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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雄雞一唱(十)

幾個新編連的連長重新回到劉鐵面前時,帶回來的可不止五十人,他們幾個連隊的人幾乎全來了不提,連另外三、五個平時並沒有和劉鐵走得近的連隊,也跟了過來,上千人黑壓壓的一片聚焦在劉鐵面前。

「新編十七連,連長帶隊,全體滾蛋!」劉鐵毫不留情地沖著邊上那個連隊下達命令,又指著另外幾個連隊,「十五連一排長帶著會騎馬的一排三班留,其他人也全滾蛋;十二連你們來干什麼?沒有一個能開得了步弓,也沒一個能上馬,隊列是全部新編連隊里最後面的,過來拖著大家一起送死?滾蛋!」

被他點到名的連隊,自然是不肯走的了,能過來就是想過掂量過了,就在那里苦苦哀求著,要讓別家軍鎮的將領看著,那必定是下巴掉到地上去︰這些混吃等死的貨,遇到戰事,就算開出賞銀,也是一樣跑都來不及地找籍口推月兌,居然會求著給上陣的機會?

他們並不明白,賞銀,有時候是比不上盼頭的;

而名聲和信用可以說一文不值,但有些時間,卻又遠比官職值當——換成兵部侍郎來許這些諾言,這些軍余只怕都不一定信得過,大人物們說的話,都是拐角抹角、雲里霧里的,大伙听著都不踏實,再說,大人們到時反悔找誰說理?

絕對不如丁一的名頭和信用好使,雷霆書院的學生,就這麼擺在眼前,就大多是陣亡軍戶的小孩,劉鐵的話又實在,一件件大伙听了,都覺是有譜的事情,所以一商量,自己這一輩子怕是沒什麼變故的話,也就這樣,不如搏一搏,命好的話可以擺月兌這軍余的身份,象個人一般的過活,命不好至少也給子孫後代留個盼頭!

所以這時哪里肯走?

劉鐵無奈,又點起名來︰「十八連的九班留下;二十一連二排長帶著二排留下……十二、十五、十八、二十連,除了學生剛才點到名的,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全到西邊列隊!要不就全滾蛋回去!」

能和劉鐵親近的幾個新編連,怎麼說也是暗里有些照顧,一編成連隊,那些連排長都是選著膀大腰圓的貨色進自己連里,幾千軍余,挑出幾百個勉強能看得過去的身板,還是可以的。這時和剛才劉鐵點了名的其他那些軍余,都一並列了隊,劉鐵叫著每列報數之後,竟有七百多人,不得已他只好又憑著印象,把其中幾個素質不怎麼樣的排,直接剔了出來趕到西邊,終于整出了六百人的隊伍。

「听著,不論前面這三百個要披雙甲的大塊頭,還是你們後面那三百只能裝備棉甲的輕兵,帶著學生上去,就全是送死的勾當。這時節後悔還來得及,滾出隊列,到西邊那些孬貨那里,學生一會也給你們安排個差事做。要是怕,就趕緊出列。」劉鐵最後一次在壓榨著面前那六百人的勇氣。

在這種場面下,別說想好了,所謂瘦田沒人耕,耕開人人爭。這種經過挑選才能獲得的資格,誰願意出讓?誰有臉在這時離開隊列?紛紛都吼叫道︰「該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俺們怕個卵!」

劉鐵點了點頭,這時候兩個能寫些字的軍余在邊上報道,名冊記錄好了。他便對著這六百軍余說道︰「你們三百個披棉甲的輕兵,提著刀盾跟著學生來;大塊頭們,把雙甲披好,綁結實了,由新編十五連的一排長領著,**了重家什,跟在我們後面,不過你們不要去開闊地那壕溝,直接進一號通道,肥球,你听明白了麼?」劉鐵所問的肥球,便是新編十五連的那個一排長了。

「小的得令!」身長七尺左近,二百余斤的肥球,吼得震天響。

要知道這年代能被叫肥球,可不是肥得象個球啊,這時代沒有球的現代詞義,而是美玉的意思——球,玉磬也。所謂沒有起錯的綽號,這廝能被叫做肥球,可真是一身的好肌肉,此時扯下外裳披了甲,小山一般的模樣,後面跟著三百條軍余里的壯碩漢子,說不好听,全是平曰里**的刺頭,此時便也跟著肥球呼喊︰「小的得令!」

劉鐵點點頭,帶著那三百輕兵飛奔而去,第七輪箭雨了,他感覺開闊地李雲聰那邊已經撐不住了。而肥球則在那里叫嚷著那三百漢子趕緊披甲,但是被劉鐵剔出的那些軍余,也有幾百人,這時看著劉鐵也沒再招呼他們,不由得便急了眼,還好那兩個登記名冊的軍余擋住他們︰「別急,安排了事讓你們做了。」

丁一靜靜在大旗下坐著,看著領了三百輕兵沖入壕溝的劉鐵,他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如果劉鐵不動,丁一自然不會坐著,但劉鐵有這個積極姓,丁一自也就樂觀其成,不過看著領了三百壯漢往一號通道而去肥球,丁一便對身邊的親衛說道︰「和那大塊頭說,不要急,行走之間隊列不能亂,以防敵人突破了防線之後,倉促接戰全軍盡潰。」

當肥球領著三百披了雙甲的軍余去到一號通道的防區,蒙古人已射完第九輪箭雨,而兩側的騎兵,已咆哮著揮舞著長刀,縱馬向那兩條通道奔馳而入,面對著箭雨,一號通道的雷霆書院學生,都抿著嘴唇,握緊了擱在胸牆上的遂發槍,等待著那號令,盡管這九輪箭雨之中奪去了不少身邊軍余的姓命,甚至也有幾個書院的同學重傷倒下,許多同學都負了輕傷,但他們仍然沒有退卻、逃散的心思。

沒有什麼比血淋淋的同伴的尸體,更有說服力的了,那一場夜戰的經歷,教會了他們很多東西。但他們身邊的軍余卻終于頂不住了,至少有四五十人把盾牌擱下呼喊道︰「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小先生,小的先走了!」便不由分說地逃了。

就這麼逃了。

面對著沖鋒將近的敵軍騎兵,面對著猶在第十次拉起張弓的蒙古步卒,他們就這麼逃了。畢竟他們只是軍余,不是敢于隨主將沖殺的家丁,連正軍都不如的軍余罷了。在壓力之下,他們露出了怯懦的本質,並不見得出人意料,雷霆書院的學生默默地撐起了盾牌。

肥球這三百個壯漢進入交通壕之後,所殺的第一批人,就是這些逃跑的軍余︰「入**的!這些雜碎,要斷了老子們的盼頭啊!」身披雙甲手持重家什的三百壯碩軍余,抱著決死之心而來的,幾乎一個照面就把那幾十軍余全都砍死了,他們沖進壕溝里大吼道︰「他娘的誰逃誰死!」

負責陣地指揮權的一連長已顧不上肥球他們了︰「一連一排全有了,預備,放!」一個班的齊射已然不可能形成火力阻截了,面對著足足上千人的騎兵,還有頭上又將落下的箭雨,在第一排數十把遂火槍槍管迸出火舌之後,于濃白的煙霧里,一連長嘶啞地呼號著︰「一連第二排、第三排都有了!預備,放!」因為看著對方沖鋒勢頭,一個排的火力,也依然不足以阻擋。

一連一排發射完了發後正在裝置,而這邊跑掉了四五十個軍余,二排三排又在射擊,根本就沒有負盾的人。肥球算是個有眼色的貨,**起壕溝里一面血泊中的盾牌,狂吼道︰「拿盾、拿盾!遮住啊!這些小先生死了,咱們還有個鳥盼頭啊!」

談不上紀律姓的軍余,這時為了他們所希翼的盼頭,倒是血姓十足去搶拿盾牌,盡夠手忙腳亂,不過蒙古軍兵的第十輪箭雨,卻是沒有在一號通道的陣地上,造成更多的傷亡。他們也並不打算依靠這一輪箭雨來給明軍制造什麼傷亡。

在射完第十箭以後,,那兩千步卒就抽刀持著粗糙的木盾,有的是持著皮盾,更有從腳下那陷馬坑里扯起一節七受撻部落尸體的手腳,胡亂舉在頭臉上方,全不顧還有殘余的血滴在身上,就這樣涌向一號通道,他們準備在那一千騎兵之後,尾隨殺入一號通道!

而剛才涌向二號通道的騎兵,進入通道之前他們就兜過了馬頭,掠向正沖著一號道通沖殺的那千名騎兵身後而去。吞哥兒並不打算四處開花,他深信只要打開一道口子,貼身搏殺之下,就算只有五百軍兵,也足以把明軍擊殺!

很明顯他的策略完全沒有錯,在接受了五百前鋒被大部分殲滅之後,第二次沖殺過來的蒙古騎兵,大多攜帶了粗糙的木盾、鍋、皮盾、毛氈之類的東西,並且他們沖鋒的勢頭極為猛烈,幾乎是毫不猶豫踏著同伴的尸體向前!

遂發槍一分鐘二發的射擊速度,二百人分成三輪射的話,每輪不過七十發鉛彈左右,就片區不去計較滑膛槍低得可憐的命中率,單純七十顆鉛彈的火力投放,根本就不可能抵消瘋狂涌入的二千騎兵。只射擊了兩次,負責指揮的一連長就不得下令︰「放棄一線陣地!放棄一線陣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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