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雪心急火燎地進門來,人還沒完全進來,嘴里就喊上了「可兒,」她的臉色怪異,聲音都變了調了。等到進門來,看見可兒和藍衛晨正坐在小桌上相對而坐吃著飯,她嘴里的話硬生生地憋在了嘴巴里。
「阿姨藍衛晨趕緊站了起來。從小到大,他一看見寧雪心里就發虛。這會兒,剛剛有話憋在喉嚨口的地方,就更心虛了。「哦寧雪客氣而疏遠地應了一聲,目光閃爍地瞅著可兒,完全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藍衛晨知情識趣,趕緊移開凳子,倉促地說了一句︰「可兒,我吃飽了,阿姨,我先走了說完這句話,他趕緊閃人了。看著藍衛晨走出門,寧雪一把把門關嚴了,她緊張地盯著可兒,放低了音量心驚肉跳地說︰「我剛剛到銀行去取錢,我的卡上竟然多出了二百萬
可兒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眼楮瞪大了。「二百萬?」她停止了手里的動作,移開了碗,把頭抬起來,臉色有些發青地看著寧雪,「怎麼又會多出了二百萬?」「我也奇怪呢!」寧雪眼楮盯著可兒,模索著坐到小凳子上。盯了一會兒,她遲疑地問了一句︰「不會又是許橈陽打過來的吧!」
可兒立即把頭低了下去,眼里有股熱氣往外沖,她硬繃著把眼里的熱氣逼回去。起身避開寧雪的視線,撿起桌上的碗筷,拿進廚房去洗。旋開水龍頭,那嘩嘩的流水聲模糊了她聲音里的那份不穩定,她故作輕松地說︰「是他打過來的,你就留著吧!反正他有的是錢,錢多的花都花不出去
寧雪無法忍了,忍不下去了。她跟著進了廚房,直接走到可兒的身邊,把可兒的身子旋了過來,她深看著可兒,研究著她的臉色。「可兒,」她滿是疑竇地問︰「你別讓媽媽猜了,你到底和他怎麼回事?即使你們不在一起了,他也沒有理由給你這麼多錢,你和他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可兒抬起眼皮,定定地看著寧雪,她也忍不下去了,眼底迅速汪滿了眼淚,她身子一軟,撲到寧雪的胸前,她哭著痛喊出聲,「媽,我想他,我真的想他,我讓你失望了,我已經跟了他了
寧雪立即閉上了眼,仿佛被誰打了一個悶棍,有種突發的昏厥讓她的身子晃了晃。設想了無數個可能,應驗了最壞的那個。苦心保護近二十年的女兒,在她的一個不經意之間就弄丟了。
「可兒,你,」她硬生生收住了口,想要責罵她兩句,可是,看著那在她懷里窩成一團,哭的眼淚汪汪的小女兒,她不忍心了。她把可兒移開,睜開眼,困惑地瞅著她,「他不要你了?」可兒搖頭,眼淚被搖得滿臉都是。「他家里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他給不了我婚姻
一種兜心的痛席卷過來,寧雪說不出話來了。怎麼會如此相同?怎麼會有如此相同的命運?她松開了可兒,折回身,模索著重新回到外間的地方,就著餐桌前的那個小凳子身不由己地坐了下來。
寧雪的臉色嚇壞了可兒,她忘記自己的那份悲傷了。她驚慌失措地跟著過來,半跪在寧雪的膝前,抓著她的手,她緊張地一疊連聲地喊︰「媽,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讓你擔心了,我不該不听你的話,我不應該自不量力與有錢人家的孩子接觸
寧雪愣愣地瞅著她,然後,慢慢把她的頭拉了過來,攬在懷里,眼里熱潮翻滾,鼻中發哽地喊了一句︰「我的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呢?」可兒再度痛哭出聲。緊緊抱住母親的腰,她扛不住了。有些傷口可以留到無人的時候偷偷舌忝舐,有些傷口卻根本沒有能力撐到面前的人走開。痛,真的痛,這是可兒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出了從心口的地方竄起的那種痛。
可兒外公這次的情況不樂觀,腦出血,已經發作了一次,這次的情況比上次就更加嚴重了。看著小時候那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經常把自己放在脖子上騎大馬的親人突然間意識混沌,口舌不清,手腳不再利落,那種痛是揪心的。
還好可以讓可兒欣慰的是,她有了許橈陽給她的那一大筆錢,可以給她的外公住上更好的房間,用更好的藥,找更好的特護,可以讓她的外婆和母親從從容容不至于那麼狼狽。♀也是生平第一次,她體會出了錢的重要性。
而一連好幾天,可兒的耳邊都回想著她曾經慷慨激昂對許橈陽說的那句話。「你有錢,但是,不代表你可以用錢買來一切東西。你年紀不大,但是,你的心已經老了,老的連追求一份感情的能力都沒有了,所以,你貧窮的只剩下了錢,只能用錢來買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說過的話汗顏了起來,原來,錢真的重要。原來錢真的買了她的感情,因為她在這個瞬間體會出了錢帶給她的那份溫暖。
找了空,可兒出了醫院的大門。靠在醫院門口的石柱上,她猶豫了半晌,思想了半晌,掙扎了半晌,倒是還是沒忍住,把電話撥了過去。幾乎沒有任何停留,電話那端就接通了。
當那個男性的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楚明確地傳過來的時候,可兒的眼眶瞬間就濕潤了。她咬著嘴唇,哽著喉嚨,掙扎著也沒發出聲音。沒等她說話,電話那端的聲音沉寂了一會兒,突然出聲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說話?是你麼?」
她的眼淚于是全體落下,紛紛擾擾地落了一臉。她吸著氣,屏著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平穩而自然。「為什麼又打了錢過來?我想硬氣一下,骨氣一下,想瀟灑地把錢重新給你打回去,但是,對不起,我做不到,因為我真的需要這筆錢,我需要給她們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句話我全部收回她一口氣說完了,心髒跟著劇烈地狂跳起來。
許橈陽在電話那端聲音發緊地問了一句︰「什麼話?」
「就是我二次見到你,在咖啡廳外面對你說的那句,」她重復了一句︰「你有錢,但是,不代表你可以用錢買來一切東西。你年紀不大,但是,你的心已經老了,老的連追求一份感情的能力都沒有了,所以,你貧窮的只剩下了錢,只能用錢來買
她頓了一下,放低了音量,聲音酸酸楚楚的,
「原來很多東西真的可以用錢買,當你不需要錢的時候,你可以理直氣壯,可以表現的又瀟灑又有個性,可是,當你真的需要錢,被逼的走投無路的時候,你才知道,尊嚴和氣節一分錢都不值。所以,」她的聲音更低了,更沉了。「謝謝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響起,聲音放柔了許多。「還有沒有其他的話要和我說的?」可兒的眼淚立即又來了,她咬緊嘴唇,牙齒狠狠地陷進肉里,卻一點都不痛,反倒是心口的地方痛的要命,痛的她全身的汗都冒出來了。她移開了電話,盯著電話的屏幕,她終于沒忍住,急促地迸出了一句。「許橈陽,我從來沒有一分鐘後悔過跟你。所以,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不要來找我她驀然把電話掛斷了,眼淚在這一瞬間如開閘的水狂瀉而出。
靠著門柱的地方,她慢慢蹲下來,心髒不舒服,從來沒有過的不舒服。有好久了,她似乎忘記了她心髒的問題,現在,她明顯地感覺到這個器官在她身體里的位置,以那麼不舒服的形式提醒著它的存在。她手捂在那兒,臉色變得青白了。
有個護士模樣的女孩端著托盤從她身邊經過,停下了腳步好心問了她一句,「小姐,你沒事吧!」可兒搖搖頭,勉強地沖著那女孩笑了一下。「沒事,一會兒就好那女孩遲疑著重新抬腳往前走,嘴里沒忘叮囑她一句︰「不舒服趕緊到里面檢查一下
看著那護士模樣的女孩走遠,可兒的眼淚沒頭沒腦地往下落。「一會兒就好?怎麼會一會兒就好?這輩子都不會好了,已經生了根發了芽除都除不掉了
那邊的許橈陽放下了電話,慢慢靠到了沙發的背上,心口的地方莫名的一緊,全身都痙/攣了。他定定地盯著那個電話。上面的號碼是陌生的,想必她換了個號,他遵守諾言沒有打過她的電話,但是,她突然間毫無征兆地這麼出現,又讓他心緒大亂了。
他猶豫著盯著手機屏幕,死死地看著那個電話號碼,心里突然間閃過一個無比強烈的念頭,想要把電話打回去。打給她,把她收到自己身邊,這對于他絕對不困難,可是,她不同于他以往的那些女人,她對他是有要求的,她沒說過,可是,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想要獨佔他,他能給她麼?
他握著電話的手垂了下去,感覺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沮喪。伴隨著這份沮喪的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怎麼會如此想呢?他有過太多與女人打交道的經驗,從來沒有誰讓他這麼牽腸掛肚過啊!他被自己心里這份強烈的思念給嚇住了。
從沙發上直跳起來,他逃避似的走到了窗口的地方。手拄著窗欞,他黯然地望著窗外。遠處,高樓林立,直抵雲霄,陽光在雲層中閃爍,大地一片蒼茫的金色。「許橈陽就是一個傳奇,許橈陽就是一個神話他蹙著眉心,強硬地把那個聲音甩開,然後,他手忙腳亂地從兜里掏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倉促地放到嘴邊,點燃它。煙霧順著他的鼻端噴出來直接撲向窗玻璃,迅速迷蒙了他的視線。
身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劉東推門進來,看見許橈陽沒有回頭,他在身後問了一句︰「晚上,上海的龐總過來,你有時間麼?」許橈陽依然沒回頭,目光依然望著窗外,神態寂寥聲音僵硬地回了一句。「時間地點你定
听到門響聲,劉東的腳步出去了。辦公室又安靜了下來,許橈陽深吸了口煙,重新折回身,把煙頭掐滅,坐到電腦前。他剛坐下,門又開了,邵佳佳閃身進來,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沙發上,就笑意盎然地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用眼尾的地方撩了她一下,手移動鼠標,眼楮盯著電腦屏幕,嘴里無可無不可地問了一句︰「沒事,老到我辦公室來干什麼?」邵佳佳嘻嘻笑,摟住他的脖子,她去貼他的臉,「我不到辦公室來,能找到你麼?」她放柔了聲音,「橈陽,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們好久沒吃飯了?」「不行,我晚上約了人他的聲音比剛剛更硬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邵佳佳好脾氣地跟了一句。許橈陽把臉轉過來看著她,看了一會兒,他頹然放棄了。很少有過的一抹灰心的情緒立即爬上心頭,抓住了他。很少有過的無奈,很少有過的力不從心。他重重地靠到了椅背上,心懶神懶地吐出了一句︰「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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