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過下元節,四處俱是香火煙氣。
清早,銀台傳來消息兩淮大旱,大明梁賦砸進去了五分之一。
朱翊鈞頂著大清早的雷霆一擊,喚梁永把于慎行、王國光等戶部主事找來,商議了災民安頓、收成年景、戶部賑災銀和隨行大臣人選。又商議些其他的事情,拖到了中午,留眾人殿中用膳,他自己才轉悠回了乾清宮。
養泉宮
宮殿內熱氣蒸騰,四方池子地下鋪滿著白玉石,池子四個頂角處雕刻著漢白玉龍頭,此刻正不斷的把熱水流進池子里。
殿內四周牆壁上瓖嵌著圓潤的夜明珠,朱翊鈞懶散的躺靠在池壁旁,臉色被熱氣蒸的通紅,盈盈的白光顯得格外柔和。
日本新首相豐臣秀吉,從近幾日的情報來看野心極大,比之前任的練兵自守,這位攻打朝鮮的意圖太明顯,搞得朝鮮國三番五次的朝大明援助。
南澳島、飛仙島是東南沿海一帶通商船舶的必經泊點和中轉站,楊廷保海遁一月終于同軍檢聯系上,傳來個不好的消息,日本海軍正在攻打飛仙島。
此時幕府已名存實亡,大多日本武人淪為倭寇。日本官方曾與大明簽訂和平共處條約,互遣使節,大明冊封前首相為日本國王。豐臣秀吉即位也曾身著明朝的冠服,迎接明朝遠道而來的使臣。而如今豐臣秀吉自毀條款,不遵守當初的條約,楊廷保傳來的消息,日本海軍顯然不是路過這麼簡單。
整個身子浸在水中,驟然變暖,朱翊鈞拉回了思緒,瞥了眼守在屏風後的人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梁永,進來
朱翊鈞見他低著頭站在一側,開門見山地問道︰「梁永,花侍郎最近是不是找過你?」
梁永心中咯 一跳,慌忙跪在地上,道︰「前幾日找過奴婢
「嗯,」朱翊鈞漫不經心地點頭,突然又似笑非笑地橫了梁永一眼︰「花玉樓給了你不少好處吧
梁永縮了縮身子,沒敢答話。
想到幾日前在東暖閣花玉樓的一番話,朱翊鈞一陣唏噓。他才不信花玉樓對乾清宮的了解是全憑猜測,只有梁永這個笨蛋才會被他收買了。
一想到這,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說出的話的語氣,亦是森然︰「梁永,你身為朕的貼身內侍,卻私自透露朕的消息給花侍郎,朕該為你高興嗎
花大人要問,我哪守得住。梁永心里嘀咕著,卻也不敢說出來︰「皇上,奴婢冤枉
「陸大俠的事,奴婢一個子兒也沒敢往外說梁永機靈嘴甜的搶著說道。
朱翊鈞睨他一眼,笑罵道︰「起來吧,再有下次,絞了你的舌頭
「不敢了不敢了梁永慌忙的爬起來,動作快得頗有喜感,朱翊鈞無奈的搖了搖頭。
沉默半晌,朱翊鈞吩咐道︰「下午朕回東暖閣,便不去慈慶宮了。娘娘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利,你等等去內庫拿些滋補的藥材送去……」
頓了一下,又道︰「還是去太醫院把張太醫找來朱翊鈞想到最近皇後的身子也不咋地,又補了一句︰「再送一份到坤寧宮去
「是,奴婢記得了
這時,殿門外傳來響動聲,朱翊鈞沖梁永使了個眼色,後者快步出門又匆匆回來︰「皇上,是潞王千歲
「皇兄」這是潞王的聲音。
朱翊鈞站在水池內,看著站在梁永身前的潞王,只是糾結了一下。便不經意的往後一靠,笑道︰「怎麼到這來了?」
站在水中的朱翊鈞看起來格外柔和,潞王目光掃到袒露的肌膚上,笑意盎然︰「找皇兄有點事,听乾清宮侍衛說,你來了養泉宮就跟來了
朱翊鈞點頭,「什麼事?」
潞王倒是不急著回話,看了眼噴出的熱氣水花,一臉期待的看著朱翊鈞,「我還沒和皇兄泡過澡呢言外之意是他也想下水。
朱翊鈞一愣,詫異地抬頭看他,有些哭笑不得,祈求親密盈滿了潞王的眼楮,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潞王這麼眼巴巴的看著,他倒有些尷尬了,男人和男人一起洗澡是常事,朱翊鈞小時候倒是看過潞王洗澡,至于現在嘛。
片刻,不待他回應,潞王便先斬後奏。
朱翊鈞目瞪口呆看著衣服一件一件落下,修長健壯的古銅色軀體在自己面前袒露,潞王快速的把外衣月兌了,只留下一條褻褲,‘撲通’跳入水中,朝朱翊鈞游來。
「找我什麼事?」朱翊鈞無奈寵溺的看著潞王,再次重復道。
潞王走到朱翊鈞身旁,並肩靠在池壁上,在光線下現出小麥膚色,水紋中隱約可見男子強健**的輪廓,他的體形極其勻稱,英俊的笑容帶著一絲陽光。
身材真不錯。朱翊鈞挑眉,拿起一旁的錦帕擦拭被濺到臉上的水漬趁機移開視線。
「臣弟昨日去尋葛老師,他再過幾日便要啟程回鄉了說到這頓了一下,神色很是傷感。
潞王又道︰「前些日子衛輝府鬧動靜,昨天老師上疏折子被留中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皇兄,我想到河南看看
朱翊鈞一愕才想起來,昨天葛守禮的折子又被他留中了。東廠密折衛輝府尹大肆招兵買馬,動靜頗大。他準備派都察院的人去徹查,該說葛守禮真是盡心盡力麼。
潞王雖人很聰明功課也不錯但又沒辦過實差,河南亂的很像上次一樣遇刺了怎麼辦,慈聖太後肯定不放關。但他封地就在衛輝,再過兩年便要去了,是不是該先讓他去安排威懾下,以免到時天高皇帝遠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朱翊鈞各種糾結不放心,潞王身子一轉,把頭埋進了朱翊鈞的頸窩處,悶悶的說道︰「若是皇兄不想,那我便不去了
胸前的肌膚親密的貼在一起,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處,傳來陣陣瘙癢,朱翊鈞身子一僵,下意識的想伸手把他推開,卻听到潞王低落失望的話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弟弟可是將近二十年沒出過這個四方城。想到這,朱翊鈞有些自責自己總想往外跑,卻雙標準的要求人,忘了潞王也是青春少年人。
算了。
朱翊鈞拍了拍潞王的肩膀,有些心痛無奈,柔聲道︰「外頭亂的很,我到時讓錦衣衛隨行,你要看顧好自己,別讓母後擔心
「嗯潞王低著頭,嘴角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勾起狡猾的幅度,抱著朱翊鈞的手緊了緊,聲音中帶著一絲忐忑道︰「那到時不管我干了什麼,皇兄都不能生氣,要與我站在一起,好不好?」
潞王算是朱翊鈞看著長大了,心理年齡已經可以當長輩的他可以說把潞王當成孩子在養,又想衛輝府估計沒什麼事,撥些暗衛去保護他,把衛輝府攪得亂糟糟也沒什麼,便笑道︰「好呀,你便是把天捅了個大窟窿,皇兄也幫你補上
潞王猝然抬起了頭,明亮的眼楮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開心道︰「我記得了。以後不管我干了什麼,皇兄都會與我一起
朱翊鈞寵溺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這些話當年穆宗皇帝也這麼對他說過,朱翊鈞興奮了一陣,可真到闖禍的時候還是把他臭罵一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心底感嘆道,到底還是個孩子。
再泡了一會,他發現手有些腫了,囑咐潞王不能泡太了雲雲,連忙從池子里爬出來,長褲緊緊貼著修長的腿,勾勒出誘人的曲線,接過梁永遞過來的毛巾,朱翊鈞實在沒勇氣在弟弟面前干月兌褲子這麼猥瑣的事,轉身進了內殿。
修美挺拔,白皙如玉的軀體在自己面前袒露,身體里強壓下去燥火瞬間轟然燃燒,潞王目光隨著朱翊鈞離開,才意猶未盡的起身。而某個部位不可抑制的強烈反應,把一旁的宮女羞得滿臉通紅,他不耐煩宮女擦拭的太慢,一把搶過絲巾,將人轟了出去。
*
朱翊鈞離開沒多久,潞王就把養泉宮的婢女杖責了。
古代人似乎都有這毛病,權位越高越是習以為常。朱翊鈞糾結了一會兒就想開了,潞王是典型的王孫貴冑,驕縱霸道的性子想改也改不了了,他不想說連坤寧宮都是隔三岔五的廷杖內侍,何況被慈聖太後溺著長大的潞王。
朱翊鈞反省了一下,發現潞王有點太黏他了,這次的行動從理論上講會是‘男孩進化成男人’的相關實踐,他有必要讓慈聖太後加快動作,明年夏天大婚似乎久了點,朱翊繆那小子那方面的需要不是一般的強烈。
他念著潞王,便想到了永寧。潑辣的性子似乎很得慈聖太後當年的風範,這丫頭也是時候該嫁人了,等楊廷保一回來,先在兵部任個職,再來尚公主吧。況且這駙馬不能擔任朝廷命宮的祖制,什麼時候得找王國光談談,算他退休前干的最後一件事兒。
乾清宮距離坤寧宮只有一個宮殿的距離,日頭已過了午膳時分,順路向皇後所居的宮殿走去。
隔湖的桂花送來清遠的香氣,驅去了秋天反常的燥熱悶濕。
朱翊鈞遠見一宮女捧著銀盤款款從殿內走出,盤上似是羹湯,遂讓梁永叫住她。
「你手上拿著什麼
宮女一見朱翊鈞,跪下行禮,答道︰「皇後娘娘平日喝的藥
「藥?」朱翊鈞挑眉,疑道。
宮女手一抖,猶豫道︰「皇後娘娘…頭痛病患了…這是太醫院給開的藥
朱翊鈞眉頭微蹙,道︰「下去吧說畢看了盤上藥碗一眼,抬腳離去。
皇後王氏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用心的做一件亮紫色的男子外袍,見朱翊鈞來了,面色一喜,急忙站起行禮。
守在屋子里的宮女內侍跪了一地,朱翊鈞把她扶起,隨眼瞥到地上殘留的玻璃碎渣,雖很隱蔽,但仍是被朱翊鈞敏銳的注意到,眼底閃過一抹復雜,面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伸手拿起衣服看了看,莞爾道︰「又在做衣服了,朕出不的幾次宮,一年又能穿幾回常服,累人的事還是交給底下人做
王氏穿著牙白色的家常衣裙,十指白女敕縴長如削蔥根,拿起案上的茶盅遞給朱翊鈞,端正秀美的臉龐帶著溫婉的笑容,道︰「臣妾平日無事,閑來打發時間,停停補補,哪會什麼累的著
說著讓人把這些針線衣服收了下去,王氏身後的兩名宮女,笑著上前收了東西,行禮後退了出去。
朱翊鈞拉著她一同坐在軟榻上,王氏笑吟吟的看著朱翊鈞,問道︰「皇上怎麼來了?」
皇後王氏世代名門,家風極佳,兩宮太後當年精挑細選,煞費苦心。才找到個穩重大氣、端莊和平,儀容行止沒有一絲挑剔的閨秀,活月兌月兌大明朝的薛寶釵。
朱翊鈞見她整潔的妝容下,藏不住的慘白,心底嘆了口氣,道︰「皇後病了?朕來看看,頭可疼的厲害
王氏臉上笑容不變,柔聲說道︰「讓皇上擔心了。臣妾的老毛病,過些日子就好了
朱翊鈞見她低垂鬢發斜插瓖嵌珍珠碧玉步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忍不住伸手撥了撥她落下的鬢發,王氏雙目柔情回以一笑。
兩人靜坐在那,偶爾說上幾句話,倒讓坤寧宮內顯的十分溫馨。
「皇上,納妃的事可要開始準備了?」王氏低著頭,溫聲問道。
「京里的好姑娘不少,宮里也是時候該進些新人了
朱翊鈞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側頭,打量自己這個賢惠過頭的皇後,道︰「過些時候再說吧
王氏神色復雜,下意識的想張口反駁,卻對上朱翊鈞不容置否的眼神,將所有的話咽了下去。
成婚三年無子嗣,他知道皇後的壓力很大,因為問題永遠不會出在朱翊鈞身上,天下人想到的只會是皇後有問題。他倒想同皇後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哪怕是相見如賓,卻沒想到會被越推越遠。
「時候不早了,乾清宮還有些事,朕先回去了說著就要向外走。
王氏也急忙站起來,想送朱翊鈞到殿門口,卻听到朱翊鈞的話,身子一頓。
「思賢,那藥以後還是別喝了
朱翊鈞的語氣堅決,王氏站在門外看著他走遠,直到看不見身影才回到殿內,輕撫小月復,神色有些黯然。
皇上不愛美色後宮獨她一人,這是天大的恩寵。她明知這樣不對卻也在暗暗高興,到底還是錯了。如今若是能有個孩子,又何必每回惹皇上不快,長久以來她的身體毫無動靜,太醫們查了又查,診過又診,卻一直沒有身孕。一切只能是她自己有問題,又怎能讓他擔起這個大不孝的罪名。
王氏身後的大宮女看她神色,扶著她回到軟榻上,輕聲勸道︰「皇上來了,娘娘怎沒讓皇上留下,說不定……」
王氏微微蹙了下眉頭,悵然道︰「皇上想走,我又怎麼留的住
宮女閉口不說話了,退到一旁,忍不住又問道︰「娘娘,那藥可要現在端來
王氏一怔,好一會才搖了搖頭,道︰「今天算了吧
宮女應了一聲,出去吩咐把銀盤撤了。
朱翊鈞回了乾清宮,宮女內侍們自覺的候在殿門外,梁永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在殿內站了一會兒,他算是把對深宮女子的憐惜和遺憾放下了,準備把被他遺忘的奏疏拾起來看完。
就見御案上,多了樣竹木籠屜的東西。還特意放在了正中心,一眼就能看到。
朱翊鈞伸出手想打開看看,一旁的梁永倒是搶先一步,將那籠子打開。
白花花的包子被揭開,火候剛好,香氣四溢。
朱翊鈞眼楮一亮,直覺身後有人,連忙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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