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銀月慢慢升起之時,桌子上再也沒有容下酒壇的空間,宣告著這一場酣暢的狂飲終于結束了,兩個男人扶著桌子,誰也沒有倒下,似乎又是個平手。
木跖是被昊東攙扶著離開大廳的,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他醉眼朦朧,口中還不斷低聲念叨著什麼,腳下步履踉蹌,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相比之下,葉逸塵要好得多,至少他是自己站起來回到房間的,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不過還算是清醒。
剩下的兩個女人在整個酒席期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彼此也沒有任何的交流,此時卻是不約而同的看向大廳正門的方向,搞不懂為什麼以葉逸塵的理智冷靜,也會喝成這個樣子?他真的喝醉了麼?
「冷家主,白姑娘,請隨在下回去吧!」身邊的護衛提醒著兩人,眼下她們還是葉逸塵的「客人」,自然是要客隨主便,不能到處走動的。
夜色籠罩下的木府,燈火通明,盡管葉逸塵已經回房休息,但在昊東的指揮下,整個木府依舊井井有條的運轉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青木城漸漸變得沉寂,木府中的燈火也變得越來越稀少,直到夜深人靜之時,除了守夜的護衛之外,其他人都進入了夢鄉。
葉逸塵的房間外,悄然出現了一道身影,「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府外傳來打更人高低起伏的提醒聲,與此同時,那道身影輕輕推開房門,閃身進去。
屋中一片漆黑,悄無聲息,來人輕輕靠在門側的牆壁之上,看動作似乎有恃無恐,絲毫不擔心會被人發覺。
「醒了?」黑暗之中精光閃過,他突然出聲問道,視線並沒有落在床榻上,而是看向書案那邊。
「嗯,你呢?」葉逸塵端坐在書案前,一身白衣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一塵不染,雙目如電,毫無醉意。
「還不錯!很久沒喝這麼多了,有些暈木跖靠著牆壁,懷中抱著太康劍,微微晃了晃頭,輕聲道。
葉逸塵笑著拿起面前的茶壺,將自己面前的兩只茶杯斟滿,把其中一個推向木跖︰「要不要做下來說,這茶用來解酒很不錯
「你為什麼不殺我?」他坐到書案對面,拿起茶杯一飲而盡,視線始終盯著葉逸塵,直接問道。
「我為什麼要殺你?」葉逸塵笑著反問道,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了氣,淺嘗了一口。
「因為我是你的敵人!」他手腕微抖,懷中太康劍低鳴一聲,半截劍身出鞘,寒光四射,刺人眼球。
「不不不,木頭你錯了。何為敵何為友?在我看來,都只是暫時的,是由人來決定的,而利益,是永久的,是看得到的。我們只不過是在某些利益上沒有達成約定,現在這些都解決了,你說我們還是敵人麼?」白衣男子笑眯眯的說道,重新給他斟滿茶。
「照你所說,如果危害到你的利益,那就是你的敵人,對吧?你以為珺兒會放棄報仇麼?」殺氣瞬間消失,劍身入鞘,仿佛剛才不過是幻覺。
「當然不會!所以,白姑娘在我這里做客的這段時間,我非常認真地跟她討論了一下關于報仇的事情,甚至幫她出謀劃策。我相信回去之後,白姑娘會仔細考慮我的話的輕描淡寫的話語從葉逸塵的嘴中說出,就像是幫助自己的朋友一樣,格外的無私。
「你……,是不是瘋了?」他的表情明顯僵住,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幫助自己的仇人出主意來殺自己?
「你以為我瘋了?其實白姑娘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沒關系,我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的,沒有好處的話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誰都不是傻子,你說呢?」葉逸塵的嘴角上揚,笑得很是自信,上位者的氣質已經在他身上表現得淋灕盡致。
木跖默默的點了點頭,對于眼前的這個人,他唯一能夠勝出的恐怕就只有武功了。他舉起茶杯在空中敬了一下對方,一口喝干︰「明天清晨我就會帶著珺兒與冷家主離開,希望你不要再做什麼手腳
「木頭!你我都是盜門弟子,誰不想重振昔日榮耀?更何況盜堂現在有白文珺姐弟二人相助,一內一外,對你極為有利,好好壯大盜門的力量,那是將來天下安定之時,決定你話語權的資本!」葉逸塵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上露出罕見的嚴肅,恍惚間讓木跖覺得這番話或許是他真心想要說的。
沉默了片刻,他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沒錯,但凡是人都會有**,只可惜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對權力地位並沒有那麼大的貪念。以前我只想做天下第一盜,後來遇到我師傅。師叔祖以及莫老,現在我只想延續盜門的傳承,然後悟道成聖,去見識更闊的天地,這才是我向往的
「至于你說的珺兒姐弟兩人,一個已經重病臥床,一個在你的府中做客,僅此而已。他們不是你所要擔心的對手,我想你的目光還是放在北方吧
他站起身,推開房門,一陣寒氣涌進來,外面月明星稀,北風陣陣,不時有幾聲寒鴉的怪叫回蕩在天地間,像是在嘲笑這個破碎的王朝。
房門重新關上,將冷風阻隔在外面,屋中再次陷入沉寂。「白文彬病倒了?他又在耍什麼花樣?」葉逸塵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疑惑不解,好像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樣。
翌日清晨,青木城北的「白門」奔出三匹快馬,在昊東將軍的目光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山嶺之間。
出了青木城的範圍,三人不約而同的降下了速度,卻沒有人說話,氣氛很是古怪,好像每個人都在躲避著什麼。
木跖在正中間,左邊是曾經的師母,如今的冷家家主、明妃冷秋燕,右邊是白文珺,他這一路之上都在注意著冷秋燕的一舉一動,卻並沒有發現對方有什麼可疑的舉動。
「冷……冷家主,你先隨我們回嘯風山吧,之後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他坐在馬背之上,微微想了一下,說道。
冷秋燕戴著紗巾,看不清表情,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提議。
「珺兒,葉逸塵都跟你說了些什麼?」見氣氛又陷入沉悶,木跖只好沒話找話,轉頭問道。
「沒什麼,只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他想勸我放下仇恨白文珺同樣戴著紗巾,隨意地答道。
「真的只有這樣?」木跖看似無所謂的追問道,他想起昨晚上兩人的對話,突然覺得珺兒好想隱瞞了什麼。
白文珺轉過頭,兩眼看著木跖,片刻之後,確定的說道︰「就這些,沒有其他了
「那就好,我還怕他威脅你呢!」木跖咧嘴一笑,不再追問。
「你們嘮夠了沒有?非要等到無涯山上一個活人都沒有才肯放我回去麼?」冷秋燕冷聲道,宛如一塊萬年寒冰,冰冷徹骨。
木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自從當日太和殿之後,冷秋燕就變得一天比一天冰冷,就像是所有人類的感情都被她凍結了一樣,簡直是一具冰雕。
「冷家主別生氣,咱們這就趕回嘯風山!」說著,他一抖手中韁繩,駿馬長鳴一聲,飛奔而去,身後兩女同時甩起馬鞭,緊跟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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