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鴻城這個驛站,就不知道下次休息是什麼時候了,不僅士兵,各將領也都在享受這難得的休閑時光。♀一天很快過去,大吃大喝後的將士們早早就歇息了,明日就又要啟程了。
子時一過,城樓悄悄的開了,一隊隊人馬借著月色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城中。鴻城夜里時不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卻並沒有被酣睡的襄軍發現。
卯時時分,天已經亮了,正熟睡的郭天放被莽撞闖進的貼身侍衛所吵醒。
郭天放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斥責道︰「是誰來吵朕?不要命了嗎?」
一身血污的皇家侍衛不顧禮儀,提著劍直接闖入內室,跪在地上道︰「皇上,鴻城反了,一夜間大軍都被控制住了,眼看叛軍就要沖過來了,請皇上快快離開!」
「什麼?」郭天放從床上跳起,驚懼道︰「出了什麼事?」
侍衛向外張望了一下,已經隱隱听到喊殺聲了,急急道︰「來不及解釋了,路上再向皇上奏明此事,請皇上快離開!」
郭天放的住所有重兵把守,較難攻克,只有先斷其手腳,控制其大軍,讓郭天放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郭天放抄起掛在衣架上的金線常服,提劍道︰「好,快走!」
郭天放在幾十個皇家侍衛的保護下,從小路逃跑,就在要出城門的時候,下屬問道︰「皇上,我們去哪里?」
時間緊急,郭天放也沒有過多的時間思考,想到襄京是都城,有重兵守衛,便道︰「回襄京!」。人在最危急的時候,往往想到的都是自己生長的地方,自己的根。
一行人便一路向從北,重返襄京。
鴻城城樓
「看,郭天放在北門!咱們快去追!」盡管郭天放身著常服,還是被人一眼就發現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不要追,讓他去,真是有夠蠢,這個時候還要想回襄京。」
「可萬一叫他給跑了怎麼辦?」
「不會的,以我對郭天放的了解,他一定會回襄京做最後的困獸之斗。現在放他回去,就像是把羊從一個羊圈牽到另一個羊圈,最後都免不了被屠宰的結果。好了,累了一夜,我們回去歇一歇。」說完,就下了城樓。
在回襄京的路上,郭天放大致了解了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鴻城各主要官員,都已經暗中投降了江家,知道皇帝的大軍經過鴻城後,就密謀截殺大軍。這次帶軍的是李靚,不僅令人在襄軍的飲食動了手腳,而且還帶著自己的兵和鴻城的軍隊合起來包圍了襄軍,控制起來,投降者留,不降者死,剛開始還有幾個有骨氣的,殺了幾個立威之後,就再沒有敢不降的了。♀三十萬大軍,頃刻之間就化為須有。這一招釜底抽薪讓郭天放在還沒有開戰就已經一敗涂地了。
幾天後,郭天放灰頭土臉的回到襄京後,換了身裝容,就立刻召見各位大臣,商榷應敵之計。郭天放重新穿上龍袍,坐在議政殿的龍椅上道︰「下旨通知各位藩王,進京勤王,另外,再派兵去南方給朕剿了江新武的老巢!」
議政殿上,大小官員面面相覷,南方江家先帝在位的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力氣都沒有打下來,現在襄京都不保的情況下,居然還要抽掉兵力去遠攻南方。
見下面無人接話,本就心情不好的郭天放更加惱火,「都杵著干嗎?朕要的卻敵之策,都講出來呀!」
回應他的又是一陣沉默,郭天放的眼神在下面轉了一圈,最後停在潘丞相的身上,潘相也感覺到了皇帝的眼神,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道︰「老臣以為,鴻城重鎮已丟,襄京就等于門戶大開,又無天險可依托,守起來怕是很難。各路勤王之師,又難免有人懷有不臣之心,趁亂奪權。」潘丞相跪在地上,叩首涕零道︰「恕臣直言,眼下還是北上遷都,避其鋒芒,再圖將來!」
郭天放一掌重重拍在龍紋書案,「丞相這是在叫朕遷都?!」
潘相默然。
郭天放也坐不住了,走下白玉漢石的台階,站到潘相面前,怒不可遏道︰「潘相該不會不知道,歷朝歷代遷都的十有**都是亡國君吧?先帝要丞相輔佐朕,就是輔佐朕作這亡國君嗎?」
潘相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道︰「臣就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做亡國君,才冒死諫言︰退西北,保平安!」
郭天放對于潘相的諫言根本一個字都沒有听進去,用力甩了甩龍袍寬大的袖子,「丞相今日頭腦不清楚,朕不想與你計較,其他臣工還有可行之計嗎?」
見潘相如此,其他臣子就更不敢言了,頭低的一個比一個低。
郭天放橫眉怒道︰「朕怎麼就養了你們這些悶葫蘆了呢!一群廢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要你們有什麼用?」
所有人都惶恐的跪倒在地,叩首道︰「皇上息怒,臣等無能。」
郭天放重回龍椅上坐好,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時間緊迫,已經沒時間與他們置氣了,擺手道︰「算了,算了,眼下大敵當前,還要團結一心,抵御外敵。」長出了口氣說︰「下旨,給所有皇室王爺,讓他們進京勤王,保衛京師!」。冷靜下來的郭天放也沒有再提派兵南方,眼下只能先顧著京都了。
下完旨意,郭天放又掃視一圈,嘆氣道︰「若無事,就散了吧。♀」
眾大臣如獲大赦,連忙道︰「臣等告退!」
皇帝才出皇城就折返而回,後宮里怎會收不到消息。皇後本想趕著過去,可听說是鴻城被策反,皇上差點回不來,心想此時皇上一定龍顏大怒,最好不要涉這個險了,便作罷了。
思蘭苑
雨滴拍打窗紙作的沙沙聲,很輕,卻吵到了文惠羽。伏在書案前的文惠羽嘆了口氣,把筆撂下,透過半開的窗戶向外望了望,「怎麼連抄寫佛經都會這麼心緒不寧」。
從郭天放離開後的這一個月的時間,文惠羽足不出戶,不給任何人找自己麻煩的機會,只有方婕妤常常來坐,才不至太過冷清。
剛從外面回來的瑰兒,進來關好窗戶,道︰「一場秋雨一場寒,您當心別著了涼。」
「著涼?現在還有比我更涼的嗎?現在就算是寒冬臘月也不能讓我感覺到半分寒意了。」
瑰兒听著這話覺得心酸,走過來把毛筆掛在筆架上,「您都抄了一天了,也該歇歇了。」
文惠羽揉了揉發酸的手指說︰「我只是想幫待一祈福」。
瑰兒見四下無人,躬身壓低聲音道︰「皇上今早回來了,听說是經過鴻城的時候發生了兵變,鴻城的大小官員都早已向我們投誠,這一遭我們兵不血刃便取得大勝,真是痛快!而瑰兒覺得能做到如此的,除了主上,再無他人。」
文惠羽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露出了來到這的第一個真心笑容,「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可轉念一想,又有些擔憂道︰「這消息可靠嗎?不會是人家放的煙霧吧。」
瑰兒湊近道︰「那些空穴來風的消息我從來不信,這不我剛剛偷偷去了議政殿瞧了瞧,皇上是真的回來了,而且在議政殿大發雷霆,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不會有錯。」
文惠羽激動的手足無措,站起身來,抱著瑰兒的肩膀,喜極而泣道︰「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待一布的局,他已經打到襄京了!」
同樣興奮的瑰兒笑著點頭,「八成是,您就安心等著吧,我看不久之後,您就是這皇城真正的女主人了。」
「女不女主人的我到不在乎,只要待一他平安無事就好。」文惠羽雙手合十,虔誠跪在地上,祈求道︰「佛祖保佑,信女願將自己的所有福氣都轉給夫君待一,請佛祖保他平安,可以早日和信女團圓,信女願折壽十年。」
瑰兒扶文惠羽起來,「您這又是何必,主上吉人自有天相,何須您折壽,您就安心吧。」
文惠羽一時間大喜大悲,站起來有些眩暈,「我總是幫不上他什麼,就只有寄希望于這些了。」
「對了,這些日子,您都沒好好吃東西,瑰兒這就去給您準備些可口的飯菜。」
文惠羽現在也有了胃口,點頭道︰「你說的對,我要養好身體,倒時候待一見我瘦了又要擔心了。」
無憂谷
「蘭兒,今天你還要去集市上嗎?」
「為何不去?總在谷里,偶而也會覺得悶。」
章影站在門口,低頭絞著衣角,暗自回想著前幾次出谷去的經歷。
若蘭性子冷淡不喜熱鬧,本從不出谷,可谷里就三個人,章影怕她太無聊,就好不容易才說服她陪自己去集市上的燈會看一看,這一出去就不得了了。若蘭即使不穿公主的服飾,可身上那種天家貴氣卻怎麼也掩藏不住,再加上無可挑剔的一張臉,和舉手投足的高貴氣質,讓人無不側目。真的是行者見,下擔捋髭須,少年見,月兌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歸來相怨怒,但坐觀若蘭。這次出去買的所有東西,沒有一個商販問她要錢,就連要回谷里的時候,還有一些人悄悄的跟著,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好在無憂谷夠隱蔽,外人根本進不來,恐怕無憂谷人多的會擠破了頭。
若蘭看他一臉窘迫的樣子,早就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偷偷笑了一下,裝作什麼也不明白的樣子,「上次買回來的東西已經都用的七七八八了,我們這個月總不能餓著吧。」
「上次哪有買東西,一文錢都沒花出去」章影低頭小聲咕噥道。
「不花錢還不好,還給你省銀子了呢,好了,你不要嗦了,叫上瑤兒,咱們就走吧。」若蘭公主拉過章影的手向外走,瑤兒跟在其後。
章影拽住她,道︰「要不然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若蘭拍了拍他的頭,「你不以前都是吵著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嗎,我現在答應,你怎麼又反悔了。好了,我不開你玩笑了,這次出谷我會帶面紗的,不會再引人注目了。」
瑤兒適時的遞過來一張面紗,笑道︰「姑爺,這下你可放心了。」
章影憨憨的笑了笑,「放心了,放心了。」
三人一路歡歡笑笑的出了谷,來到集市上。與世無爭的日子過得久了,人的心境也不同了,更平和溫暖,瑤兒也像是家人而不是下人了。
到了鎮上的集市,三人先來一家常來的茶樓坐一坐,用些茶點。章影先喝了口茶,點頭道︰「這茶不錯,溫度也剛剛好,蘭兒你且嘗嘗看。」
一向善于觀察周圍環境的瑤兒,環視道︰「這茶樓人一向不多,現在怎麼這麼多人,再看外面,熱鬧了不少,怎麼覺得這個小鎮突然多了很多人。」
話音一落,就听見旁邊一桌趕腳的商隊,一人發牢騷道︰「總打仗,總打仗,連生意都沒得做了。」
另一人接著道︰「誰說不是呢,現在都打到鴻城了,听說是鴻城上下早就被江家收買了,皇上途經鴻城的時候發生叛亂了。你說這鴻城都保不住了,襄京還能保得住嗎?」
「這也不一定,各位王爺已經進京勤王了,還有那個江待一也在不久前死了,兩兵各有損傷,也不知道最後誰輸誰贏。」
一個為首的說︰「行了行了,莫談國事,小心禍從口出,我看這個鎮子雖小,但還算安穩,我們辛苦奔波又危險又辛苦,也掙不了什麼錢,索性就留在這里過日子算了。」
至于他們往後再說些什麼,三人都沒有繼續听,卻都滿腦子的疑問。瑤兒走過去問︰「幾位大哥,看樣子是襄京來?」
見有面容姣好的女子過來搭話,為首的連忙道︰「是,從襄京來的,只是襄京現在局面太亂,我們就只得往這些沒有戰亂的小地方來了。」
瑤兒奉承的笑了笑,「小女子是小地方人,沒見過市面,也沒去過襄京,不知襄京是什麼樣?」
商隊的幾個人連忙爭先恐後的說︰「襄京……」
瑤兒假意羨慕的听了一會兒後,進一步問道︰「剛听幾位大哥說,襄京要打仗了,是怎麼回事?」
「說是江待一突然暴斃之後,皇上就趁這個機會出兵,可誰料經過鴻城的時候發生兵變,皇上從鴻城逃了回來。江家又向鴻城增派了大軍,看樣子要攻打襄京,我跟你說,這也就是我們京城的人才知道的消息。」為首的還故意炫耀了一下。
瑤兒見問的差不多,就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坐在一旁的章影和若蘭听得一清二楚,各自神情復雜。
回谷的路上,三人都是一言不發,誰也不知道開口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晚上,難以入睡的章影又翻了一個身,低低的嘆了口氣。
「明天……我們回襄京吧」
「什麼?」章影一驚,坐起身來,看著旁邊閉眼躺著的若蘭,沉靜的像夢里的睡蓮。
「我說,明天我們回襄京吧」若蘭平靜的重復了一遍,語氣讓人听不出情緒。
「怎麼突然說回襄京?」
若蘭緩緩睜開眼,定定道︰「與其在這整日憂心忡忡,胡思亂想,還不如去襄京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說也姓郭,是皇室中人,現在我的家就要毀在你大哥手中了,我是怎麼也要回去看看的。」
「可現在外面都在傳我大哥也死了,我真的是很擔心他。」
若蘭勾了勾嘴角,反問道「你信嗎?」
關心則亂,章影現在靜下心來想想,倒也覺得很蹊蹺。若蘭見他一臉苦惱,道︰「好了,早些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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