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寧與我一前一後進了含芝殿,又往左進了內室,只見啟涵滿面病容躺在床上,王妃賀氏與潤和夫人正泣涕連連。她們見是我們,忙向佑寧行了禮。
我握住潤和夫人的手,不禁擔憂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病成這樣呢?前幾日在太後那里不是還好好的嗎?」
早有許太醫為啟涵把過脈,他回首看佑寧與我,「信陵王五六年前早有肝病,只是一直隱忍不說。自從今年春日里,便反復發作起來,一直熬到今日,才撐不住了,王妃見狀這才命了微臣過來
佑寧神色凝重,只沉聲問許太醫,「信陵王他,還有得救嗎?」
許太醫猶豫片刻,佑寧只道,「你只管直言便是
許太醫這才道,「本來若是微臣早些知曉,或者能保王爺活到四十」頓了一頓,他續道,「只是,信陵王諱疾忌醫,以致病情加重,看樣子,怕是過不了明年的中秋家宴了
佑寧听了不免痛心疾首,「竟然這般短~~」他仰首嘆氣,無限憐憫地看著啟涵,「你怎麼不早說?你瞞的朕與你母妃好苦哇」。
啟涵面色慘白,形容枯槁,清 異常,早已無往日俊逸豐姿。他只勉強道,「兒臣不願父皇與母妃日日為兒臣擔心
佑寧眼圈一紅,「朕舍不得你~~」便說不下去了。
啟涵看一眼眾人,斷斷續續道,「兒臣有一事相求,還請母妃、昭儀娘娘與王妃先出去
我點點頭,看一眼佑寧與潤和夫人、王妃一同出了內室。
站在含芝殿外,冷風吹的不遠竹篁瑟瑟搖動。彼時月色朦朧,竹吟淒迷。我看著傷心絕望的潤和夫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抬頭時豁然看見殿中正掛著那方《如芝如蘭》的牌匾,不禁感慨萬千,這四個字形容啟涵是再貼切不過了。
次日去皇後宮中請安,閑聊幾句,眾人便各自散去。皇後含笑揚聲道,「顧昭儀,林昭容,汪婕妤,霍小媛你們幾個等等,本宮還有幾句話要吩咐幾位妹妹呢
聞言只覺蹊蹺,皇後特意留我們怕是有事相商,當下只與雪鏡互視一眼。
皇後看一眼映紅,映紅會意,忙招呼宮女端來四盤金燦燦的蜜桔來。
皇後雍容萬千,「昨日內務府送來江南進貢蜜橘,味道甜美多汁,清香怡人,本宮特地留給各位姐妹一起分享共敘情誼
我含笑,無比誠懇道,「皇後娘娘一向淑和大方,體恤六宮姐妹,眾姐妹能有皇後執掌後宮的確是六宮之福
汪婕妤只淺淺一笑,「都說昭儀姐姐蕙質蘭心,冰雪聰明,這樣看來,的確名不虛傳呢
雪鏡一向喜食蜜桔,當即剝了一顆細細品嘗,「嗯,的確甘甜多汁,妹妹們有口福啦
皇後端華坐在雕鳳凰展翅的寶座上,她的目光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力逐一在我們面龐上掃過,「是啊,江南光照充足,土地肥沃,米谷盛產,就連這蜜橘也是多產多汁,像北方就難以種植蜜橘之類的水果啦歇了一歇,她又皺起用螺子黛描畫的眉毛凝神細細思索著,「哦,本宮記得有一句古語,叫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1),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與雪鏡對視一眼,皇後的意思我們已經明白。
「還請皇後娘娘不吝賜教霍小媛面有難色。
心下一笑,這也難怪,她出身不好,甚少讀書,這樣玄之又玄的話,她理解起然費力。
皇後也不生氣,只一字一句道,「有時候這人與橘子的道理是一樣的。生得好才能惹人喜歡,流連忘返,回味無窮,就算生得不好,也有辦法補救。都說鳥兒只向旺處飛,本宮什麼意思,各位妹妹玲瓏心思,應該不用本宮再做明示吧
我有些為難,皇後最大的對手便是韶貴妃。我若效忠于皇後,日後必要與韶貴妃反目,情意不再。韶貴妃于我,的確是有恩情的。當下我取舍兩難,唯有低頭不語,垂眉凝思。
雪鏡見我猶豫,也不好開口。抬頭再看對面的汪婕妤與霍小媛一眼,她們也未答話。
皇後見此,遂含笑如春風曼聲道,「這事不急,本宮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日之後的今天,本宮在鳳翔宮恭候各位
我們這才起身告辭。
注︰(1)出自《晏子春秋雜下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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