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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衛風回到山陰的第十天,也就是七月二十六日,劉裕接到了被任為句章太守、建武將軍的詔令,早已躊躇滿志的他,第二天就領著臧愛親、劉嬌與劉興男、以及一萬水步軍乘坐六十艘斗艦駛離了京口,另有劉穆之自願跟隨。

由京口至句章,走海路約兩千五百里左右,經十二日行駛,全軍于八月初八抵達了句章以南的象山港,這是一個由東北向西南深入內陸的狹長型半封閉海灣,是理想的深水避風良港,縱深一百五十里左右,港深水清,水深普遍在四到七丈之間。

把船只留下之後,劉裕領全軍當天開撥,于傍晚進入了早已殘破不堪的句章縣城,句章本是個小城,又被孫恩洗劫一空,放眼望去,滿目瘡痍,丁口也少的可憐,都是些劫後余生偷偷逃回來的窮苦百姓,他們舍不得離開故土,連同老弱婦孺,充其量不過三五千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劉裕忙的昏天黑地,領著北府軍卒著手于城池的重建,雖然明知孫恩就在對面的那大片島嶼上,但劉裕並沒有派人搜尋的意思,一方面島嶼太多,耗時費力,另一方面則是島與島之間水情復雜,如果缺乏有經驗的老漁民帶路,冒然領水軍出海無疑是一個危險的舉動。

不知不覺中,一個半月過去了,時間來到了九月下旬,句章由于人口因素依然顯得冷靜,但其他各方面已經初步安定,劉裕也有了少許的空閑時間。

九月二十五日,劉裕終于可以準時準點回家用膳了,經過一個白天的忙碌,傍晚時分,劉裕回到了家里,他的家依然不大,只佔了個獨門小院,剛一推開門,一股誘人的鮮香就撲入鼻中,句章處于沿海,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食物除了米飯,便是以各種海魚、蝦、蟹及貝類為主。

「父親,您回來了吧,快來用膳吧,海貨要趁熱吃,涼了有一股子腥味,而且不能加熱,要不肉會變的又老又粗,難吃的很!」劉裕正運足鼻力在分辨著香味的種類,耳邊已傳來了劉興男的招呼聲。

「來了!」劉裕就著水缸洗了洗手,提步邁入膳堂。

膳堂里只有兩張幾案,也不分主席次席,面對面擺著,三個女人正把熱騰騰的飯食端上,不多時,幾案上已堆滿了魚蝦蟹,看來是特意為他準備的,劉嬌與劉興男坐一張幾案,劉裕與臧愛親坐對面,劉裕抄手抓起一只紅彤彤的大螃蟹喀吱喀吱啃了起來。

「不錯!想不到海蟹也膏肥肉女敕,你們都嘗嘗看!」劉裕一邊贊不絕口,一邊伸手招呼。

「嗯!」臧愛親與劉興男各拿了一只小心的剝著外殼,只有劉嬌怔怔的看會兒,才勉強扒了口白米飯。

「呃?」劉裕不由看了過去,劉嬌秀眉微蹙,很是有些心事,于是問道︰「阿嬌,你怎麼不吃,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沒有!」劉嬌矢口否認,連忙抓了只蝦子塞入口中,只不過,卻給人一種難以下咽的感覺。

劉裕把螃蟹放下,眉頭微微一皺,劉興男卻現出了了然之色,轉頭問道︰「姑母,句章就在會稽邊上,離山陰只有三百五十里,那個人也真是的,一個多月了,都不知道來探望你,他有那麼忙嗎?或者是不敢來咱們北府軍的地盤?」

「可別亂怪人家!」劉嬌俏面微紅,趕緊替衛風分辯道︰「阿兄被任為太守不過才一兩個月,可能消息還沒傳到那邊吧,也有可能是真的忙,畢竟他收了那麼多降卒,夠操一陣子心了。」

這麼一說,劉裕全明白了,原來是自已的妹妹害了相思病啊,一絲為難立時躍上了心頭,讓他主動把劉嬌送上門,他拉不下臉啊,不由暗暗責怪起了衛風,三百五十里,騎馬也就兩天的路程,難道幾天都抽不出?劉裕不信衛風不清楚自已被任為了句章太守,句章距會稽的最東面城池余姚只有一百八十里,鄰居換了主人,衛風會不知道?

‘難道,是根本對自已的妹妹不上心?’劉裕的心頭正生出了一絲惱火,劉興男又道︰「姑母,要不這樣,咱們在句章也無聊的很,不如去山陰逛逛吧,听說山陰的繁華僅次于建康,明天一早興男陪你去,如何?」

「啊?」劉嬌立時心如鹿撞,訕訕著不吱聲,但俏面已現出了明顯的意動之色。

「不行!」劉裕頓時一盆涼水當頭潑下!

劉興男不解道︰‘父親,為何不行?您該不是拉不下臉面吧?您急什麼?是姑母嫁人又不是您嫁人,您操的那門子心?」

劉裕正是這個意思,倒貼個妹妹已經夠勉強了,他更擔心的是衛風半點也沒這份心思,那不光令劉嬌傷心欲絕,自已也丟不起那人啊,可這話勢必不能出口,該如何解釋呢?

劉裕略一尋思,沉著臉道︰「興男,你不要胡鬧,當今天下,世道不靖,你和阿嬌孤身往山陰,萬一出個意外如何是好?何況女子不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出門亂跑什麼?也不怕人說三道四!」

劉興男不滿的嘟囔道︰「孫恩都退回海島了,還能有什麼意外?您手下有一萬兵力,派幾個人護送不就得了?興男可不信抽不出人,而且過一陣子天要涼了,九月底不冷不熱,正是出門遠游的最佳時節,等冬天來了,您讓興男去興男還不去呢!

父親,您又不是姑母,怎知姑母的相思之苦?再說了,您與母親成親生下興男之後,有好幾年都不擱家,直到投了孫無終將軍,才把咱們三個女人接回了京口,那時您賭錢賭的快活,有一次輸給京口一霸刁逵三萬社錢,被綁在樹上拿鞭子抽,還幸得時任驃騎將軍長史的王謐替您還了錢,您才被放了,當時您命都快沒了,有沒有想起咱們娘三個是怎樣過的日子?您光顧著賭錢,怎不見您為咱們操心?」

「放肆!」劉欲勃然大怒,劉興男這牢騷可是準準的戳中了他的痛腳,有時劉裕自已都奇怪,那一陣子就像被鬼迷了心竅,識海中除了賭還是賭,再沒有第三個念頭!

這段經歷無論劉嬌還是臧愛親,是連提都不敢提的,今天卻被劉興男揭了老底,劉裕自已看不到,但他的臉面已經漲的比幾案上那一堆螃蟹蝦子更紅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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