚來者的性格。
洛鋒起身盤坐地上,看向了剛剛說話的人。此人穿著類似求職的白領,一雙皮鞋擦得極為干淨雪亮,在月色照耀下可以閃過幾縷油光。再看他的面容,年輕又包含著沉穩,干練又不失威嚴。
如此人物必然是個身處高位,並且有著些許不知名怪癖的人。大熱天的,穿的西裝革履一絲不苟,把自己包得如此嚴實,這豈能沒有怪癖。但是洛鋒不準備細究此人的怪癖是什麼,他只想知道對方來干什麼的,雖然他也能猜到一些對方的目的。
洛鋒此時神色坦然又包含一絲謹慎,就像平常武者面對一個來歷不知名的高手,既不平常又顯得極其正常,簡而言之就是合情合理,不讓對方找到絲毫漏洞。
尤其此時洛鋒更是擺正了心態,那就是忘卻當日的殺伐,徹底拋棄那件舊事。想要徹底騙過別人,那就先騙過自己,若是自己都忘了,別人就無法從自己身上找出絲毫蛛絲馬跡了。
「你找我做什麼?我們好像並不認識。」洛鋒疑惑卻又有些凝重地問道︰「難道你是來替霍彪那個家伙討回面子的?」
毫無疑問,洛鋒是在演戲,但是他演的很好,演的極其出色。這一招明知故問用的極其精妙,問題問的極其合情合理,又巧妙的把話題引到了自己想要說的地方。尤其對方並不知道,洛鋒已經知道了他不是為霍彪而來。
「我叫柳拳宗!」此人沒有否認洛鋒的問話,反而說出了自己的姓名。
「不認識。」洛鋒極其隨意的搖了搖頭,又是說道︰「我叫洛鋒,霍彪應該告訴你了。」
柳拳宗依舊不置可否,突然問道︰「你的功夫和誰學的。」
「自學的。」除了這個答案,洛鋒並認為有什麼答案比這個更好。
柳拳宗搖了搖頭,顯然並不相信這句話,說道︰「武學和念書一個樣,沒人給你啟蒙,你只能算是一個白痴,談何自學。」
「那倒未必,我以前得到過一本雞拳拳譜,看著拳譜比劃了不少年,不是也頗有成效?」洛鋒繼續瞎編一般的說道。
柳拳宗不再糾結洛鋒師承何人,畢竟這個問題並不重要︰「可是那晚你與霍彪對打,用的不是雞拳。」
洛鋒沒好氣說道︰「我那三腳貓的雞拳,哪能打過霍彪,還不如抽機會偷襲他。」
柳拳宗繼續問道︰「那晚你用了輕功,那輕功又是怎麼學來的?」
「自悟的!跑路跑習慣了,就會了。」洛鋒隨嘴說道,有些問題本就無法解釋,那就瞎解釋。再說了自己憑什麼要和對方解釋,你又不是皇帝,更不是我的頂頭上司,就算是頂頭上司也要尊重屬下的人權。如今這個社會變了,弱肉強食,有時有用,有時候沒用。你如今又不能確認我就是殺人凶手,甚至懷疑之心都不堅定,那你能奈我何!
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抓起來嚴加拷問,以勢逼人,以力壓人,那種行為和瘋狗有什麼區別。最主要的是,洛鋒不是瘋狗,這天下還有很多人不是瘋狗,你要是想做一條瘋狗,那不要多久,就有人會打死你這條瘋狗。
洛鋒就是認準了柳拳宗這樣的人是一個講規矩的人,才會這樣和他說話,如果柳拳宗不講規矩,早就動武力把他給抓起來了。
洛鋒突然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問道︰「你看到過我和霍彪打斗,那你就不是為霍彪出氣而來,那你找我究竟何事?」
柳拳宗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本來目的,他也不想為一件可能和對方不相干的事來打擾對方。洛鋒只是一個學生,柳拳宗沒有為難學生的愛好,他其實也不想把殺人這種事與一個學生聯系在一起。其實柳拳宗少年之時也希望做一個好學生,可惜無奈何最後走上了江湖,這是他心中的一個痛處。
這些年就因為自己是江湖人,平白被很多人瞧不起,尤其這些人還不敢當面瞧不起他,只敢背後切切私語。柳拳宗總是穿的這麼體面,這麼干淨,哪怕夏天也不例外,就是為了讓別人認同,讓其他人明白,我柳拳宗不是一個流氓而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面對洛鋒的質問,柳拳宗突然感覺自己對洛鋒的懷疑太過荒謬了,不能因為這個縣城只有三個人能打,而其中兩人又是漕幫弟子,就把嫌疑定在了第三個人身上。再說自己當晚也觀看了洛鋒與霍彪的戰斗,以他的眼光來看,洛鋒還沒有本事殺了陳少志,更沒有能力化了陳少志的尸體。凶手應該早已遠走了,自己和蕭五常在這里不過是做無用功罷了。天下蒼茫,想要查這種線索幾乎被毀壞光了的案子,何其難也!
自己如今也與嫌疑人見過一面了,對方不僅自身本事不行,更是表現的坦然自若,全無鬼祟心態,根本不可能是凶手。自己如今也盡了人事,明日就回省城吧!這件案子注定沒有結果,哪怕最後的線索,李嘯馳帶走的美金,也沒什麼意義。等到這些美金浮現出水面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對方徹底地逃出了自己等人的勢力範圍了。
柳拳宗此時就是想轉身離開,但是又想到自己把對方約出來,現在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豈不是有點過分。也許很多和柳拳宗一樣身份的人,看待洛鋒這樣的存在,定然是認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可。但是柳拳宗不這麼想,他希望別人尊重他,這是他的執念。既然希望別人尊重自己,那就需要學會尊重別人,柳拳宗一直都在學,並且還在做。
「我也是漕幫的人,我今天來就是為霍彪出氣的。」
半假半真,柳拳宗是漕幫的人不假,但是霍彪那種貨色哪能請得到他來出面。
這話倒是讓洛鋒感覺有些疑惑,不過洛鋒自然不會露出半分異色,他準備順著對方的思路走。
「那我們就在這里打上一場。」洛鋒故作挑了一下眉毛,很是傲氣一般的說道。
看了看洛鋒神色,柳拳宗暮然一嘆,這少年多麼像自己當年,心比天高,傲氣凜然。可惜自己當年家徒四壁,付不起學費,黯然輟學,心中一怒,離家遠去,從此踏入江湖,再也沒有回頭。
不想這些往事了,柳拳宗搖了搖頭,居然直說道︰「你打不過我的。」
「不打過怎麼知道。」
這次洛鋒絕對說了心里話,縱然自己看不出對方一點深淺,但是打架這東西,不打過,誰也不服誰。
柳拳宗道︰「差距太大。」
洛鋒問道︰「有多大?」
「雲泥之別。」
柳拳宗居然還用了一個比喻,當真是附庸風雅,洛鋒無奈道︰「如果差距真的這麼大,還打個屁,你想怎麼教訓我?」
「我不想教訓你。」柳拳宗說道︰「你拿出全部本事對我出手,我們站在這讓你打,交上幾手後,我也算盡了義務。」
洛鋒好笑道︰「那你也沒準備幫霍彪出氣啊!你們都是漕幫的人,不怕霍彪知道這件事後說你壞話。」
漕幫何其大也,他霍彪又算什麼東西了,武藝在自己面前不值一提,更是與文化人扯不上半點關系,柳拳宗根本懶得搭理這樣的人物。柳拳宗之所以對洛鋒保留著一絲善意,只是因為他知道洛鋒成績不錯,又是個心性純良之輩罷了。
柳拳宗如何看出洛鋒心中純良?因心中想著美好的事情,不自主地對天傻笑,心中豈能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