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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行步

我猛地從衣福雲懷中奮起,厲聲道,「為什麼不肯活著,若是我死了,你還肯在這世上念著我的好,這不好嗎,我才不要你共同赴死,你可以為我好好活著。」

她已經恢復了冷靜,「殿下所言甚是,更何況殿下千秋長廣,屬下有著悠悠相陪之日,當然不會失忠身先死。」

我已經狠狠地瞪回淚水,伴著她的末字尾音晏晏有笑。

早就該這樣,你放心我已經想通了。

既來之則安之。

有些事躲也躲不過,誠然便不再躲了。

況且我心中忽然就相信了李暉琢告我的那番話,也許自有他的道理存在其中。

忐忑之間,時間最易飛逝,轉眼已經到了掌燈時分,老夫人派人來尋我,便是再也推月兌不得的時刻,特意囑著杏月為我尋了件白衣,再化了個新意的妝容,加上遠去的這許多歲月,想來那賊人似乎不應該第一眼就認出我來,到時候再找一個借口告辭而去,也許並非一件難事。

打定主意,心中總算少了初時惴惴,緩步進入前廳。廳上正奏絲竹,樂聲已幾經變幻,到了此時正是輕緩之間,在座賓客紛紛舉杯暢飲,前台上的戲台早已經搭就。一君舞姬躍于堂中,羽扇輕搖,一堂旖旎春風縈索。

此時正到得那舞的要緊處,但見一名舞姿被眾女拱捧而出,羽扇輕攜,微微移向一旁露出流眸嬌光,偏偏不全現于眾人眼前只是波光橫流,止于一剎。眾姬再度合圍,任她一人在這布景之中上下左右于無所不在處飛舞羽扇,這舞跳得叫人忘憂,但見扇影,已經完全瞧不到扇下的人物,動作流暢處。似有千扇共舞。登時引人滿座驚呼。

我便在這個空當之中如一線流星直直射了進去。近到老夫人身前請了個安便退在了老夫人的大下手。

此時眾舞姬已經打開了團圍之勢,將那當中的風景直接閃讓給那仍舊掩扇的舞姬,我心中也贊她這舞跳得實在是好,還有讓人孜孜想解的奇怪。我不禁停下了尋找的目光一意盯著舞池之中。

直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射來。才抬眸。震驚之間。我看到一雙驚疑不定的眸子。是李元吉。此時我們之間遠離了幾席,而且又有眾舞纏綿來去,他竟然能一眼就看見我。短暫的視線相抵,我假意若無其事移開了目光。

也許他只是覺得有點像,還不至于一眼就認出。

但這只是我對他的低估,下一剎,他猛然站起,帶落了食案上的酒杯。眾客都正在興頭之時,陡起的破碎之聲,驚得人們紛紛尋聲而望。我也假意是聞聲而轉過目光。

他向前進了一步。卻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站在了原地,與我遙遙而望,我一時驚悸,手指緊扣在手心之中,狠狠地劃出了傷痕。他會不會直接撲過來。將我給扼死。我並無一分的把握,直到身邊有人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我偏過頭看他,得到他鎮定的回應,心上立時安穩了幾分。他將我的手握得緊緊的,也同樣似乎是在漫不經心之間回看向李元吉。李元吉的目光在他臉一陣流連,終于臉上的遲疑,困惑。掙扎一切都逐漸消失,慢慢平復,再退一步時已然歸座,而那舞池中央的舞姬也已經舞到他身前,抖落著一迭浪花一樣的羽扇,款款落下扇來。正是半個如花笑靨。

待得李元吉凝了一眼,便又如風一般離去,舞步飛揚,逐一轉過每一位賓客面前,再重回舞池中心。

被她一番游轉大家的目光也重回到了舞池中央。似乎無人記得剛剛有一個杯子被這位王爺失手打破。

一曲終子,那國色的舞姬如仙之歸兮,裊娜退去,引得眾賓客又紛紛嘆息,感嘆佳人之去的惋惜之情一覽無余。

這舞果然風流月兌俗。借著李暉琢的手力我已經穩穩坐定。明明已經是一室溫暖,我卻覺得剛剛的舞風還在,一直波過我的面頰,時不時帶來清冷風流,驀然打了一個哆嗦。

眸光一角,李元吉慢慢舉起侍人新換過的杯子,端送到唇邊,半抬的眸子卻一直在凝著我。他此時的目光,倒是與從前無一時不帶著戲謔的樣子不同。滿含著沉思,似乎是努力地想要在我臉上找尋到一些什麼。

我有些驚訝。只是終還記得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才不會將他誤成是個好人。想來是近些時日,得了一些文氣的修煉,不會在眸子的精光中輕易破功罷了。

反倒是我身邊的這個不怕事大的李暉琢,對著他一笑若定,又站起身大大方方挑事,「殿下文韜武略冠甲京都,于這詩舞歌藝也自然不在話下,府上這些鄙薄之姿還望殿下不會嫌棄寡淡如水。」

真是沒事找事,此時我就在這人身邊,他還故意與李元吉搭話。

此時他們二人是事中之人,我的目光只得也隨著大家,定定若在對面。

目及處,李元吉似乎陷在某些回憶之中,並沒有痛快接話,一時大廳上靜寂無聲。大家雖見這位皇子面露異色,但也都著實參不透其中道理,就只有一徑而隨的沉默。

足足過了半晌,李元吉才猛然回神一般,「李將軍客套。府上所教之舞姬比我那王府中的還要讓人不安寧些。」

一語畢,眾人不僅隨聲附和,更有的已經是大笑起來。氣氛一時烘托到了極處。

我擎著絹子印了印唇角,目光自然而自然地掠過了李元吉。

李元吉已然再次恢復了平靜,目中的光色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直直盯著我。

不過我已然瞧出他沒有可能過來的意思,一顆大跳特跳的心稍稍安了一刻,心中反復掂著李暉琢說的情格勢禁幾個字,此時他們與李世民的苦斗,正在釀成諸般般的惡果,手頭上對于兵權的渴望可謂得上是有如欲火焚身。

在這個時候,他們當然不會惹惱了,路數還不為他們看破的李暉琢。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有此搞不懂李暉琢的意思了,他從前一直是想要腳踩三只船,想要哪邊都不得罪,或者說想看一看到底哪一邊有做大的機會。

此時公然現出一個把柄于他而言,又會有怎樣的益處。難道說他這一次已經是有所決斷。

如果是這樣也就是說他選擇了與李元吉合作,也唯有這樣才能真正地讓李元吉有所顧忌。

舞池開始換裝,只為了今晚的百戲,李元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眸光卻始終是半抬向我。

往事由著那雙眼楮讓人看入,太多不敢去回憶的東西出現在腦海之中。我忽然覺得頭痛欲裂一般。偏頭與身邊的李暉琢道,「將軍,現下妾身覺得頭痛,想退了去。」

他在空中與李元吉舉杯示意,並未回答,我只好側目靜待。

等他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才轉向目光向我,饒有興致道,「我猜,這位王爺是被夫人的傾城之姿給迷住了。」

我淡淡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他笑,「夫人是沒有看上他?」

我不答,定定地看著他。心中實在是猜不透他到底意欲何為。

他慢慢放落了酒杯,伸出手將我半攬入懷中,「既然夫人身上不痛快,那還是為夫送你回去。只是……」他目光轉向李元吉,「殿下就在那邊,我們還是過去告辭一下才好。」

我抬眸時正對上李暉琢的笑意。這個妖孽難道是想陷我于不義。

只是此事容不得我多想,他已經攬我行步,繞過戲台走向李元吉。李元吉握杯的手動了動,然後很自然地放落在案頭,就著李暉琢走過來的勢頭站了起來。

我半垂目光,只到他的鞋尖。

他聲音在頭頂上落合,「將軍今日盛宴,小王得享真是一飽眼福。」

李暉琢笑道,「殿下尊目容我等精鄙之人染指,末將惶恐之至。」

這人嘴里說著什麼惶恐,聲音卻是個高八度,任人也听得出,他不過是個嘴上的客氣。

李元吉卻一直與他喝著這出戲,又出言相謝。轉而才像新發現了我一樣,問道,「這位難道就是將軍的新夫人?果然是沉魚落雁有傾國之姿。」

我沒有說話,只是向他遞了個萬福。

李暉琢從旁接道,「新婦靦腆,殿下莫要見怪。今日亂了些許個時辰,新婦體力不濟這便要送她回去,特來與殿下告罪。」

我一直低著頭,不辨李元吉臉上的顏色,只是听著他口上一直在說,「將軍見外,你我情分上了如兄弟,新婦如同弟妹,禮數上自是無那般的繁文縟節,弟妹請自便。」

我再向他拜了拜,便在李暉琢的扶持下退出了舞池,終于也松了一口氣。他二人言語蹊蹺,只是,我說來也總算是他的壓注,如何對待我終算不得是過分。這一日終是來了,算來時光真是流水,帶來今日,斷送昨日。只是,那未可知的明日又不知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

已經出得了前廳,李暉琢卻並不駐步,似乎是有意一直要將我送回去。

我在一簇花枝前停住步子。

他沒有催促,也隨著我的步子停了下來。我揮了揮手讓衣福雲退下,轉而給他指一朵花,「你看這花開得可是應了這景時,只是你說它是要早些開才好,還是晚些開才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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