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玉一如他說的那樣,果然去找了孫晴試探,回來之後面色不是很美麗,當天的晚飯都沒有吃,一個人悶悶關在房間里面。
苗翠花並不知道他一天時間都干什麼去了,頗想去找兒子問問怎麼回事兒,端著飯碗去了方世玉房間里繞了一圈,一炷香時間之後就出來了,對著坐在小院石凳子上的凌多多一搖頭,無奈道︰「世玉心情不好的樣子呢,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小師傅,能麻煩你去看看嗎?」
「您放心就是,有些話他不好跟你們說,跟同齡人總是比較容易開口的,我一定幫師姐問清楚想到在飯桌上方世玉對他的多般暗示,凌多多對此心中有數,對著她略一點頭,就來到方世玉房間前,敲了敲門,輕聲道,「世玉,我能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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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方丈對于他的到訪表示出了一定的驚訝,卻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波瀾不驚,問道︰「三禮,今日所來何事?」
「弟子心有疑惑,故來向方丈師伯討教,打擾師伯了凌多多在得到至善許可後,到他下首的蒲團上坐下,把事情粗略說了一遍。
至善本來就听五梅提起過這件事,心中有譜,听完後並沒有沉默太長的時間,轉身道︰「三禮,你會讀老衲房內掛著的對聯嗎?」
至善作為少林主持,平日里參禪也是有一個單獨房間的,他的房間裝飾得極為樸素,牆壁正中央一個一人高一人長的正方形繁體「無」字,左右各貼著上下聯。
凌多多抬頭讀道︰「無事在懷為極樂,有長可取不虛生
他對這句話還有點印象,這是柳公權楷書集字對聯中的一部分,後面還有一句是「心直無須于口快,智圓必濟以行方」,這樣看來,至善還是希望他能夠放下仇恨。
「知道是什麼意思嗎?」至善說完留心觀察他的表情,見凌多多抿唇並不答話,笑道,「老衲若勸你不要妄造殺孽,你也仍然堅定要為父母報仇;老衲若鼓勵你前去報仇,你卻仍然感到愧疚難安——三禮,老衲的答案,對于你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其實他對于殺人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凌多多眨了眨眼楮,露出受教的表情來︰「您說得是
至善稍稍一沉吟,道︰「當初山賊傷人後,老衲也派弟子前去查探,抓住那群山賊已經扭送官府了
他跟智能都覺得,若是凌多多心急想要報仇,在此時此刻是不適宜讓他知道仇人其實是武當的,至善說了一句善意的謊言,希望他能夠認為仇人已經受到了應得的報應。
凌多多听完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至善的水準明顯比笨嘴的智能強,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幫他把事情給解決了,凶手不用他來殺,已經讓官府給處理了。
他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就算是為凌氏夫婦報仇,他也不會腦殘到跑來告訴少林人士的,自己悄模無聲地就把事情給辦了,因此很配合地露出驚喜的神情來︰「真的如此嗎?」
「是的,因為智能師弟那時跟這件事情並無關聯,老衲也未跟他詳細說過這件事至善放緩了聲音道,「你無須為此而痛苦彷徨了,不妨誠心為你父母超度念經,以盡子女心意
「是,師伯,弟子明白了凌多多對著至善行禮道,「多謝方丈師伯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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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對事情能夠得到比較圓滿地解決著實松了一口氣,他解除了禁止凌多多下山的禁令,甚至還帶著凌多多下山了一趟。
兩個人走了半個月,智能是帶他去廣東境內懲戒叛徒,其實若是智能一個人獨行,那只需十天左右就能到,但是為了照顧凌多多輕功並不算多出色,才特意放緩了步伐。
凌多多的輕功其實比智能還略勝一籌,武當派的梯雲縱獨步武林、享譽百年,是那時公認的最佳輕功,然則為了藏拙,只能裝作輕功不好的模樣。
幸虧智能並沒有嫌棄他拖累腳步,一路上反倒給他講解些武林見聞,還多有武術技巧的傳授,兩個人交談時間倒是比在少林時還要長了。
凌多多其實有意向智能打听武當的事情,他畢竟當過一輩子的武當掌門,對門派的歸屬度還是很高的,武當和少林一向共執武林牛耳,雖則不說多和睦,但最起碼共同高舉正義大旗,共同進退。
為何到了這一輩子就鬧得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凌多多還有一個疑慮沒有說出來,按理說少林才是武林正統,為何竟然會被武當壓得不能翻身,想想七年前少林和武當關系最為緊張的時候,可是連少林方丈和長老都出動了?
然則雖然凌多多想听,智能卻多是顧左右而言他,對這個話題多加回避,並不願意跟他談及武當之事。
凌多多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讓兩個人談話的話題中心變為武當,也只能暫且按下不表,他估模著看這樣的情況,智能確實在把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日後自己有大把的機會單獨下山,要想弄清楚真相倒是並不困難。
他們這次下山要懲戒的人是一名在三年前離開少林的俗家弟子,名喚張紹冉,憑借著從少林學來的功夫,為非作歹,儼然成了廣東一霸。
兩人花費半月腳程來到了廣州,凌多多禁不住長出一口氣,他上輩子和上上輩子也都經歷過長時間的趕路,但是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疲憊過。
——原因很簡單,少林入室弟子下山從無盤纏供給,都是通過僧侶自行化緣填飽肚子的,每到了三餐飯點,就得挨家挨戶敲門。
——凌多多當初從智能手中接過屬于自己的缽盂,禁不住在心中淚流滿面,對比一下當年華山之上,岳不群揮手就是幾片金葉子,跟如今比較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自己怎麼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智能帶著他到廣州郊外的寺廟住下,同時開口道︰「你第一次離開九蓮山出遠門,一路過來還算適應嗎?」
凌多多雙手合十正色道︰「回師傅,弟子覺得還好,雖則風餐露宿,但是出家人苦修正可磨練心智,增長見聞,潛心向佛
智能听完後頗為滿意地點了一下頭——他從來都沒有帶著三痴和三戒下山過,一路上對這個小弟子也是采取放養手段,本來心中還有點沒譜,听到凌多多這樣說,智能也松了一口氣。
他確實有心要讓凌多多繼承戒律院的衣缽,然則听少林方丈至善言談間流露出來的意思,似乎也有意把凌多多收入達摩院。
不過一切都還要等到凌多多有本事在一年一度的比武中拔得頭籌後再考慮,智能不過是稍稍一想,便放下心來,道︰「我會帶著你在廣州小住一段時間,打探一番張紹冉此人的風評如何
按照線人的說法,張紹冉這位少林俗家弟子在廣州做盡惡事,然則線人的說法也不一定準確,因此需要智能自行打听,確定事實。
兩人換下因為趕路而染了風塵的袈裟,另換了一套新的,徒步在街道上走著,智能不時進入店鋪茶館探听消息。
凌多多本來守在門口等著他出來,耳中卻突然傳來紛雜的聲響,前方街道一片混亂不安。
他眯了一下眼楮,定楮看了過去,發現是一位俊俏少年騎著一匹馬在街道上穿行,只見那馬匹在人群中靈巧地左突右沖,不時撞到過往地攤,卻也並沒有傷人。
其後遠遠墜著另外一匹馬,不過縱馬人的水準明顯差了很多,在人群中舉步維艱,幾乎挪不動腳步,氣得馬上的肥胖男子不停咒罵。
再往後面看,一個書童打扮的清秀少年正在被踢翻的攤位前不住賠禮道歉,還從口袋中掏出銀票銅板來賠償。
嗨,為首的兩位都是衣著光鮮亮麗,能做出當街縱馬的事情,雖然沒有傷人,也夠為頑劣了,這明顯是大戶人家被教壞了的小少爺。凌多多掃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眼梢一掃屋頂,卻面容一變。
有一位三十歲許的婦人正踩在頭頂的瓦礫上跟著馬匹奔跑,一邊跑還一邊鼓掌歡呼,速度極為不俗,幾個起落就已經從街尾處落到了凌多多前方不遠的酒樓上。
凌多多見她身法不俗,跟智能趕路時所用的少林輕功極為相近,心頭微微一動,隱約覺得此人跟少林應當有些淵源。
他來不及細想,見落後的那匹馬已經來到了近前,因為縱馬人心中急躁,不管不顧抽打鞭子,導致馬匹瘋了一般往前沖,一路把躲閃不及的行人都撞倒在地。
凌多多皺了一下眉頭,把手腕上的佛珠抽打飛出,串線崩斷後,幾顆珠子帶著凌厲的內勁分別打在馬的前後腿上,只听烈馬嘶鳴一聲,直接跪倒在地。
坐在馬鞍上的人因為慣性因素,朝著前方飛了出去,一路在街上滑行著,嘴中嗷嗷慘叫不斷,引得街道上一片哄笑。
凌多多後退了一步,看著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名婦人,肅容道︰「阿彌陀佛他如今發現這個佛號當真是相當管用,一旦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就拿這個搪塞正好。
凌多多其實並不想要管這樣的閑事,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名婦人跟少林會有些牽扯,但是考慮到智能在茶樓里面打探消息馬上就要出來了,對方要是知道有人當街縱馬傷人他卻不管,恐怕會對他的佛心報以懷疑。
外面的沖突終于是把智能吵得從茶樓里面出來了,他看了看站在門口雙手合十、巍然不動的自家弟子,走上前問道︰「三禮,怎麼回事兒?」
凌多多還來不及回答,就看到先前被摔出去的肥少爺在幾個僕人書童的攙扶下呲牙咧嘴地走了過來,一指他的鼻子,尖聲叫道︰「臭和尚,你敢多管閑事?也不看看全廣州有誰敢打我福少爺的馬?」
凌多多見他被摔得臉上青了一大塊,鼻子還在嘩啦啦流鼻血,渾身都沾滿了髒泥,樣子丑陋淒慘無比,再配上那樣囂張的話,反差極為強烈。
嚷嚷這麼大聲干什麼,反正你又不可能是傳說中的福康安。他不動聲色忍住了上翹的嘴角,道︰「施主當街縱馬傷人,有能者皆應阻止,怎生是多管閑事?」
凌多多其實很不樂意搭理這樣的渾人,然則他說這句話也是想要借機向智能解釋事情發生的緣由。
智能跟少林寺內多數不通俗事的和尚有很大的不同,他有過無數次下山的經驗,看了看一片混亂的街道和前方不遠處的那匹臥倒的馬,就已經想到了事情的經過。
智能主動上前道︰「這位施主,這里人來人往,百姓群集,你自己不管不顧縱馬橫沖,弄壞了器物則還好說,若是傷到了人,可如何是好?」
兩個人同樣的光頭,皮膚黝黑、提醒健壯的智能說起話來可比又矮又小、白白女敕女敕的凌多多更加有威懾力,他面容肅穆,說話口氣也很冷凝,並不是眾人一貫見過的慈眉善目的和尚形象。
這人一看就不好惹,那名福公子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一時氣焰小了下去,一扭頭看到了自己癱死在地上的馬匹,又是眼前一亮,叫嚷道︰「那你們難道就能打死我的馬?這可是我父親從大漠買回來的好馬!」
一群小廝跟著起哄,嚷嚷著「這匹馬可是上千兩銀子呢」「你們這群窮和尚賠得起嘛」之類的言語。
旁邊那位一直頗為好奇看著凌多多的婦人開口道︰「肥福,就憑你這匹馬還能值一千兩銀子?別開玩笑了,這分明是從隔壁街馬坊里拉出來的一邊說還一邊很有暗示意味地舉了舉拳頭。
「那也是一百兩銀子呢,有本事讓他們賠?」福公子對這婦人明顯很忌憚,咬了咬牙根疼得腮幫子發酸,也沒敢再狡辯。
「小師傅你別怕,我來幫你婦人扭頭對著剛剛在被踩爛攤子旁賠錢、此時趕忙一路小跑過來的書童道,「拿出一百兩銀票來!」
此時時局混沌,已經過了康熙乾隆年間最後的輝煌時期,並不是太平盛世,一百兩已經算是相當大的一筆數目了。
凌多多感覺到這位婦人身上有很濃的江湖氣,又見她一身綾羅綢緞,很明顯是出身富貴人家,心中頗覺怪異,听到此出聲道︰「多謝女施主好意,小僧心領了——出家人從不殺生,小僧先前不過是用佛珠點了馬匹穴道
他看出來這位福公子明顯不想善罷甘休,料想到對方肯定不信,不願意再浪費唇舌下去,主動走到馬匹旁邊,模著馬肚子摁了兩下,手中傳送過一股柔和內力。
這確實是一匹中上資質的好馬,即刻便站了起來,搖頭踏蹄,分外精神。
旁邊的婦人緊跟著他走了過來,專門低下頭去檢查了一番馬蹄子,再支起身子後滿面驚訝神色︰「小師傅好高的武功
她剛剛看得分明,這匹馬四個蹄子都有被佛珠準確擊打過,但是剛剛檢查發現,帶著凌厲內力的佛珠連馬皮都沒有損傷,更沒有傷到馬的骨頭。
智能這才滿意點頭,他也有些驚訝自己弟子內力精妙絕倫的掌控能力,這絕對不是一個十歲孩子能夠耍得出來的漂亮手段。但是想到凌多多在武學上確實表現出來常人難以企及的神奇天賦,倒也不甚驚奇。
他見那福公子明顯還想說什麼,心中略有些不耐,一個冷厲的眼刀看過去,冷冷道︰「這位施主可還有事要計較?」
福公子被他嚇了一跳,感覺到小廝在背地里撕扯自己衣角,扭頭往身後看過去,最先騎馬走掉的那位俊俏少年已經折返回來了。
他又看了看緊挨著凌多多站立的婦人,咬了咬牙跺了跺腳,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氣,揮手道︰「臭和尚,你們等著瞧,我們走!」
看得出來此人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在廣州的名聲還是相當臭的,等到他走了後,方才有剛剛被救的小販走過來對著凌多多表示感謝,幾個熱心的行人把剛剛撿到的佛珠還給了他。
最先跑走的那名少年已經騎著馬來到近前,一臉好奇問道︰「花姐,這里是怎麼回事兒?」
「你還說呢,肥福騎馬差點傷了人,是這位小師傅幫忙阻攔住的婦人甩了他一個白眼,把人從馬上拉了下來。
最邊上握著錢袋子的書童趁機插嘴道︰「少爺,我都說了你們比騎術得到人少的地方去,現在弄壞了這麼多攤子,賠了不少錢,老爺知道肯定又要生氣了
書童一說,另外兩個人頗覺不耐煩,異口同聲道︰「知道了,知道了
少年看了看旁邊站著的這一大一小兩個和尚,走上前來抱拳道︰「在下方世玉,多謝二位出手相助說完後稍稍一頓,解釋道,「出了這條街就是郊外,我也沒想到肥福的水準會這麼差勁,差點傷了人,多謝兩位了
他雖然說話通情達理,听其解釋看出來也不是一味莽撞之徒,然則畢竟天性頑劣,智能跟這種人並不想深交,連話都不樂意跟他說,還以佛禮後,跟凌多多示意一下,轉身就要離開。
凌多多稍稍留神記下了對方的容貌,他對「方世玉」這個名字是真的不陌生,還能順便說出來方世玉他娘——旁邊這位笑眯眯的婦人就該是同樣大名鼎鼎的苗翠花了。
這對母子都挺有意思的,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歷史上的方世玉日後也會進入少林,跟童千斤等人並稱為「少林十虎」。
江湖上行事一直都是多一個朋友多一份力量,他有心結交,當著智能的面並沒有表現出來,並無二話地跟著智能前行,走到街口處稍稍一回頭,對著他們點頭示意。
苗翠花對智能冷到掉渣的態度十分不感冒,本來也熄了心思,其後看到凌多多傳達的善意後,登時又往前走了兩步,喊道︰「等一下,兩位可是九蓮山少林弟子?」
她並沒有看出來那位小和尚出手的招式中有少林的影子,但是這麼厲害的和尚,貌似少林寺獨此一家。
苗翠花最開始的時候就有所猜測,心中頗有親切之感,再加上畢竟算是自己兒子惹出來的禍患,她剛剛對凌多多就顯得格外熱情。
她的父親苗顯曾經也是少林弟子,乃是如今的少林方丈至善大師的親師弟,苗翠花雖然沒有進過少林,但是從自己父親那邊也學來了一手正宗的少林功夫。
智能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並不答話,而是吩咐凌多多道︰「我們即刻前往張紹冉這個逆徒住處
收集線索的工作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此時基本可以確定張紹冉確實沒有用少林武功干過好事兒,智能本來打算今日休整一天,明日再戰的,但是此時被人當街叫破身份,恐怕張紹冉會提前得到音信逃跑。
他有些不放心,叮囑凌多多道︰「此人是打過十八銅人陣下山的俗家弟子,並不是弱手,你不要正面同他對上,我自會收拾他這個弟子可是戒律院的寶貝,若是在此折損了,智能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凌多多道︰「那弟子要如何做才能助師傅一臂之力?」
他看得出來智能帶他下山不僅僅是想要讓他增長見聞的,更重要的是希望他能夠借此提高實戰能力,積累寶貴的經驗,所以在捉拿逆徒的過程中,一定有需要他出手的時候。
智能沉聲道︰「張紹冉因為平日作惡多端,心中有鬼,特聘請十八位護院看守,這些人不過是武林中三流高手,你小心對付,不要怯戰,我也會幫你的
「是,弟子明白凌多多應道,想了想又主動開口道,「師傅,剛剛的那位女施主身上似乎有少林武功
「真的嗎?」智能頗覺驚訝,他之前對苗翠花並沒有投注太大的關注,而是在觀察考量自己弟子處理事情的方式,因此並沒有看出來苗翠花身上還有武功,而且還跟他們是同源的。
凌多多篤定地一點頭︰「是,弟子親眼看到其用的是少林功法,輕功修為也並不差
智能想了想,道︰「恐怕是以前出了少林的弟子還俗後的妻兒,授之以武功,多為強身健體之用他沒有當回事兒,這種情況也是很普遍的。
智能對鏟除逆徒的程序手段都多有了解,早就打听清楚了張紹冉的相關情況,帶著凌多多一路模到了張府。
「出家人慈悲為懷,只能傷人,不能殺生智能最後叮囑了他一句,想了想又補充道,「這是你的第一次實戰,多加小心,冷靜應對
凌多多恭聲應下︰「是,師傅,弟子明白
智能不再多言,一掌劈過去,揮開家丁打開了張府大門,喝道︰「少林寺戒律院掌事智能在此,張紹冉出來見我!」
凌多多從這句話中莫名感受到了花和尚魯智深的風姿,抽動了一下嘴角,見前面幾個護院已經二話不說打了過來,不待智能發話,主動揉身迎了上去。
如果單論實戰經驗,這里面包括智能所有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凌多多一個,他前兩輩子都是經歷過前生百死的人,數次險死還生,在生死線上掙扎過不知道多少次。
然則考慮到智能還在身後掠陣,凌多多出手還是相當克制的,他不僅沒有顯露出真功夫,連自己的反應能力也有意下壓,好多次都裝作躲閃不及的模樣,身上挨了幾下,受了輕傷。
智能很冷靜地在邊上只是看著,並沒有上前來幫他,眼見護院一個又一個趕了過來,已經呈現出凌多多以一敵八的景象了,皺了一下眉頭。
八個人聚在一塊不僅僅是武力上的加成,還給人的心理以極大的壓迫感,凌多多有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自己變得更加笨拙,手上的失誤也漸漸增多,好幾次都是險險躲過殺招的。
智能直到這時才出手相助,幾個起落硬擠開圍上來的家丁護院,落到凌多多身旁,把兩個家丁打開,喝道︰「冷靜應敵,並不是不能戰勝的敵人!」
智能把兩名家丁引開減輕他的壓力,而後又抽身而走,凌多多在心中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智能是真的沒有教養徒弟的常識,幸虧在這站著被群毆的人是他,要是換了其他十歲的小屁孩兒,早就心神不寧下被人一刀捅死了。
雖然說是在生死之間最鍛煉能力,可是哪有拿實戰經驗為零的小孩兒驟然丟到刀劍之中的,這種事情急不得,就是得慢慢來的,經驗是積累出來的,而不是逼出來的。
這些話又不能跟智能說,凌多多只能默默月復誹,眼梢瞄到一名髯須大漢帶領著又一幫人從門外沖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出這位領頭的人使出來的是少林功夫,見智能跟對方幾句對話後打在一塊,在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
現在智能顧不上管他了,然則對手的數量又有所增加,他是按照常理被打倒在地好呢,還是開掛成為在逆境中飛速升級的天才呢?
此時圍過來的護衛已經多達十人,這些人明顯配合過無數次了,默默分成兩個批次進攻,一輪招式用完後就自動後退讓出空隙來,後面準備好的人又緊接著沖了上來。
四面八方的各種招式連綿不斷、一刻不停,凌多多有種自己被當成boss刷的淒涼感,心中不斷盤算著,差一點淚奔而走。
他活了這都四輩子了,第一次見到這樣不靠譜的師傅,面對這種棘手情況,也只能自救了,因此深吸一口氣更提了兩成功力,手上的招式也漸漸凌厲了。
其實智能並沒有凌多多想象的這樣不靠譜,他在跟張紹冉以及其余八個護衛對戰的時候,還留有一定的余力,不時用余光注意一下旁邊的戰斗局勢。
越看智能越是驚奇,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十個護院呈現出合圍之勢,凌多多在正中央左沖右突如同困獸一般,手中連比帶劃,全都是守勢。
然則慢慢的,凌多多手中的招式行雲流水一一施展而出,仿若進入了某種玄妙的境界,下手越來越快,施招仿若不假思索,全憑直覺一般,竟然漸漸改變了原本的局勢,十招中有八招已經是積極進攻了。
如今都不好說是十個人圍攻他一個,還是十個人在喂招助他練功了。智能激動莫名,恨不能仰天長嘯三聲來慶祝戒律院注定要無限輝煌的前景。
他一激動,手上的動作更添了三分凌厲,又打了三百招,一招精妙的擒拿手施展出來,扣住了張紹冉的右肩膀要穴,厲聲道︰「還敢違抗執法,我便廢了你武功!」
智能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善類,張紹冉深信他說得出做得到,被人拿住了要穴後自然也不敢動彈,連忙喊道︰「住手,全都給我住手!」
護衛都是他花費大價錢請來的人,听得自然是他的命令,見此紛紛停手。
凌多多見智能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其中滿含著深意,生怕他看出蹊蹺來,心中默念口訣,身上內力生生逆轉,月復中絞痛不止,一口血噴了出來。
智能見狀大驚失色,擒了張紹冉穴道,把人點在地上,又把十八個護衛紛紛點住,沖上前來查看他的情況。
一搭脈搏,就感覺到凌多多筋脈中內力橫沖直撞,智能面容一變,摁著他肩膀坐到地上,提著內力喝道︰「守勢,快快調息吐納!」
凌多多忍著疼痛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听到旁邊智能高喝佛號,因為在聲音中加了內力,听起來格外明顯。
他提起一口內力,念道︰「我聞是法音,得所未曾有,心懷大歡喜,疑網皆已除……」
「別念這個,念《菩提心法》!」智能在旁邊指點,見凌多多及時開了口,方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稍稍等待了一會兒,見其呼吸已經平穩了不少。
智能心有余悸,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我佛門弟子修行,最忌心中雜念叢生,稍有不慎便回墜入心魔,日後若是再出現這樣的情況,記得要念《菩提心法》,清心寧念,方才不會出事
《菩提心法》是菩提院精研的上等心法,練到高深時心如明鏡,諸邪不侵,有化毒的功效。凌多多因為早就把自己的主心法定位《武當九陽功》,只是本著有備無患的心態背下了《菩提心法》,此番還是第一次用。
他剛剛一念,確實感覺到身體內失控的內力不多時就平息了下來,其效用比運行九陽功時還要卓著,頗覺奇異,想著一定要抽時間好好研究一番。
內功並不是能夠隨便換著練的,修煉不同心法所得的內力的屬性都有微妙的差別,凌多多本來就在苦惱自己的少林武功和武當心法頗難相容,有了這次自殘的經驗,感覺到自己無意中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凌多多自己知道剛剛內力為什麼會失控,他對此很有分寸,除了吐了口血外知道自己並沒有大礙,然則智能則是嚇得不輕,拉著他好好檢查了一番。
這樣一查並沒有查出問題來,智能想了好一會兒,道︰「可能是你剛剛內力運轉過急,導致一時間內力反噬
這個解釋有點牽強,然則他也想不出更為合理的解釋了,搖了搖頭道︰「習武之道還是應當循序漸進,這次是我操之過急了
雖然凌多多的進步快到不可思議,但是其後果也是很大的,智能頗覺心驚,他之前只是听說過人在機緣到來時確實能夠進入玄妙境界大幅度提升能力,卻也還是第一次見到。
凌多多低頭咳嗽了一聲,感覺到自己的喉嚨里面還是黏糊糊的,咳出來一點零星的血沫來,自己隨手一抹,並沒有當回事兒,起身道︰「師傅,這些人怎麼處理?」
智能順著他的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道︰「按照少林寺一貫的傳統,凡憑借少林武功作惡者,廢除武功,將其作惡所得的資產分給百姓,帶往少林,加以懲處
「那另外幾個護院呢?」凌多多又問了一句,來的時候就兩個人,回去的時候多了一個人,又不能餓著人家,齋飯肯定還是他們兩個去化齋的。
「協助作惡者,因為所乘並不是少林武功,少林無權發派,要扭送官府,交由官府處置智能上前來打量了他們好一會兒,皺眉道,「這群人好多都跟武當派頗有淵源
武當又見武當,凌多多心情頗為復雜,抬頭看了看智能,做出疑惑的模樣來︰「師傅,武當為什麼要幫助我少林弟子為惡?他們難道不也是名門正派嗎?」
智能飛快看了凌多多一眼,自知失言——至善下山前特意叮囑他,不要跟三禮講述過多關于武當的事情——因此掩飾道︰「沒有,這些都是武當棄徒,跟真正的武當弟子也並不一樣的……好了,這些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你出去守著門,我先把少林逆徒的武功廢掉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凌多多不好再追問了,只能答應了一聲,乖乖走了出去。
智能拿根繩子把十八個護衛依次捆綁起來,並且把張府的僕從都遣散了,把值錢的金銀細軟打包。
凌多多在旁邊伸著脖子看著,這種差事他上上輩子也經常干,不過那時候正是元末之際,殺的都是元兵和貪官,並沒有人管,然則如今的清朝統治應當還是比較平穩的,為什麼智能做出這種行為一點都不懼怕?
有問題就要問出來,他伸長了脖子,一臉好奇道︰「師傅,您就這樣把錢財拿走了,都不等官兵來處理嗎?」利用不正當手段得來的錢財難道不應該是充公嗎?
智能飛快看了他一眼,面容變得有些氣惱,冷冷回答道︰「世道渾濁,讓那群官兵官吏拿走了,也不過是被他們私下分了,百姓是沾不到的
他倒不是生氣凌多多問出來這個有點掃興的問題,更多的是對如今世道的一種憤懣和無奈,然則出家人對此並不能夠插手,智能也就只能干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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