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夏念意的家門被人敲著,她披了外套出來,打開門,看到洛明凱,不由得詫異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洛明凱自然是來過這里,但她自己清楚,他能避免就盡量避免來這里,哪怕來了,也只是坐坐就離開,當她纏得緊了,才會陪陪她,安慰安慰她,卻從不會過界。今天他卻在這個時間點來到這里,讓她既開心的同時,不免也擔心著他。
她讓他進門,見他臉色很不好,只是跟在他身後,「你怎麼了?」
他怎麼了?洛明凱懊惱的閉了閉眼楮,之前的慌亂和猶疑,讓他頭暈腦脹。他能看到沐涼西眼中閃過的失望,還有她笑中帶淚的臉龐,以及她反復的問著是不是她哪里做不好……心底的某一個地方,一遍一遍在訴說著,她是無辜的,他不應該把那個無辜的女孩拉進這里面來。
他慌亂,猶疑,懊惱,愧疚……所有情緒突然襲擊著他,讓他竟不知該如何,他想將那個女人推遠一些,再遠一些,可做了一切後,還是難受。
他的額頭有著細細的汗珠,此刻竟然大口的喘息起來,黑夜太過寧靜,他的喘息聲也被無形的放大,「沒事,做了個噩夢。」
夏念意這才稍稍放心,見他坐到沙發上後,去為他倒杯開水。他做噩夢了,想到的卻是自己,到自己這里來,大概只有自己才能讓他感到安穩。她突然就笑了起來,甚至那開水咕嚕咕嚕的聲音也變得可愛和動听起來。
她把水杯放到他的面前,「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去休息?」
洛明凱靠在沙發上,一只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別擔心我,我真的沒有事……」
她咬了咬唇,「你這樣出來……你妻……沐家那位不會說什麼嗎?」
洛明凱按住太陽穴的手就那麼一停,身體也跟著僵硬了一下,但只一個瞬間,他就快速的恢復回來,「她說不說,和我有什麼關系?」他眉眼上挑,眼神顯得有些冷。
「我的意思是,她會不會胡思亂想……」
洛明凱放下手,這下是真的笑了,「她會不會胡思亂想,也與我無關。」
他說出這句話,心口那些堵著的地方,突然就被疏通了。的確,沐涼西笑與不笑,哭與不哭,傷心與否,難過與否,都與他洛明凱有何關系?他要做的事,只是將沐氏摧毀,將沐正源親手建立的商業王國摧毀,讓沐家嘗嘗被人逼到走投無路的滋味,這才是他的目的,至于那些旁人的喜怒哀樂,不用他花費任何心神。
這才是對的,這才是他應該走的路。庸人何必自擾。
夏念意心口一跳,可她得承認,听到他這般說話,會讓她心里更加安定。她咬著唇,向他走過去,坐到他身邊,隨即靠進他的懷里,洛明凱沒有推開她,甚至用手將她抱得更緊。
她能听到他心髒有力的跳動,沒有什麼能比得上這一刻的玄妙,他的懷里只有她,這個男人是屬于他。仿佛回到高中和大學時代,每每有小女生討論著那個優異得不像話的男生洛明凱,她听著時,總是眉飛色舞,別人口中那個優秀得不像話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只屬于他一個人,這種來自于心底最隱秘的歡喜,只由她自己一個人品嘗,多麼美妙的滋味。
現在也是這般,那麼美妙,那麼玄妙,讓人沉醉其中而不自知。
「你打算怎麼做?」夏念意因為他懷抱的溫度而感到心安,她知道他的過往,知道他為何會娶沐涼西,此時此刻,他們更像是連為一體的兩個人,不止是愛人,還是親人,伙伴,她知道他的所有,正如他知道她的一切。
洛明凱眯了眯眼,有些嘲笑自己之前竟會感到難受和煩躁,沐涼西的一切,原本就與他無關,更何況看到他大哥大嫂的相處方式,他對沐涼西所做的一切,簡直可以稱為仁慈……于是,他不應該有半點愧疚,至少直到現在,沐涼西也是好吃好喝供著,日子仍舊過得如同一個千金大小姐。
他要做的只是無視沐涼西的一切,她的眼淚與他無關,無視她的一切,當最終揭開謎底時,也「好聚好散」。
他這般想著,未來的那條路更加的清晰,他自己也找到最明確的方向,「用盡一切辦法摧毀沐氏。」
像一句偉大的宣言,這般冷然堅定的他,在她心里更為迷人。
「我會幫助你,永遠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洛明凱看著懷里的這個女人,她才是自己挑選能陪著自己一生的女人,她是那個住進自己心底的那個女人,這樣一想,便吻了吻她的額頭。
夏念意抬頭看著他,今天的氣氛格外好,她主動去吻他。洛明凱皺了皺眉,雖未推開,但還是有些抗拒,她也不自覺的變了方向,只是蜻蜓點水的貼了一下他的唇角。雖然他從未將沐涼西當做他的妻子,可自從他結婚後,便真的遵守那已婚的道德框架,不曾與她發生過界的事。
罷了,他現在想的肯定是如何將沐氏拖下馬,不會在意她心里想的只是佔有他,讓他貼上她夏念意的標簽。
「你一定不能背叛我,」她盯著他的臉,「我會一直等你,等你把沐氏的事處理好,我們就在一起。」
洛明凱點了點頭。
夏念意就這樣趴在他身上,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天開始,洛明凱不再無緣無故的不回到「玫瑰園」了,他甚至回來得挺殷勤,除了必要的出差和加班,都會按時回來,只是對待沐涼西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變化,無論她做什麼,他都不會有反應。她為他做飯,他便吃,不會說好吃,也不會嫌棄不好吃……
洛明凱把一切精力都花費在公司里,對于沐涼西的一切都不管不問。幾天下來,他便清楚,這才是最對的一條路。按照人性而已,沐涼西的確沒有什麼罪過,可以算是無辜的,畢竟真正將他父母逼死的人是沐正源,而不是沐涼西。但就算沐涼西是無辜的,他也不可能和她有半點糾葛。
洛明凱常常想起他的妹妹,背著一個小書包,一蹦一跳的去上學,總是會喊著他「哥哥」,她笑起來時,眼楮像月牙,明媚亮麗,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竟然是一具尸體,就躺在那里,再也不會對他喊著,「哥哥,我們來做游戲,我跑去藏著,你來找我,好不好?」「哥哥,你究竟藏在哪里,為什麼我每次都找不到你?」
他原本也有幸福的家庭,恩愛有加的父母,一個可愛的妹妹,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可他們死了,被人設計而死,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三具尸體的樣子,那一刻他就發誓,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現在,他只想加快仇人倒塌的速度,讓沐正源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至于沐涼西,他不會去管她任何,哪怕她很無辜,可這個世界上無辜的人多得去了,憑什麼就得去可憐安撫那些無辜的人。
他每天回來,甚至還能與沐涼西躺在一張床上,只是是兩條被子,他可以做到面對這個女人時,不起任何的情緒。
他這樣做,只是不讓沐正源抓到自己的任何把柄,也不用像過去那般刻意不回來,以及想將沐涼西推得遠遠的……他現在,只要努力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就好,沐涼西不再他的考慮之列。
這天洛明凱像往常一樣回來,回來就直接向書房里走去,他坐在那里,專注的看著筆記本上的數據,不斷的分析著那些跳動著的數字。
他一直待了很久,書房的門被推開了,沐涼西先是伸出個小腦袋,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這才走了進來,「最近很累吧?這是我為你熬的湯,喝了能幫助睡眠。」
她把碗端到他的面前,洛明凱原本伸出手準備將電腦屏幕關上,只是手伸在半空,隨即停下,這些復雜的數據,就算讓她認認真真看,她也看不懂,何況這麼晃一眼……而且很諷刺的是,他在看的是關于沐氏的數據。
這般一想,他看向她的目光就很是玩味了。
把人賣了還要為對方數錢……作為被賣的那個自然痛苦不堪,可賣的那個呢,這個場面便很有趣了。
涼西把湯放好,就坐到了一邊,也不打擾他,只是臉上有幾分失落,「你們真厲害,會懂這麼一些復雜的東西,不像我,好沒用,什麼都不會。」
洛明凱不理會她,可過一會兒,發現她還是坐在那里,因為他不陪她說話,她自己也沒有什麼娛樂方式,臉上有些失落。
他不由得又開始嫌棄她的表情,可也知曉了,她很敏感的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態度,于是不敢勸自己喝她做的湯,可自己不喝,她又不願意離開,想看著自己喝了再走。
他停下忙碌的數據,端起那個碗,一口喝盡。
果然,她的臉上滿是笑意,這會兒過來把碗端起,準備離開了。
洛明凱看著她的背影,再次搖搖頭。
夜深人靜時,沐涼西從床上走下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燈,只將手機的電筒打開,照了一下睡在另一邊的男人,他睡得似乎很低沉。她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眼楮里透出幾分玩味來,她給他喝的那個湯,她自己親自試過量,給他的量,能保證一晚上睡得人事不省。
她直接走出房間門,向在書房走去,她步伐矯健,完全不像那個平時柔弱不堪的沐涼西,她的眼眸里發出詭異妖嬈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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