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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夜半私語時

「不罷休又能怎樣?這榜文是聖上所頒,連返家銀子都是內庫貼補的,任誰也不能不說一聲皇恩浩蕩。」

見顏恕不甚在意的輕松模樣,溫華拍拍胸脯,「我還以為是國庫支不出銀子來呢,怎麼聖上用錢還要從內庫支取?這算不算是公事私了?戶部不管嗎?」

顏恕模模她的頭,「這就是老大人們該操心的了。」

溫華撇嘴,「要是我把鋪子里公賬私賬混淆一氣,掌櫃和管事們就該來找我了。」

顏恕也笑,「心里明白就成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又道,「先前聖上要在北邊建行宮,好在夏天的時候奉太皇太後去避暑,被大臣們勸阻了,道是為君者不宜太過奢靡,據說聖上當時就很不高興,又提及要修繕太廟,讓戶部籌錢,這個倒是沒被駁了,只是東擠一點,西湊一點,弄得聖上幾次三番的過問,實在有些不像樣子。」

溫華嘖嘖兩聲,小聲道,「這天下第一的位子也不是那麼好坐的,聖上潛邸時的舊人呢?總有那麼幾個能用的吧?」

顏恕嘆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朝廷的規矩擺在那里,明君才會有所顧忌,這也是百姓之福。聖上雖也提拔了不少人,可天子無私事,越是潛邸的舊人,朝臣們越是不放心,那些唱反調的,處置一個兩個也就罷了,還能都打殺了不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年恩科停了,倒也不算是壞事。」

到頭來究竟是垂拱而治,還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抑或是唯我獨尊王霸之道,就看「勢」掌握在誰手里。皇帝不可能一個人做完朝廷里一堆人才能做完的事,總要倚賴臣下,不是用這一派,就是用那一派,再糟糕一點兒的,宦官和朝臣爭權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本朝太祖就曾定下「嚴禁後宮及宦官干政,違者逐出宗廟」的規矩,但說一千道一萬,天下仕人尊孔孟之道,終究還是心歸「聖人」。

想想史書上的那些黨爭,溫華腦補了一下,「跟聖上爭,能爭到什麼?」

顏恕把抄來的榜文折了揣進袖袋里,站起身,「即便如此,又有多少是真不爭的?我去給父親寫信。」又囑咐溫華,「要是到了晚飯的時候我沒回來,你就別等了,先吃吧。」

半下午的時候,大太太因為沒在家找到顏恕,就把溫華喊了過去,問春闈停了的消息顏恕知不知道。

溫華答道,「六爺已經知道了,說是要給老爺寫信,讓人不要打攪他,還讓人去給安郡王府上送了信,這會兒不在家,恐怕就是去了那里。」

大太太面色稍霽,又問了幾句顏恕的飲食起居,就放她回來了。

等到顏恕回來已經是二更天了,溫華靠在炕上迷迷糊糊地,他輕手輕腳的換了衣裳。

溫華翻了個身,覺得屋里有人,睜眼見是他回來了,打了個哈欠坐起身,「怎麼這會兒才回來,吃飯了沒?」

「在濂四哥那兒用了些,被他灌了些酒,這會兒有些喉嚨干,還有果子露沒?」

溫華就叫人給他調了熱乎乎的果子露潤喉,梳洗過後,顏恕打發了伺候的人,兩人偎在臨窗的大炕上頭挨頭的說話。

「大哥二哥叫了我去說話,生怕我想不明白,倒是好生勸了我一番。」

溫華掩唇打了個哈欠,「哦……那你想開了沒?」

顏恕笑了,「有什麼想不開的?反正今年不考,耽誤的也不只我一個,大哥勸我不妨出門游歷一番,長長見識,或者跟著父親三叔去看看下邊的民風,學學仕途經濟,寫時文的時候更能言之有物。」

出門游歷,這跟後世的旅游可不是一個意思。說得淺顯些,就是到陌生的地方體驗生活,看民情,長見識,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也是有的。

他們才成親不到半年。

詩里怎麼說的?悔教夫婿覓封侯。

「……已經定了麼?什麼時候啊?去哪里?」

她差不多把「不願意」三個字寫臉上了,顏恕拍拍她,道,「只是先這麼一說,還沒定呢,」坐過去攬著她,笑道,「怎麼,這就舍不得我啦?」

溫華埋在他懷里不吭聲。

雖然知道他要辦的是正事,但想到他可能一走就是幾年,辛苦在外奔波,兩人不得見面,就很不是滋味兒,「你若一走幾年不回來,恐怕再回來的時候都不認得我了。」

顏恕就抱著她輕輕晃著,好像在哄孩子,「瞎說,不會去太遠的,放心,頂多三五個月就回來了。」

見她情緒不高,他便不再多說,「不過今兒倒是听說了一件事,二叔想走走路子捐個官做。」

溫華有些驚訝,「二叔?他能放得下?」讓一個考了多少年的‘煞場老將’甘心花錢買官,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畢竟他家就天賜這麼一個兒子,總要給天賜鋪鋪路,可如今這形勢——也只能再等兩年了。」頓了頓,他嘆道,「咱家朝中無人,想不老實也不行,自從祖父沒了,家里就一蹶不振,唯有老爺和三叔勉強支撐,如今看來倒也好,至少不在聖上眼前礙事兒。」

這話說得有點兒太直白了,溫華推推他,「這話你在外頭可別渾說!」

顏恕一笑,「放心,我知道分寸。」

見他眼神清正,她放下心來,就跟他聊起來,「今兒下午太太找你呢,問你知不知道春闈停了的消息,不像是不高興,倒是有些牽掛你的意思,我說你可能去了濂四哥那兒,太太又問你這幾天有沒有好些,還燒不燒,吃了些什麼。」

顏恕點頭「嗯」了一聲,卻不像原先似的一提起大太太就從骨子里透出不耐煩,溫華笑笑,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下午你不在,我自己一個人待著,就想起史書記著說從前也曾有那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不開考的時候……你可不能灰心喪氣,咱們該怎麼過日子就還怎麼過。」

顏恕就笑,「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那時候門閥叢立,只按品評授官,自然用不著科舉,如今除了極少走恩蔭路子的,天下仕子哪個不指望科舉成名?停考一回二回也就罷了,次數多了,那就是與天下仕子為仇。」

顏恕拍拍她,「別擔心,早晚讓你穿上鳳冠霞帔。」

溫華卻「哼」了一聲,「鳳冠霞帔我不擔心,還不是怕你想不通累著自己。」

顏恕愛她這嬌嗔的模樣,心頭甜絲絲的,伸臂把她摟在懷里。

雖然他的胸膛不厚實,可她就是覺得安心,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自覺的滑了下來,鬼使神差的模到他胸前蹭了蹭。

耳畔的呼吸聲頓時慢了兩拍。

溫華醒過神來,臉上滾燙,輕咳一聲,「你這件衣裳料子是不是薄了些?」

他莞爾一笑,把她摟得更緊了,說話時熱氣吹在她耳邊,「娘子想模就模,不必客氣。」一翻身就把她壓底下了。

溫華怕有人進來看見,漲紅著臉推他卻推不開,羞惱的掐了他一下,趁機側過身子,「當心讓人看見!」

「這可是正經事,」他拍拍懷里窘得快要縮成一團的溫華,模到前面佔些便宜,順手把她拉回懷里,「要不然咱什麼時候有兒子?」

被他調戲得窘了,溫華「呸」了一聲,拍掉他的賊手,「若頭一個是女兒呢?不要了?」

這質問這語氣明顯外強中干,顏恕伸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女兒更好。先要幾個兒子,養得結結實實的,要聰明伶俐,會作詩會打架,還得會哄著妹妹玩,小丫頭要長得白白淨淨肉呼呼的,知禮又懂事,將來找個會疼人肯上進的女婿,咱倆兒孫繞床,我教他們背詩,你給他們做糖糕吃……這多好!」

她「撲哧」笑了,「傻瓜……」

他親親著她面頰,笑而不語。

溫華還是面皮薄,推一推他,「如今春闈既然停了,書院那邊你還去不去?」嘆了口氣,「實在是舍不得你出門受罪,我一個人在家又好沒意思……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顏恕本就未拿定主意,听了她的話,倒生出幾分不舍,心疼起來,「又胡說,你哪里受得住那個罪?哪兒也沒有家里太平自在。」又道,「我不在家的話,家里的事就要勞累你了。」

溫華心里熨帖不少,「你便是在家,該做的事情我就不必做了?只是你在身邊我心里才踏實。」

顏恕想了想,道,「游歷的事倒是不急,可大哥既然提了讓我學些仕途經濟,想來是不好推辭的,可真要是去了父親那里,別人看我的身份,除了交際應酬,又真能學到什麼實務?」

溫華伸指戳戳他臉頰,笑道,「你倒拿上喬了,依我看,這事兒你也不要著急,等等看再說,你們是親兄弟,大哥二哥總不會害你,你平日里沒事兒也跟大哥二哥多聊聊,他們總比你多吃幾年飯,看得比你多,想得比你深些。不要說老爺或三叔,就是大哥二哥那里你能學到幾分,也是受用不盡的。」

她這麼一說,顏恕琢磨著倒還真有些道理,起身抓了件棉襖往她身上一罩,「走,陪我起來活動活動。」

「干什麼去?」

他嘿嘿一笑,「盤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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