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岸,燈紅通明,人頭涌動。
那一艘‘醉香居坊’就泊在最顯眼的河道中間,客人陸陸續續登將上去,禹邵謙與龍先生亦隨著人群登上客船。
又是那一股叫人神清氣爽的幽香,禹邵謙不自主的警惕起來,目光尋尋,四處搜索,群妖覓跡,人妖難辨,任何一個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都有可能是妖。
龍先生領著他直上二樓,那是‘魅妖’柳青青的閨房。
推開房門,里面男女的談笑聲便傳了出來,王世道與那位貴客並排而坐,柳青青依舊帶著面紗露出一雙似憂似怨的眼眸,坐在他們對面。
一進屋,禹邵謙並沒有立刻去打量要見他的貴客,而是向柳青青身後的屏風望去,那屏風水墨畫像上,高山流水氣勢磅礡依舊,山腳下滄桑古老的大樹上那三足烏鴉垂首低視,樹下多了一個老乞丐,腰間掛著一個葫蘆,老乞丐的身旁還有一頭通體黝黑的俊美。
老乞丐與他的戰馬果然進了‘屏風畫境’。
禹邵謙很快便收回目光讓自己鎮定下來,對著王世道與那位貴客鞠躬行禮,這次打量起那位貴客來,那人三十余歲,白面陰柔,氣質高貴,長著一雙堪比女人的媚眼,目光流轉間,竟然還風情萬種,不會是個女的吧,再看他咽喉處,有微微凸起的喉結。
他也正在仔細的打量禹邵謙,眼中閃爍興奮的光芒,竟還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王世道請禹邵謙入座後,介紹道︰「禹邵謙,這位是河南道來的貴客,武公子」。
河南道!
禹邵謙頓時好像把握住了什麼,起身恭敬的行禮道︰「禹邵謙見過武公子」。
那位武公子趕忙示意禹邵謙坐下,那雙媚眼直勾勾的盯著禹邵謙,好一會才道︰「早就听說江南人杰地靈,可也想不到竟然出了禹公子這等豐神俊朗,還才高八斗的人物,也不知道哪一家的姑娘有福氣嫁做你的新娘」。
禹邵謙被他毫無顧忌的眼神盯的渾身不自在起來,若不是他咽喉處有喉結,證明是一個男人,還真懷疑他看上自己了呢。
在場所有人都覺的他言詞怪異,均都詫異的望著他,他也發現自己失言呵呵直笑來掩飾尷尬,轉而道︰「冒昧請禹公子來,是有事相求,以禹公子的才智可能已猜到一二」。
禹邵謙心中明亮,目下,他能讓人看的上眼的也就是那一萬多石糧食。
王大人依舊官威十足,坐的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神色嚴肅不苟,連酒席上應付式的笑容都收了起來,插入道︰「河南道大旱,顆粒無收,武公子急需要一筆糧食度過這次天災,禹家是清溪里的大米商,想從你手中購買一些糧食」。
禹邵謙頓時明白過來,並不是王世道要這個糧食,而是眼前的武公子需要,無論這位武公子購糧是賑災也好,轉手狠掙一筆也好,既然王世道出面了,自己肯定是要給足面子的。
禹邵謙應道︰「上繳朝廷征糧後,學生家中,還有一萬石糧食剩余,武公子不嫌少的話,大可都收了去」。
武公子聞言大喜,又略顯躊躇的道︰「那關于價錢?」
禹邵謙微微一笑道︰「既然老師出面了,價錢就按照原來的市場價吧」。
這一聲老師叫的順口,也自然。王世道承了他這麼大個人情,收他做個掛名學生,也不算過分,臉色如常,沒有絲毫不悅。
武公子道︰「好,實在太好了,哈哈哈」。
在人間混跡多年,早已學會察言觀色的柳青青見客人詳談融洽,適時的插入道︰「好事已成,不如讓青青為大家撫琴一曲」。
那武公子頓時眉開眼笑連連稱好。
柳青青撫的是古箏,曲目優雅空靈的《問青天》,看著她縴細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如怨似猶的輕輕低述著,就像一位盼夫歸來的少婦人,天天看那天,看那山,看那路,翹首期盼,心中悲苦卻又滿懷期望。
來到‘醉香居坊’,禹邵謙總覺的不自在,此刻更是覺的柳青青的眼眸一直不懷好意向自己飄來。
策修的策生體內聚集了很充盈的靈氣,對妖來說可是大補之物,如果吞噬的策士修為高的話也能提高妖本身的修為,禹邵謙猜想,此刻自己在柳青青的眼中可能就是一頓豐盛的宵夜。
靈敏如禹邵謙,他的鼻子輕輕抽動,在那怡人的清香下,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好似是剛剛出現的。
王世道舉著茶杯的手也突然一頓。難道他也發現了?王世道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策士院出生,但王家是江南望族,族中嫡系子孫歷代為官,家族底蘊非常深厚,他不可能只是個平凡人,極有可能是個策修之士,甚至修為還不低。
一曲作罷,柳青青疲態盡顯,這是她一貫的手段。
王世道已開口道︰「今日生意也做成了,青青姑娘的曲兒也听了,我等也該告辭了」。
武公子聞言哈哈大笑,調趣道︰「是極,是極,莫讓夫人在家中等的焦慮了」。
柳青青聞言捂嘴輕笑起來,王世道卻是一臉尷尬,王世道家有悍妻,江寧城內人盡皆知,可卻沒人敢當著他的面提起,但這位武公子竟然公然的打趣,看來與王世道的交情非同一般那。
禹邵謙巴不得快快離去,趕忙起身,緊隨著他們下了船艙。
王世道與武公子是要返回江寧城內,而禹邵謙則要回清溪里,方向相反。
下了‘醉香居坊’,禹邵謙恭敬的一直送王世道與武公子上了馬車,馬車的窗簾被拉開,武公子探出頭來,熱情的道︰「禹公子,在下暫時借住在王大人府上,不知明日是否有空,可否過來一聚?」
禹邵謙聞言大喜過望,他正愁沒借口上門呢,看來,武公子這是禮尚往來的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