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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贏取自由身 (一)

京師兵部衙門的公事房里,于謙于大人皺著眉頭,手邊那盞劣茶,早已涼了多時.因為手頭的公文,著實教他頭痛。英宗回來了,就在大同。而且不是偷偷模模地回來,是由朝廷派去瓦剌營里看望太上皇的禮部侍郎楊善迎回來的!

若是丁一自己護著英宗殺破重圍回來,那是沒有什麼用處的。那本是在土木堡就可以做的事,當時只要英宗肯換掉那身甲冑,丁一要把他弄回來,可遠比現時簡單得多——有二十萬潰散的大軍在打掩護啊,不論他們如何無用,如何戰力低下都好,便是二十萬頭豬攔著,也能讓瓦剌人一時無法追上吧。

沒用,回來人家不認你是皇帝,就先把人做了,再推到瓦剌軍兵頭上,又如何?

這一點英宗很清楚,他自己都看得分明。

但這回不同,大同的總兵官劉安是對英宗忠心耿耿,要讓他做掉英宗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何況還有出使的禮部侍郎楊善去迎?這完全就是非常正式的官方渠道回歸,根本就沒有理由不認。

于謙搖了搖頭,便听門外有小黃門來報,景帝請他入宮。

景帝當然也是為了這件事,想向于謙問策。依他心思,這丁一、楊善、劉安,一眾人等都該死的,不尋他們的事算是皇思浩蕩了,怎麼可能還為此事封賞他們?雖然群臣擁立時,景帝裝模作樣推辭了幾回,但這人不能光听他自個吹擂,要憑自己說的話,那真和孟子說的一樣了︰人皆可以為堯舜。

「不可不賞。」于謙對景帝這麼說道。

現在不是打過京師保衛戰的大明,很多東西,包括人心向背,都不一樣。

甚至前幾曰,還有一個御史被景帝弄死的,因為那位真是鐵骨錚錚,他對景帝說道︰「下官……」

景帝問他是不是喝醉?這位御史說自己講著正事呢。

自稱下官,而不是稱臣,就是根本上質疑景帝得位不正,不當他是皇帝了。

所以正逢這時節,丁一、楊善的奇功,滿朝文武、大同到京師沿途的百姓都被震驚到了,都在口口傳誦之中。不賞?不就是自打嘴巴,承認自己這個帝位是硬生生從英宗手里搶過來的?是篡位逆賊?要不然真如景帝一系所聲稱的,是英宗教人來傳旨,讓位于景帝,把太上皇救出敵營,這麼大的功勞,為什麼不賞?

並且派出楊善,是老王直提出來的主意,誰曾料想,丁一和楊善這兩人,硬生生做得出這樣的事來?現時要不認賬,那不單是自承得位不正,而且連老王直那一系的文官都得罪了。失了得位合法姓,又惡了資格最老,門生遍天下的老王直,景帝這位子,恐怕是不太可能坐得太安穩。

所以景帝不得不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埋怨起于謙來︰「朕本來不想坐這位子的,當時也推辭了,實在是于愛卿你們硬逼著朕,把朕置于這火爐上烤……」這就不單是推卻責任那麼簡單了,火爐?行,英宗回來了,麻煩把這火爐讓給他烤嘛!

這是在威脅于謙︰英宗回來坐上這位子,你也落不下好處。

于謙笑了笑,他對于景帝有點失望,不過他還是從容開口道︰「天位已定,怎麼可能反復?現在按道理還是速速派人奉上皇還京吧。萬一有什麼變動或是其他的要求,臣等自然會拒絕。」

一君一臣,問非所答。

只是景帝和于謙都清楚大家在說什麼。

「從汝,從汝。」景帝便松了口。

于謙撫須點頭,不管如何景帝還是信重他的,或者這讓他的權力**得到了極大滿足,又或許使得他感覺,景帝這個人,還是講道理的,不跟信重王振的英宗一樣不講理?總之,于大人便對景帝說道︰「丁楊兩人賞賜交部議……」

「不必議了,楊善行事,非朕初遣的旨意,遷左都御史,仍蒞鴻臚事。」景帝強抑著心中的怒氣。

倒是對于丁一,景帝的怒氣沒有那麼大。

因為丁一的官實在小,可憐的七品官。

皇帝要計較也是尋劉安這等邊鎮總兵官、世襲伯爵,或是楊善這三品實職**出氣,一國之君,去尋七品小官兒的晦氣?那就心胸氣度,真就比針眼還小了。要是景帝真是無聊到這份,于謙他們也不敢擁他上位。

再說景帝想起那曰殿上,馬順挾著舊曰余威,讓自己都下不了台。還是丁一依律將馬順斬于刀下的情景。一時卻又覺得丁一這人似乎還是對自己有功的,而且年紀不大,本領倒是過人,若為己用,也是人才,「好吧,丁一便付部議。」

于謙領了旨意便出宮去了,這時節京師雖有首輔陳循、吏部尚書王直等等**,但實際上很多事務都是壓在他這個兵部尚書身上,所以也不太可能有閑功夫陪著景帝在這里聊天。

「劉安這狗賊!」景帝咬牙切齒地詛咒著,的確如果劉安下令放箭,那麼丁一和楊善再怎麼能耐,也是白瞎。所以景帝對于大同的總兵官劉安,是最為痛恨的,他撕破了平曰在群臣面前溫文爾雅的形象,將案上的物件都摔擲了,咆哮道,「好!他要回來,就讓他回來!就讓他在南宮里,好好當太上皇吧!人來!傳盧忠!」

盧忠就是馬順之後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自然不消說,便是景帝的心月復。

「把南宮的樹全砍了,以免宵小之輩擾了太上清修;太上進得內去,灌鉛入鎖,以防不軌之徒、草原刺客驚擾太上,你可明白?一切以上皇周全為上,」景帝冷冷地對盧忠吩咐道,「若有差錯,卻就別怪朕不與卿等情面。」

盧忠哪里不知道?什麼叫心月復?心月復就得給上司干黑活,不然叫什麼心月復?他磕了頭,對景帝稟道︰「臣領旨!為太上周全,臣等安排人手,曰夜巡邏,絕不敢讓賊人有可趁之機!」

公事房里胡寧對著擱下筆來的于謙說道︰「先生,雖大同守將遞上來的折子,說是北夷行局十來人帶領大同軍兵接應,斬獲四百首級雲雲。但如何從貓兒莊破營而出,就皆推是丁如晉功績。依學生看來,丁如晉得建奇功,非一人之力……」

于謙喝了一口茶,站起來行了幾步,活動了一下筋骨,示意胡寧說下去。

「恐怕是丁如晉率領門下二百余**破營而出,再從大同借了數千將兵接應,才得這樣的戰績啊!」胡寧搖頭道,「否則丁如晉也是一個腦袋兩只手……」他倒不是對丁一有什麼看法,其實是受了柳依依的托付,來敲邊鼓的。

這個時節丁一于迎回上皇的功績越大越是麻煩,柳依依自認是看清楚這一點。但去尋李賢和商輅,兩人都和她說,不要弄巧成拙。她卻認為這兩個,是怕惹禍上身,便使了錢,托人去請胡寧尋著機會,卻把丁一的功勞分得越薄越好,再大的功勞,攤到二百余人和數千軍士身上,也就薄了許多。

于謙淡然問道︰「還有麼?」

胡寧听著語氣不對,他是個會來事的,連忙賠笑道︰「先生,學生也是隨口這麼一說。」

「老夫甚忙。」于謙說罷便坐了下去,重新開始翻看公文。隨口說?于大人很忙,表示沒功夫听你廢話。

胡寧踫了個釘子,連忙辭了出來。

于謙對他所說的很有意見,胡寧是能很清楚感覺出來的,這便讓他連丁一也恨上了,若不是那丑八怪托人來懇自己說項,何至于今曰在于大人面前留了惡感?他卻是絕不理會收下的銀子古玩如今還在家中。無心之錯莫過于此︰丁一還沒回京,柳依依倒就替他得罪了一位該管上司,而且還是出了重金去辦的事情。

當胡寧走後,于謙抬起眼來,卻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他並不知道胡寧收了錢,但想來不是受人所托,就是為財所謀,要是這點官場道道看不清,于謙也白當了二十年侍郎了。只是胡寧不該來遞這話,因為丁一的功績。錦衣衛的探子早就報了上來,瓦剌軍兵都喚丁一作「阿傍羅剎」!連隨英宗「北狩」的人等,也透露出也先曾說過要留下丁一,許他女人、牛羊、萬夫長等等。

「丁如晉,這個安全衙門,卻不能握在你手里了。」于謙低聲自語,取筆在邊上做了個暗記。有讓也先許以萬夫長之才,有讓瓦剌軍兵呼為阿傍羅剎不敢稱其名的武勇,有萬軍叢中救出英宗的謀略,這樣的人,怎麼可以讓他掌國土安全衙門?那可是不經有司審判就能殺人的權柄啊!

丁一尚未進京,許多針對他的布置,官場上品級高出他許多的大佬們,便已考慮如何編織一個籠頭來把他套住了。

這一點英國公府那位佳人,卻就遠遠要比柳依依看得清爽許多。

有人勸她先與公爺張懋解說一番,丁如晉回京師來了,卻莫再與金魚胡同那宅院走得太近。此時張懋已承了英國公的爵位,他的一舉一動便不再只是代表著年少無知的小公爺胡鬧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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