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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閑游獨木橋(一)

八月的關外草原正是水美草肥,密雲後衛的守軍,看著正行進出關打著「昭勇將軍丁」旗號的所部人馬,都不禁搖頭嘆息。都是老軍了,大家那里不知道,每年這個時節,便千萬不要去招惹草原人。

去年的土木堡之役,不也就是在這個月份發生的麼?所謂水美草肥,正是塞外游牧民族軍力最為強盛的時節,去招惹他們,哪有什麼好下場?老軍對著邊上同樣上過戰陣的同袍說道︰「可憐人啊!這位將軍不知道得罪了誰,這時節派出關去建什麼狗屎前衛,累得下面的弟兄……你看都是棒小伙,可惜了!」

「听說是丁容城的妹妹。」邊上的軍兵打磨著手的長槍,別的時節疏懶些是有的,軍將沒看到的地方,老兵油總會想法偷懶,但八月不行,八月只要上過陣的都知道,指不準什麼時候韃就來了,刀兵盾甲都攜在身邊,誰也不想在黃泉路上做個糊涂鬼,「丁昭勇嘛,官諱如玉,听說也是世上有數的勇將,在南邊那頭,生生把數十萬反賊殺盡了的人物。」

老軍把箭囊里的箭也取了出來,如同伴一般掏出油石,一點一點打磨著箭簇上的鋒刃︰「丁家是能打,女將軍、衛指揮使啊,大明朝頭一號,是吧?能匹得上立下娘關的平陽公主了。只是再能打又如何?矢盡糧絕,怎麼弄?朝里老看,就有奸臣!」

「入你母親,閉嘴!」邊上同袍一下就把老軍喝住了,「別他娘招惹禍事,這是你我這等樣人該說的話麼?不過說來真也是怪事,丁容城的妹,這是有根基的人,怎麼會被禍害出關呢?丁容城名動天下不說,听上頭的將軍說,當日西直門外,大司馬是親口承認,丁容城是他親傳弟啊……」

那老軍打磨完一根箭簇,把它插回箭囊里,沖那同袍滿是鄙視地說道︰「他娘的,一驚一乍,你能啊?于大司馬是什麼人?大忠臣!是不?這不就對了?丁容城呢?義膽忠肝,天底下一等一大忠臣!丁昭勇呢?打完廣東打雲貴,自然也是忠臣,忠臣你知道麼?朝廷軍令一下,奸臣怕死就托人走門路避戰,忠臣哪有討價還價的道理?丁昭勇不就這麼出關了嘛?上個月一拔,這個月一拔,跟著忠臣,唉,就這下場……老弟,哥哥跟你說,這朝里,就是他娘的有奸臣啊!」

騎著馬跟在這一批軍兵隊伍的丁一,卻沒有鐵門關上那老軍說得那麼忠肝義膽,他感覺自己快成奸臣頭,南遷首輔、偉哥首輔、棉花首輔,听著他出關去密雲前衛辦雷霆書院密雲分院,都跑來相送,一個個情深意切的;深宮之的萬貞兒,也偷偷溜了出來,含著淚給他磕了頭,說什麼雖還未列門牆,已自視為丁門弟,願效花木蘭,要代丁一出關去辦書院什麼的,亂七雜八一大通;兵部侍郎,被稱為「于謙妾」的項曜也跑來送行了,狠狠把丁一捧成了繼孔聖絕學的後來者……

丁一郁悶到不行,奸相、奸妃、諂臣,全一古腦到齊了,這些人,不是應該專門來給他丁某人暗地里下絆麼?怎麼都團結到了丁某人身邊啊!這不對啊!所以辭行答酬之後,他是一直悶悶不樂的,想到丁如玉這個雙手沾滿起義群眾鮮血的劊手,更是神傷,這千百年後,自己的名聲,只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除非,他能創造出一個新的時代。

可是丁一想到這里又泄氣了,因為送行時,柳依依把一百兩銀交給劉鐵,對他說道︰「雖說關外沒什麼用得著銀的地方,你也帶著,看著別讓你先生苦了自己……」一百兩銀,是,一百兩銀,一個鄉下小地主的全部產業加上去,不定能有這麼多錢,可他現在是丁容城啊,還帶著三百學生、五百親衛、二千多正軍和他們的家人、軍余的丁容城啊,一百兩銀,濟什麼事?

但他又能說什麼?他沒錢,這還是人家柳依依的私已。

「得弄點錢才行!」丁一騎在馬上,沒有憂國憂民,也沒有專心搞科研,卻是長嘆著對身邊的劉鐵來上這麼一句。

而劉鐵是極有眼色的人,一听就點頭道︰「先生放心,這事包在弟身上!」

「你還能弄錢?」丁一有點驚訝,這個才能他先前還真沒有在劉鐵身上發現過啊。

劉鐵騎在馬上,諂媚地笑道︰「先生有事,自然弟服其勞了,這個事,鐵還是有主意的。例若這一路的開銷花費,怎麼也得這些軍戶掏吧?咱們給他們備的軍器兵甲,到時就讓他們掏出開拔銀來買,要不就讓他們就這麼跟瓦剌人拼吧!還有那些學生,孤兒就算了,一天給他們吃二頓好了,還有家人的,就找他們收些銀,哼,能投入先生門下,只要咱們放開收生的口,放眼天下,還怕沒人捧著銀、可憐巴巴的求著來麼……」

丁一听著一口老血差點就噴了劉鐵一臉,更為郁結地對他說道︰「當我先前沒說過,你真有出息。」這些軍戶,就是榨干了,能弄出多少銀?往他們身上打主意,丁一感覺劉鐵這廝真是沒治了,就一狗腿的思維。

「先生要覺不合適,弟還有辦法!」劉鐵今天似乎就打定主意要在丁一面前改變形象了,或者是背著那一百兩銀感覺丟份兒,反正他是真的琢磨開了,「大同那邊有個百戶,是以前在土木堡戰死殉國那些師兄弟的表親,他前些日托人送信給弟,說是想動一動位,要不調到京師或是江南都是好的,哪怕定個怯敵或是有傷病,降個一級半級也無妨,這廝說了,能孝敬一萬兩白銀!原本是兼著鹽丁頭目的活計,後來王廠督出了事,才吃了掛落,老實回衛所去……先生要覺可行的話,還有一個是宛平縣的書吏,想求個官身,說是湊了一千百銀……南京那邊,有個縣丞想外放,就是邊遠小縣他也認了,感覺在南京周邊呆著,又是佐貳官,沒什麼出頭之日……」

丁一听了悲從來,什麼叫奸臣?這不就是奸臣麼!弟都成地下吏部天官了!難不成,便真的要從事奸臣這很有前途的職業了麼?丁一沒好氣掄起巴掌往劉鐵後腦勺來了一下結實的︰「閉嘴!」

「是!是!弟愚鈍,這等事,做得說不定的!先生放心,這些微末之事,弟自己便能辦妥,不用先生出面……」這還真的成了地下天官了,不過劉鐵劉堅的名號,也還真在道上叫得響,官場上,仗著安全衙門的身份,又是丁容城弟,這些事說不好他還真的可能辦得下來。

丁一所能給他的回答,就是再扇一下。

劉鐵吃痛捂頭,卻低頭怨著︰「先生,他們都做得出這般事,這世間,公義又有何用!」

事實上他這麼說是有緣由的,要知道武將貪生怕死是很惡心的一件事,例如楊洪見土木堡之難而閉門不出;但官集團往往也能做得極絕,例如不經有司,便將錦衣衛指揮使打死在奉天殿上,還不過癖,還要把王振平日的隨從來拖出來弄死。

至于後面凌遲王振的佷或是抄家,那個倒不能算,那是經有司也就有關司法機關審判之後的執行,可以說這個時代律法比較殘暴,但不能歸入官無視律法的這一簍上面。但丁一所沒有想到的,不知道是因為他這種蝴蝶的到來影響了這個時代,還在確實女將軍在這個時代是朝大佬很難忍受的事,這一回,官集團做得更加出格了。

所謂密雲前衛,按理說,怎麼也跟密雲後衛或是密雲衛挨著邊吧?

可偏偏事情就不是這樣的,所以丁一被劉鐵這麼一說,也是無奈苦笑,不過隨即便對劉鐵說道︰「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何妨把眼光放長過一些呢?」不過此時他也只能這麼說了,否則還能說什麼?

因為密雲前衛被朝大佬弄得很夸張,下轄左右前後五個千戶所,還轄一個熱河防御千戶所,統共個千戶所,而衛所就駐在接近現代承德的地方,也就是洪武年撤掉的新城衛舊址,處于哈喇河套。

現在是所謂兀良哈三衛之最強大的朵顏衛的地盤,之所以加上所謂,是因為這三個衛,根本就是牆頭草,大明強時就依附大明,瓦剌強時就抱瓦剌大腿,節操?不好意思,游牧民族大約是不識漢字的,這玩意,那是真真切切的沒有!

而在土木堡之後,盡管京師保衛戰打退瓦剌,石亨鎮守邊關也屢有出擊斬獲,但是大明突然的虛弱已完全無可爭議了。密雲後衛出古北口之後,就完全不是明土,倒是瓦剌的兵馬,韃靼的兵馬,不時呼嘯而過。

但丁一並沒有絕望,燕山地區他記得清楚,那是有著不少石灰礦,灤平有鐵礦,熱河有石英礦,如果密雲前衛的勢力足夠大,大得可以向東南擴張,興隆還有煤礦。所以面對著沮喪的劉鐵,丁一對他說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作者按︰新城衛不是新城防御千戶所,新城衛在哈喇河套,新城防御千戶所是在普安】(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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