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
祁謙佑看著她水汪汪的眼,薄唇輕啟,「今天。愛睍蓴璩」看穆天晚怔住,他繼續說︰「醫院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安心養病
穆天晚方才的興高采烈全變成了失落,從她失憶之後,她從來沒和祁謙佑分開過。
心里空落落,空的她難受。
「我也去好不好?」
祁謙佑用刀削了隻果,切成小塊遞給她,「不好
穆天晚眼里失望如霧霾,陰沉沉起來,「為什麼?」
祁謙佑不答,只是將病床抬了抬,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穆天晚咬咬唇,看著他對著她的側臉,線條緊繃住,明顯心情不佳。
可是……
腦海里的疑問愈來愈多,她寧願觸霉頭惹他生氣,也要說出來。
「是不是因為你們家人不喜歡我!」
祁謙佑一頓,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起身給她的杯子里添滿水,放在床頭櫃上。
「你媽媽為什麼說我是破、鞋?」
祁謙佑越不理她,穆天晚就越生氣,最後揪著被角喊出這句。看到祁謙佑終于正視她,那雙深邃的眼望著她,她的心陡然一緊,可是話已出口,她不能反悔,只能握著拳繼續說。
「祁謙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家人,不知道你的朋友,不知道我們的過去……你知不知道這種感覺,很糟糕。你……」
她頓了頓,盯著他,問︰「你在瞞著我什麼?」
說完,她低了頭苦笑一下,「祁謙佑,別騙我,我能感覺得到的。我忘記的那些過往到底是什麼?請你告訴我,無論是好是壞,我都有權了解
她在難過,那種切實的悲傷,從話語的字里行間散發出來。讓祁謙佑眉頭蹙了一下。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才說︰「你確定自己要知道?」
他說的鄭重,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緊張,即便細微,可是此時全身心盯著祁謙佑想要知道答案的穆天晚怎麼會錯過。莫名的,對本來那麼想知道的答案,竟有些了絲害怕。
可是,她直直盯著他,眼里閃過倔強。「確定
之前不想知道是覺得曾經的人和事都跟她沒有關系了,她想要重新開始,可是,她忘記了祁謙佑!
他密密地滲透在她生活的每一處,讓人根本沒辦法忽略,那些溫柔和寵愛,是會上癮的蜜糖。
她現在,想知道曾經的一切,和他有關的一切!
她不出所料的答案,讓祁謙佑幾乎無奈地彎了一下唇角。這般倔強和執著,果然還是那個穆天晚。
「那就等我回來接你
他說完在床頭放了一張名片,「這段時間,你要是有什麼事,就聯系她。我朋友的妻子,她會幫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
穆天晚拿起名片看著上面的白樺兩個字,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出門的背影,氣得直揪被角。
祁謙佑這個混蛋,她又被他玩了!
她剛才說了半天等于沒說,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本來的分離還是一點都沒改變。
不行,不能這樣!
他不讓她跟過去,她就偏不!
腦海里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握著名片唇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
春天的北京,真的不適合旅游,沙塵暴肆意,只出趟門回來就被吹得全身沙土。
穆天晚在房間里洗了澡才覺得渾身干淨了些。
沒錯,她在北京。
祁謙佑前腳走,她後腳就跟上了,騙了白樺給她訂的機票和酒店。
可是到底道行不夠,來了兩天,也沒有找到祁謙佑。
穆天晚對
著地圖發呆,看了一會兒,有些懊惱地仍開,仰面倒下,在床上挺尸。
她不僅是失憶,根本是白痴,這樣偌大的京城,要找一個人,簡直是比海底撈針都困難。
她絕對是腦子被摔壞了,才能想出這個餿主意,虧得當時還覺得自己簡直是聰慧無雙。
因為倒下動作幅度大了些,震得她腦仁疼,這讓她心情更不好起來。
她握著手機,撥了祁謙佑的號,指尖在上面觸來觸去,最後卻放下手機,將自己埋在被子里。
討厭死他了!
**
祁謙佑從來都知道莫家的門不好進。可是看著眼前這陣勢,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的蹙了蹙眉頭。
他一下飛機,就被團團圍住,清一色私生子回歸的相關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刺耳!
讓他都無法應對。
好不容易,他月兌了身,坐進來接他的車子里,就有電話響起,他一看北京本地的陌生號,皺眉接起。
「親愛的哥哥,好玩嗎?見面禮不錯吧?」
電話那頭的男音,音質明明很好听,可是語氣卻顯得陰測測地。
那個人,祁謙佑知道,是莫亦方——莫宏唯一的兒子。
他對莫亦方的記憶停留在十歲那年,放學的貴公子,看見跪在門口的他,不屑且傲慢地揮手讓別人拉他起來。
九歲的孩子,說出的話,冷漠得嚇人,「這麼喜歡跪著,去我的獒犬房跪著去,剛好它們都還沒吃飯
當然,最後因為莫宏,並沒有讓他真的跪在獒犬房里,但是那一刻,他確實害怕莫亦方。
祁謙佑玩味地勾起唇,看來莫公子如今,脾性更烈了些。這讓他對于這趟莫家之行,倒是期待起來了。
**
祁紅雪早就守在莫府門口,看著去接祁謙佑的車子駛進胡同,面上就浮起了驕傲的笑容。
她的兒子回來了,看這個家里誰還會看不起她!
她想起她追去西臧,卻沒讓祁謙佑跟著她回來的時候,那些人露出的意味深長的笑,眼楮里有恨意閃過。
莫家是她的,是她兒子的,早晚有一天,她讓那些子嘲笑過她的人好看!
心里這樣想著,面上的笑容就更燦爛。看到祁謙佑下車,幾乎迅速堆砌出思念、愛憐、難過等等各種情緒。
早有司機拎了行李進去,給她打招呼,「莫太太
她一听,笑容才真切了幾分,唇邊揚起的弧度帶著高傲,她沖著祁謙佑走過去,看到他的神色,停了兩秒,可是很快,她伸出手模了模他的臉頰。
「阿佑,你瘦了
淚水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尤其是祁紅雪的,說來就來。
她此時明明在哭,可是眼眸明亮,半點悲傷不見。這幅樣子,半老徐娘做來,倒是有幾分風韻猶存的感覺。可是祁謙佑多了解她。
若不是她這般入戲能演,祁守城怎麼會對她言听計從!
他看著她哭著責怪他這麼大人了,不好好照顧自己的樣子,早就對她沒有任何期待的心,還是微微一痛。
不過,很快,他就伸手抱了一下還在哭的祁紅雪。外面看起來如同被母親感動的游子,可是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真實情況是怎樣的。
他用很低很低地聲音在祁紅雪耳邊說,「媽,演戲別太過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接近耳語,可是祁紅雪還是听的分明,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很快,祁謙佑放開她,笑起來,「好累
祁紅雪好像才回過神來。她攥緊手,迫使自己不要害怕,才露出一副慈母的笑,「對,看我,都高興糊涂了,走,快進去,給你準備的房間,是我和你爸親自收拾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歡?你先去洗澡休息一下,你爸公務還沒忙完,不過,他剛給我打過電話,說很快就回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領著
他往進走。
莫府是清朝的老宅子,之前是一個王爺的,後來八國聯軍進京,王爺逃走了,宅子也被破壞的半點樣子也沒有了,殘垣斷壁。
卻因為地勢極好,被駐扎在北京的法國人佔據修繕,才初見規模
再後來,新中國成立,京城城市規劃本來要拆掉這個宅子的,可是還沒開拆,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倒是救了這個宅子一命。所以這個歷經幾代的宅子,被認為是福宅。
如今這座宅子,早就不是之前可比擬的啦,外面還是紅牆青磚,可是里面卻別有洞天。
祁謙佑跟著祁紅雪穿過假山奇石和流水春花,來到大廳。
清一色棕褐色楠木家具,即顯莊重又能突出的主人的品味和高貴。
他掃視了一眼,冷笑一聲,怪不得祁紅雪用了十年時間還是沒忘記這里,心心念念想著回莫家。
「哥,還不錯吧?」莫亦方唇邊掛著邪魅的笑容,端著紅酒被,瀟瀟灑灑地從旋轉樓梯上下來,「這個大廳可是我媽的杰作。怎麼樣?不錯吧?」
祁謙佑看著他眼里的挑釁,唇角一彎。
這是什麼,下馬威?
給祁紅雪的還是給他的?
他笑起來,盯著莫亦方,「還不錯看莫亦方眼中浮起得意的笑,他才緩緩說道︰「只是太過莊重,沒了家的溫馨
他說完,不去看莫亦方發怒的樣子,對著明顯怕莫亦方,退到他身後的祁紅雪說︰「我的房間在哪里?」
祁紅雪確實怕莫亦方,白惠鈴留下的這個孩子,和她一樣陰森恐怖,她沒忘記她和莫宏進莫府的第一天早上。
她開開心心的起床,準備會會以前的那些舊人,可是剛一下樓,在院子里,她听見槍聲,砰砰砰,連著三聲,然後是人哀嚎的聲音。
在哀嚎聲里,她听見莫亦方的聲音。
「莫太太,到底誰是莫太太,我看不收拾你們,你們就看不清楚自己是誰了!還有誰,誰昨天叫那個踐人莫太太了,主動給我站出來,要不然……」
砰,又是一聲槍響,祁紅雪嚇得一哆嗦,滿臉的蒼白,再也沒有了去會舊人的心情,踉蹌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趴在自己的床上哭泣。她沒想到自己吃了這麼多苦進莫家,還要被這樣羞辱,沒名沒分。
晚上,她像莫宏抱怨了自己沒名沒分。莫宏就吩咐全家人以後都叫她莫太太,說既然接她回來,就該有個樣子,規矩什麼的都得立起來。
這話明顯是給莫亦方說的。
莫宏說完,祁紅雪壓住內心的喜悅看向莫亦方。莫亦方雙眸赤紅,看著莫宏笑起來,「好。好。好個規矩得立起來!」
他突然幾步沖向祁紅雪,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勁的,陰狠的。
祁紅雪馬上就覺得自己呼吸不上,手在虛空中胡亂擺弄,向莫宏求助。
「亦方,放開她莫宏知道他帶祁紅雪回來必定遭到莫亦方的反抗,可是沒想到他會這樣激動。
但是,沒有辦法,他得讓祁謙佑回莫家來。
他一共莫亦方和祁謙佑兩個兒子,萬一他有事,他們倆就得撐起整個莫家來。
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義務。
所以,他冷聲對著莫亦方說︰「你是想家法伺候了?」
「家法?」莫亦方笑起來,手上力道更大,祁紅雪只覺得雙眼發黑。
「難道你對我用家法還少嗎?今天我就跟你說明白了,要讓人都叫她莫太太,除非我死!」
他說著雙目赤紅起來,「你答應過我女乃女乃什麼?就算我媽去世了,你也不能再娶,你的戶口本上,只能有我媽的名字,你百年之後,也只能和我媽合葬!這個踐人是誰,她有什麼資格!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掐死她!」
莫宏听見他說白惠玲,突然就覺得無力氣來,他沉默了一會兒,揮手讓人隔開莫亦方和祁紅雪。
他對祁紅雪說︰「你先回房
nbsp;等讓人送祁紅雪回房之後,他才讓人把瘋狂掙扎的莫亦方帶到了書房。
等第二天,大家都開始叫祁紅雪莫太太,而莫亦方每次听到都只是陰森一笑,並不再有什麼過激行為。
祁紅雪不知道莫宏跟莫亦方說了什麼,但無所謂,她的目的達到了,她用莫太太在莫家站住了腳!
可是,自那以後,她只要見到莫亦方,總是會害怕。
所以祁謙佑一問她,她就立時帶著祁謙佑去給祁謙佑準備的房間,仿若逃離。
兩個人乘電梯上樓,祁謙佑看著祁紅雪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笑起來,「怎麼,你怕他?」
祁紅雪努努嘴,「你也小心他,他有些恐怖
祁謙佑冷笑一聲,「你操心好你自己就好
剛好電梯停了,祁謙佑率先出去。「哪一間?」
電梯是直達臥室區的,中間是臥室,兩排又並列了大概10間臥室。祁謙佑看了一圈,從外面看不出區別來,他才轉身問起祁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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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方看著祁謙佑淡淡說完話就走掉,面色就是一黑。半響,他又掛起他招牌的邪魅笑容,只是這一次,笑容里有一絲不易察覺地暴虐。
「祁謙佑,怎麼辦,超級想看看你著急的模樣呢
剛好有電話進來,他看了一眼,接起,有些不耐煩地問︰「什麼事?」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哈哈笑出聲,「簡直是剛說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哼,你看緊了。先不動。過兩天我再看來個什麼樣的玩法。哈哈哈……」
這笑一直到掛了電話都經久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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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祁謙佑在莫家吃飯,接到周宇的電話。他道了聲抱歉,起身,去外面接電話。
周宇在部隊時間長了,說話嗓門特別大,祁謙佑剛一按接通,就有大嗓門傳出來,「我說老弟,你不是要在西臧多待幾天嗎?怎麼我一演戲完就找不見人了?還有我弟妹呢,我還想看看美女呢,一溜兒煙的,怎麼都跑了!她……」
祁謙佑听著眉頭皺起來,打斷他,「誰跑了?」
「弟妹啊,嗯……就是穆天晚。她給我老婆打電話說你讓她去北京,讓她幫忙定了機票和酒店
「我讓她去北京,穆天晚這麼說?」
「嗯,不對嗎?我說老弟,這你可就菜了,自己的女人都敢在你手底下耍花招。哈哈哈,我說,你現在要不要她的酒店地址,殺過去好好教訓她一頓?」
祁謙佑斂眉,「听你這狀態,嫂子不在跟前兒吧!」
他听到周宇嘿嘿傻笑的聲音,笑了下,諒你也只敢在嫂子不在的時候這麼說。
「地址發過來,其他的,有空再說
祁謙佑掛了手機,一側頭,看見莫亦方就站在他身邊,唇角邪魅的笑。
「我從不知道莫少對竊听別人**這麼上心
莫亦方本來只是準備出去的,看祁謙佑在這里接電話,才走過來的,可是祁謙佑和別人的對話,他確確實實地听了個齊全。
他將車鑰匙套在手指上甩了甩,笑道︰「哥,怎麼,找人啊?用不用我幫忙?」
他這句哥叫的順口極了,好像他們就是自小就一起長大的親兄弟。
可是那話里,卻有著莫測的意味,讓祁謙佑下巴繃緊。
「不用。謝謝
莫亦方挑挑眉,不置可否的走開。
祁謙佑看著他的背影進了車庫,一雙眉才蹙起來。想起擅自離開醫院的穆天晚,他眼里閃過一絲怒氣。
這一次,他可不會姑息她!
太胡鬧了!
他看了眼地址,離這里還比較遠,索性不搞突襲了,給她撥了電話。
電話嘟嘟嘟的響,卻一直沒有人接。
祁謙佑薄唇抿著,又撥了一遍,可是還是沒人接。
他放下手機,爆了句粗口「shi、t!」
其實,祁謙佑的電話,穆天晚看到了,可是她沒辦法接。
她被綁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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