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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的竹屋在冬天總是格外的寒冷,每年到這個時候,顏若回就會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他近日總是窩在被子里,已經多日陽光,原本美如良玉一般的臉都浮著病態的蒼白。紅衣女子走進來,看見他掙扎著要起床,趕緊幾步上前按住他︰「怎麼了?」

「惠姨,我胸口悶的厲害……」

沒等他說完,被稱作惠姨的女子便走到窗口推開木窗,陽光一下子照進來,房內頓時明亮起來。顏若回終于舒服了一點,輕咳一聲後才道謝。惠姨放在桌邊的藥已經涼了下來,她端過來看著顏若回喝下去,才放下心。「藥君叮囑過,這副藥一定要按時吃。你不要總像個孩子似的,怕苦怕吃藥!」

顏若回咽下藥,愁眉苦臉,「惠姨,真的很苦!」

良藥苦口這句話,還真不是吹的,沒有這副藥,他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雖然心疾發作起來也很痛苦,但是總能熬過去。

「惠姨,月君回來了沒有?」

惠姨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厭惡的神色︰「那小子心術不正,你別跟他靠太近!免得惹禍上身!」

顏若回唇角微掀起一抹苦笑,「我們幾個都是孤兒,從小一起長大,到底還有幾分感情。他失蹤這麼久,我不能不聞不問吧。」

惠姨瞅他一眼,笑著搖搖頭︰「你對他倒是關心!」頓了頓,她才道︰「不過,我看他這次凶多吉少。」

顏若回吃驚︰「這些年他一直在教主面前很受重用,怎麼會?」

惠姨沉吟片刻︰「他私蠍重,貪財,教主派他去賀蘭家,我看這一回多半是有去無回。」

顏若回撐起半邊身子,有些著急︰「他去了賀蘭家?教主已經有所行動了嗎?」

惠姨嘆口氣,將他按回被子里捂好,「他如果像你和藥君這麼听話,自然不會有事,可他已經不止一次擅作主張,壞就壞在,他對當年的事情一知半解,你想想看,任何人得知孔家寶藏都要動心,何況是他?就怕他貪蠍重,反而害了自己性命!」

只怕這次教主早料到他回不來,不過是借刀殺人而已。她心中嘆息,卻沒有把懷疑說出口。

顏若回臉色蒼白,喃喃自語︰「不知道她會不會出事。」

惠姨聞言,眼中突然有了神采,不必點明她就猜到他口中的人是誰︰「有賀蘭公子在她身邊,不會有事的。」

「這件事情教中知道的人極少,連藥君都不知情,這些年我越發猜不透教主的心思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我想都不敢想。」

顏若回有些感傷︰「只希望月君莫要一時糊涂!」

「怕只怕,晚了。」惠姨看著落在地面上的陽光,眼神憂傷,月君很機敏,可還是不夠聰明,他一點也不了解墨淵教主,想到這里,她眼底涌上一層霧氣,一個為復仇不惜改頭換面、苦等十五年的人,其意志是驚人而可怕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也看不清。

他明知道月君有去無回,為什麼還要走這一步,無聲地嘆了口氣,惠娘替顏若回掖好被角︰「好好休息,別再想了。」

藥性上來,顏若回只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賀蘭府里這幾日的氣氛格外凝重,尤其是在大夫已經再三要求他們將七寶送走的情況下。

「她不能再呆在賀蘭府了,一旦消息傳出去,違抗先皇聖意的後果是什麼你們心里不清楚嗎?」

焦大夫喋喋不休,玉娘啪地摔下煽藥爐的蒲扇,秀美的臉上是從過的冰寒,「焦大夫,讓你治病你沒本事,連個小姑娘都救不好,她現在病得這麼重,你還要逼著我們送她去離城,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焦大夫氣得臉色鐵青︰「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她根本就沒救了!不趕緊送走一旦被人發現,賀蘭公子會名譽掃地的!他私藏疫病不報本就是重罪,難道還想要繼續隱瞞下去?老夫都說過很多次,她沒救了,沒救了,你們聾了嗎!」

「我們並沒有危害到別人,連侍女僕從都不敢用,焦大夫,你這樣說太過分了!」玉娘被他氣得要抹眼淚,焦大夫猛跺腳︰「可這一旦傳出去——」

「她都要死了!你們別再抱希望,熬下這麼些日子,已經是天大的造化!」

藥房簾子一掀,老管家老神在在地走進來,掃把隨意往門邊一擱,拍拍腿腳的灰塵,笑道︰「我們都是下人,做不得主,焦大夫這些話,還是跟公子說去吧!」

焦大夫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兒了。賀蘭公子最近的臉色,簡直要嚇死人,他要是敢在他面前說那小姑娘不行了,恐怕要被活吞了!呃,隨他們吧,反正最多再熬一兩個晚上,等人一斷氣,他們也就徹底死心了。

不管焦大夫怎麼明示暗示,賀蘭雪都听不進去。他坐在七寶的床邊,握住她的手心,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覺得那手心里的熱度像是一直要傳到他心頭去,燒得滾燙滾燙,他想對她說話,可是看著她的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七寶嬌美的面容已經被傷寒折磨得月兌了形,紅潤可愛的嘴唇被持續不斷的高燒折磨得干燥、失色,甚至起了水泡,賀蘭雪心里發慌,他隱約感覺到她身體在發生著變化,在一天一天衰弱下去,而他束手無策,不管做出多大的努力,他都無能為力,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絕望是什麼樣的滋味,那種無論如何都不能挽救的痛苦,眼睜睜看著,他分明能夠感受到她的生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而每一刻都是那麼難熬,他甚至不敢閉目休息,生怕下一次醒來,就再也不能見她睜開眼楮……

七寶昏昏沉沉,好像全身都被火焰包圍著,她一直在努力,想要睜開眼楮,可是怎樣都不能成功,她听不見旁邊人說話,可是她能感覺到,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溫柔地抱著她,雖然她不知道那是誰,卻多想睜開眼楮看一眼,想要開口說話,可是每次掙扎著起來,都只能墜入更深的噩夢中,不知道躺了多少天,她只是覺得很累很累。

嗚嗚,七寶是不是要死了?乳娘為什麼不來看她?沒有爹爹,沒有娘親,為什麼海藍哥哥也不在……

可是,有人在叫她。

賀蘭雪心里一跳,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他很快就愣住了,因為七寶睜開眼楮,雖然顯得十分吃力,卻還是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

「七寶!」賀蘭雪心中驚喜萬分,前些天她還偶有清醒的時候,可是連續五天以來她都沒有睜開過眼楮,他以為這是一線生機!

「哥哥?」七寶的聲音極度微弱,可是她動動嘴唇,賀蘭雪就知道,她在叫他。

「是我!七寶,我在這里!」賀蘭雪不由自主攥緊了她的手。

她只輕輕喊了一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有話卻不能說,想說卻說不出,她從不知道健康是如此重要,一直以為她什麼都沒有,可是到了如今她方才明白,有了好身體才能擁有其他,否則,什麼也沒了。七寶因為消瘦,眼楮顯得更加大,只是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與神采,睫毛顫動間,竟流出了淚水。她連想要舉起手模模哥哥的臉,想跟哥哥說兩句話,都做不到。

賀蘭雪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痛苦,他已經意識到他無能為力了,再做什麼都失去了意義,他眼眶發酸,突然緊緊地把七寶摟在懷里。

「為什麼……為什麼……要生病!」他不知道到底想要問誰,問自己,還是問病得糊涂了的七寶。他不知道如何述說自己的心情,看著她這般痛苦,他只覺得心里某樣一直撐著自己的東西在一點一點破碎,坍塌……

「公子!」玉娘突然沖了進來,裙裾閃動間帶來一室的陽光,「外面的僕從來送紙條說,門口來了個大夫,他說——」

她上氣不接下氣,急迫地想要把話說完,那人怎麼趕也不肯走,非說這府里有重病人,還說什麼宅子上空有死氣,僕從要打要罵他都死賴著不走,更說自己是大夫,能治好各種疑難雜癥!僕人實在沒辦法,從門外遞了紙條,可是玉娘卻像是看見了一線生機,在這種時刻,任是誰,她都會相信的,因為他們已經毫無辦法了,她只能逼著自己,非信不可!這是希望!

……

誰都沒想到,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布衣男子,風塵僕僕,卻神采奕奕,他一進來玉娘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他太年輕,她不能相信這樣的人,禁不住要懷疑他不過是個江湖騙子!

但是賀蘭雪相信,不得不信。

他剛剛踏進來,便大聲地嚷嚷︰「老天啊,這藥味重的,你們要燻死病人哪!」

老管家一掃把將他掃進來,堵在門口,面上卻慈眉善目︰「快去看病,少羅嗦!」

杜良雨只消聞一聞這藥味,便已經知道,躺在這床上的是個傷寒病人,而且,還是個即將不治的病人。他嘴里習慣性地嘟嘟囔囔,一抬眼看見面前站著的玉娘,頓時呆住,這女子面似芙蓉眉如新月,水靈靈一雙杏眼充滿希冀地盯著他看,好吧,偶爾有懷疑之色閃過,但是,杜良雨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剛要說話,已經被老管家踹了一腳︰「看什麼看!」

平日里管家是不被允許進這屋子的,可是現在賀蘭雪心神已亂,根本顧不上他。杜良雨一雙眼楮滴溜溜盯著玉娘轉,眼楮珠子都恨不得摳出來掛在她身上。

賀蘭雪一直坐在床邊,冷冷看著走進來的人。

杜良雨一觸到這美公子的目光,登時心里一陣寒顫,人都說賀蘭公子雖然待人冷淡卻時刻溫和有禮,可是這哪里像是傳說中的賀蘭雪,他要是再,估計他就要一劍砍了他罷!

給床上那病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把了脈,杜良雨的臉皺巴巴成了包子狀,嘴巴里又開始念念有詞。

賀蘭雪沉默不語,安靜地像是在等待宣判。

玉娘已經等得心都要跳出來,幾步上前拉住那人袖子︰「你到底能不能治!」

杜良雨愣了愣,呆呆看著拉他袖子的美人,眼楮瞪得又大又圓,情不自禁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人家說這賀蘭府里有個大美人的,我一直想來見識見識,現在我明白了,這床上躺的丑丫頭肯定不是!」

他一把抓起玉娘的手︰「你才是我要找的美人啊!」

玉娘呆住了。

老管家暴跳如雷,不是因為這個來路不明的騙子膽敢調戲他閨女,而是因為在他胡言亂語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賀蘭公子一下子黯淡下去的希望。

他三步並兩步,一把揪起那冒牌大夫的後領,像滴溜兔子一樣把他拖出去。

杜良雨怪叫︰「表啊!我能治,能治,我能治啊!」

「放開他——」

管家的手突然一下子松了,杜良雨像一攤泥巴一樣倒下去,正好匍匐在玉娘裙擺前,看那裙下邊一雙紅鞋尖兒微露,頓時心潮澎湃,像是渾身充滿了力氣,突然蹦了起來,沖到桌邊刷刷刷寫滿一張紙,手臂一揮︰「拿去!藥方!」

賀蘭雪一下子站起來,突然耳朵里嗡嗡作響,一陣頭昏眼花,這才感到了自己身體極度的疲倦,他手扶住床邊的牆壁,不讓自己有絲毫的搖晃。

他竟然還要走過來接那藥方!

老管家搶先一步取過,眼眶已紅,「公子,你放心,我會好好盯著!」

藥方先給那焦大夫看過,由玉娘親自抓藥,再監督著杜良雨一副一副配好,老管家自己來熬藥,本來還要擔心那半吊子大夫跑掉,誰知道他一見到玉娘連路都走不動,別說跑掉,長了翅膀也飛不了!

杜良雨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有些不敢置信,那個小姑娘哪里值得這麼多人為她憂心忡忡,容貌好不好看,反正已經病成那樣了他是看不出來,但是看著玉娘居然小心地接過藥,將滾燙的藥在兩只碗里翻來倒去,等藥涼下來才給那病丫頭送進去的時候,他突然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美人親自服侍啊,多好的命!

想他從來都是天生天養,怎麼就沒那丫頭這麼好的運氣呢!

看到玉娘走進藥房,他一臉諂媚的笑容貼上去。

玉娘看也不看他,取了熱水就走。

呃——

「喂!」

干嘛,杜良雨橫眉豎目地回過頭來,焦大夫指指他身後。他頓覺不對,回頭一看,自己干淨的袍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大腳印子,位置十分尷尬……

那個死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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