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丞雨的手機亮了十多次,周圍是嘈雜的音樂,五道散人猛然瞄到他丟在沙發縫隙里的手機,搖了蔣丞雨一下︰「成語,你電話。」
「嗯?」音樂完全蓋住了五道散人的聲音,而且蔣丞雨明顯有些醉了。
五道散人拿著閃著光的手機在蔣丞雨面前晃了晃︰「你電話。」
蔣丞雨呆了一下,接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謝揚’的名字,直到電話掛了,蔣丞雨才反應過來那是謝揚打來的電話。
蔣丞雨握著手機又發了會兒呆,五道散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麼了?成語咱們要不走了?」
電話又響了,蔣丞雨盯著手機屏幕不說話。
「真是的。」五道散人抓狂,一把奪過蔣丞雨的手機,接通。
謝揚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在第十六次的時候終于撥通了,那頭卻是嘈雜的音樂和人聲。
「丞雨?」
那頭嗡嗡一片,隱約听見一句「等一下」。
「丞雨,你在哪里?」
「丞雨?」
那頭嘈雜的聲音一下減輕,似乎變成隔著門板的聲音︰「喂,是謝揚嗎?丞雨的朋友?家人?欸,成語你別動,等等你靠牆站好,欸……」
謝揚呼吸一滯,瞳孔猛地收縮︰「五道散人?」
「……關山不度?」那頭是不可置信的聲音,「臥槽,等等你們面基過了?這不科學!臥槽,成語你別亂動。」
謝揚聲音低了八度︰「你們在哪里?」
「在文擎……成語你……」五道散人的聲音突然被打斷,那頭發出手機掉到地上的‘啪’的一聲。
謝揚眯了眯眼楮,文擎路?那可不像名字那般看著文雅,那是本市有名的酒吧一條街。
另一頭。
五道散人看著地上被摔壞的手機哭笑不得︰「成語,我今晚不會收留你的。」
蔣丞雨眨了眨眼楮︰「你和誰打電話呢?」
「靠,別發酒瘋。」五道散人一臉凌亂,拉著蔣丞雨從酒吧門口離開。
「……好好听的聲音。」蔣丞雨半掛在五道散人身上,滿臉通紅,已經酒精上腦一片模糊了,整個人使勁往五道散人身上湊。
「喂喂喂,你真是夠了啊。」五道散人推蔣丞雨的臉,半壓在他身上的人卻突然被另一個人拎走了,五道散人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黑呢子大衣的年輕男人面色難看的看著被拎到他懷里的蔣丞雨,板起來的臉嚴肅中卻透著一股凌厲的吸引人的味道,至少是挺吸引五道散人這個內心萬年總受的。
蔣丞雨撐著謝揚的肩站直身體,眯著眼楮盯著人瞧了一會兒,才疑惑道︰「謝揚?」
謝揚眯著眸子與蔣丞雨對視。
五道散人哽了半天,很不識時務的打斷了兩人對視︰「你就是謝揚?關山不度?」
謝揚這才轉頭掃了五道散人一眼,露出一抹笑︰「謝謝你陪著丞雨,之後就交給我吧。」
「啊?不行啊……」
沒想到蔣丞雨笑眯眯的沖五道散人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你先回去吧,再見。」
然後謝揚禮貌的一點頭,帶著蔣丞雨坐上他那輛二座蓮花風馳電掣的走了,只剩下五道散人在原地凌亂。
……靠,帶不帶這樣的。
謝揚直接帶著蔣丞雨回了家,從車里出來的時候蔣丞雨看起來很正常,除了臉還是發紅眼楮水潤潤的之外,走路站姿看不出一點醉態。不過當謝揚過去半抱起人的時候蔣丞雨沒反抗,謝揚知道這人是醉糊涂了。
謝揚將蔣丞雨一把扔進沙發里,從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遞給他,待他幽幽喝了一口才道︰「說說,到底是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了,值得你買醉?」
蔣丞雨咬著水杯沒說話。
謝揚一步沖過來蹲握住蔣丞雨的左腳,左腳上的繃帶被拆掉了,現在那里一片青紫,腫起的可怕。剛才被褲腿擋著看得還不清楚,現在看明白了,謝揚的臉瞬間冷下來︰「或者你給我解釋下這件事?」
蔣丞雨繼續咬著水杯不說話。
謝揚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水杯,把人抗肩上就大步走進了臥房。肩上的人只掙扎了兩下就乖乖的不動了。等到謝揚把人摔倒床上,蔣丞雨眨巴眨巴眼楮,一臉無辜的看著謝揚,謝揚頓時不知道怎麼發脾氣了。
謝揚撐起身,打算帶蔣丞雨去醫院,蔣丞雨卻突然一把勾住了謝揚的脖子,抬頭不管不顧的親了上來。
謝揚一驚,頓時被這個小酒鬼不知輕重的力道撞的嘴唇發疼。
謝揚將人扯開,‘嘶’了一聲,嘴唇看起來似乎是被撞破了。被抓住的人還在掙扎,似乎是想要貼上來︰「你這是發什麼酒瘋!」
蔣丞雨盯著謝揚有些發怒的眸子,無辜的眨了眨眼楮︰「你不是說你的付出都是求回報的麼?」
「……」謝揚皺了皺眉。
「那你幫了我那麼多為什麼都沒求回報呢?」
謝揚徹底泄了氣,他把人抱起來裹上大衣,一邊向外走一邊道︰「那是因為我要的回報很大,所以得慢慢攢。」
蔣丞雨靜默了一秒︰「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只我我自己啊,我恐怕給不了你別的回報。」
謝揚面色冷峻,他抱著蔣丞雨。蔣丞雨一副濕漉漉的可憐小動物的模樣看著謝揚,似乎覺得很是委屈。
「你怎麼不明白。」謝揚抿唇,半晌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很重要。」值得我的所有付出。
蔣丞雨一臉疑惑。
謝揚卻自嘲般笑了︰「真是瘋了,和一個醉鬼講這些。」
謝揚抱著蔣丞雨坐進車里,蔣丞雨側頭,看見男人利落的關上車門,姿勢說不出的瀟灑,模模糊糊的就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能夠和他在一起的話,也挺好的。
謝揚帶著蔣丞雨到醫院,大半夜只能掛急診,進了門才發現是上次那個醫生。
那醫生一看見蔣丞雨的腳就一連責怪︰「這是怎麼回事,上回就說過了,這腳要好好保養,最近三個月不能下地,六個月不能用勁,起碼得好好養三四年呢,這才幾天功夫……」
蔣丞雨坐在凳子上總是往下倒,謝揚讓他靠著自己,一邊道歉︰「是我不好,沒看好他。」
「就是你的錯。」那個醫生利落得給蔣丞雨重新包扎,「我說你們年輕人,玩點新奇是沒什麼,但也不能那身體本錢開玩笑,這腳算是二度受傷,再弄不好說不定會落下殘疾的毛病。」醫生看蔣丞雨喝的醉醺醺,瞟向謝揚的眼光也整個不對了,「既然在一起,就要學會好好照顧人家,真是年輕人,不知道在玩些什麼花樣。」
「二度重傷?什麼意思?」
「就是他腳曾經也受過一次傷,那次沒養好不過這次好好養個三四年倒是可以恢復如初。」醫生一邊利落的裹藥布一邊瞟了謝揚一眼,「我說,你們做的時候有帶套吧。」
謝揚一愣︰「啊?」
「安全∣套啊,你看你一臉不靠譜的樣子,不知道玩些什麼把人家腳都玩成這樣,這種也就算了,可別給人家帶去什麼病,那可就真禍害人家一生了。」醫生說著對蔣丞雨友好的笑了一下,「你說是吧,小朋友?」
謝揚︰「……」
蔣丞雨眨眨眼,仰頭對謝揚露出一抹無辜的笑。
謝揚額角神經抽搐,拳頭握緊又松開,如果不是那醫生正在給蔣丞雨包扎,他指不定得一拳揍上去。
醫生正在喋喋不休訓人的時候,一個護士突然推門進來;「趙醫生,外面有個病人發高燒,他家人很急,讓你快點去打針。」
謝揚側頭去看,人已經急切的推門進來了︰「醫生,我女朋友燒到40度了,您……」他的聲音在看見坐在凳子上的蔣丞雨時一下頓住了,半晌才萬分詫異的道︰「丞雨?你怎麼……」然後他看見了謝揚。
進來的男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剪著中規中矩的發型,身材瘦削但是是看起來還是很有力量的那種。他懷里還摟著一個女人,披著一件完全偏大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那個男人的。臉頰帶著病態的紅,嘴唇卻是發白起皮,眼窩深陷,看起來很沒精神。
那個女人看見里頭的人,愕然了一下,才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啞著嗓子道︰「小蔣?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蔣丞雨在那一刻似乎神智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坐直身體,表情僵硬的看過去,臉上剛才帶著的一抹嫣紅也退盡了。
男人的目光在謝揚身上停頓了兩秒,倏爾露出一抹禮貌的笑︰「感謝你照顧丞雨,他身體從小就不怎麼好。」他說著目光下移,順著謝揚搭在蔣丞雨身上的手移到蔣丞雨身上,再移到蔣丞雨的腳上,扶著懷里的女子前行了幾步,「丞雨,你怎麼回事,怎麼又弄傷腳了,上回你從樓梯上摔下來醫生已經說了要好好靜養,這回你……」
「打架。」蔣丞雨表情漠然。
男人表情一愣︰「什麼?」
「打架。」蔣丞雨冷冷的又重復了一遍。
「你!」男人的表情一下子變的不敢置信,「你!你看你這些年都學了些什麼,你爸媽托我在外面要多照顧你,但是你看你,鬧脾氣不肯聯系我,把自己搞成個什麼樣子。不交好的朋友,竟被人帶壞!就是你們這個圈子,都是些什麼人,全是……」
「哪個圈子?!」蔣丞雨突然站了起來,行動中還帶翻了架腳,他臉上是強忍下的怒意,冷笑的問,「什麼圈子?網配圈?cos圈?……呵,還是gay圈。」
「丞雨。」謝揚在蔣丞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一把扶住了他,醫生也隨之大吼︰「吵什麼吵,吵什麼吵!蔣丞雨是不是,馬上坐下,當著醫生的面亂來還要不要活了?還有你,隨意教訓我的病患,還要不要活了?啊,還要不要了!」
「乖,先坐下。」謝揚立刻打斷又要喋喋不休的醫生,按著蔣丞雨坐下來,邊上男人的女朋友的蒼白著臉小聲安撫︰「別生氣,小蔣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誤入歧途,你也知道外面很亂的嘛,以後咱們照顧小蔣,把他帶上正道就好了。」女人說著看了一眼謝揚,一臉‘你是壞人’的樣子,然後和藹友善的對蔣丞雨笑了一下,「小蔣啊,以後多和陸哥在一起,離你那些朋友遠點。」
蔣丞雨面帶嘲諷,一下笑出聲︰「多和陸哥在一起?你恐怕恐怕是會不高興的吧。」他眼里帶著說不清的意味。
「丞雨!」陸朝然訓斥,「她馬上就是你嫂子了,怎麼說話的!」
蔣丞雨盯著陸朝沒說話,謝揚早就看出不對,在蔣丞雨露出失望的神色的那一刻,一把把蔣丞雨抱了起來,蔣丞雨環住謝揚的脖子,轉頭埋進謝揚的頸窩,顯然不想多說的樣子。
「陸先生,你的女朋友看起來很不好,還是趕緊退燒吧。我們就先走了。」謝揚動作表情禮貌得體,但給人的感覺卻一點沒有友好的意味,抱著蔣丞雨就走。
「等等。」陸朝在謝揚走出門前幾步沖了過來,他懷里的小女友一下失去支柱,搖了幾下,要不是身邊的護士立刻扶住她將她扶到椅子上,她也許會倒在地上。小女友在搖搖欲墜的瞬間轉頭去看門邊那三個人,正好與微抬頭的蔣丞雨目光相對。她眼里一閃而過怨毒,蔣丞雨一絲不漏的看在眼里,隨即埋在謝揚懷里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你不能帶他走。」陸朝攔在謝揚面前。
「為什麼不能?」
「你憑什麼?」
謝揚眼含笑意的看了懷里的蔣丞雨一眼︰「憑我是他男朋友。」
「不可能。」陸朝立刻否認。
謝揚一下子笑開了︰「為什麼?因為你是他男朋友嗎?先生,你的那位坐在椅子上,她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哦。」
「因為他……」
「夠了。」蔣丞雨厭倦的抬起頭,並不看陸朝,只對謝揚疲憊道,「我想走了。」
「你不能走。」陸朝皺眉,「我不能讓你學壞。」
「陸先生。」謝揚笑了一下,「既然你是丞雨的竹馬,那麼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項城律師事務所的老板謝揚,幸會。」說著寵溺的看向懷里的蔣丞雨,「很抱歉不能和您握手了。」
陸朝額角青筋蹦起,面上表情有一瞬間扭曲般的變了幾變,最後強忍著情緒似的胡亂點了個頭。
「那麼我們可以走了嗎?」謝揚繼續微笑。
陸朝握著拳盯著蔣丞雨的背看了一會,才讓開身。
謝揚抱著蔣丞雨大步出門。
「丞雨,你不能這麼對自己。」陸朝最後掙扎的說道。
沒有任何回答,過了幾秒,背後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卻諷刺的笑了︰「陸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他還喜歡你嗎?人家可是有名的大律師。」
「許言若!」
女人病弱的低頭斂下眸子,掩住眼里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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