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是一貫的漫不經心,臉龐上帶著陽光燦爛的笑意。
杜茗裳忽然有種遇到無賴的感覺。
她表示,當強大的無賴遇到弱小的無賴,弱小的無賴永遠都得退居次位。
她沉默片刻。
她必須克制住自己的怒意,才能夠讓自己看起來一本正經。
然後她很平靜地道︰「好了,原諒你了,你快放開我,既然黃泉幽麟都已經被你殺掉了,我們可以出去了吧?」
笙歌卻笑著搖了搖頭,「杜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夜歸塵在外面,我們一旦出了秘境,你就得叫他替你出氣,而我打不過他,即便他可能不會殺我,卻也不會讓我好過,哎,為了健健康康長大,我現在暫時不想出去了。」
他還是沒有松手的意思。
杜茗裳臉色一沉,「你在瞎想什麼?我只想快點出去,我師父一定在外面等得焦急,若你不想出去,就放開我,我自己出去……」
笙歌嘆了口氣,「我不是說了嗎?沒你我出不去。」
言下之意,杜茗裳得留下來陪著他,等到他想出去的時候才出去。
杜茗裳滿心郁悶,「憑什麼?」
笙歌隨意道︰「就憑我比你強大,弱肉強食原本就是這個時代的真理,什麼事情永遠都是強者說了算,你看,若是我不放手,你便掙月兌不了。」
說著,得意地搖了搖手。
杜茗裳的手腕不由自主地被他牽引著左右晃蕩。
她咬著牙,感覺到手腕血脈出傳來聚靈氣擠壓的刺痛,整只手臂像是觸電了般,漸漸在密密麻麻的刺痛中麻木。
她冷冷地吸了口氣,不屑地道︰「笙歌,我原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你也喜歡仗著實力強悍來欺負弱者,算我看錯你了。」
笙歌臉上笑意不減,「我覺得你是錯怪我了。不是看錯我了,我不也是為了開開心心的活著嗎?生存無罪。」
說著對她拋了個眉眼。
好賤的表情……
杜茗裳受到了刺激,不由大喊,「說什麼狗屁借口?你快放開我,我必須出去,我今天就要出去,放手放手。」
她運氣聚靈氣反抗他的氣息,努力地從他手中拔出自己的手。
笙歌任她如何動作,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都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忽然問︰「真的很想出去?」
杜茗裳想也不想地點頭。
她真心真意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因為她已經意識到。這個二貨般的土族領主。那陽光無害的表面下,掩藏著一顆讓人琢磨不定的心。
她記不清什麼人說過這樣一句話,越是簡單的表象下,越是掩藏著讓人猝不及防的狂風暴雨。
他就像是那陣狂風暴雨。來的突然去的突然。
他看起來簡單明朗,實際上每一件事情,他似乎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不急不緩。
他的眼神沒有復雜的情懷,實際上蔥郁的睫毛下,藏著的是深邃,而非單純。
除了知道他憤恨別人說他是石頭之外,她永遠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是的,他總是笑得燦爛。但若是什麼事情都那般爽朗的笑著,倒不是愛笑的表現,而是很會偽裝。
用無害的表情來偽裝真正的自己。
說起來,這才叫真正的扮豬吃虎。
杜茗裳正在被一只假扮成的豬虎視眈眈,自然很想月兌離那只假扮成的豬。
只是短短的瞬間。杜茗裳的思緒便千轉百回。
笙歌也不知道能否看透她的這些想法,忽然道︰「其實出去也可以,但是你得替我冒險。」
杜茗裳感覺到不祥的預感,忍不住道︰「冒什麼險?」
笙歌道︰「你只管放心,冒險而已,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做事情很有把握,方才黃泉幽麟的幻影不是也沒有傷到你分毫嗎?你只需受受驚嚇而已,走吧,既然想出去。」
杜茗裳看著他臉龐上爽朗的笑意,縮了縮身子。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又要將她推到極致危險的頂峰。
方才黃泉幽麟的幻影確實沒有傷到她體內的聚靈氣還有經脈,但若是他算錯一步,或者反應稍稍遲鈍一點,她就會在黃泉幽麟幻影的爪牙下慘死。
她怎麼說也不會相信他了。
她不由開始在心里盤算,他究竟要怎麼對待她。
片刻之後,她的腦海中忽然想到了外面的夜歸塵。
若夜歸塵還守在外面,以他的實力,必定會在秘境出口處便感覺到笙歌的存在。
正如笙歌所說,夜歸塵就算不殺他,卻也不會叫他好過。
不管怎麼說,為了今後她在擁有能夠控制領主體內靈霧力量的時候,能夠更順利一些,夜歸塵都會趁機攻擊笙歌,至少是要打殘了,以後她才好對付。
笙歌或許也是想到了這麼一點,而為了躲掉夜歸塵的攻擊,只有一種辦法,就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她推出來。
他或許是想讓她做擋箭牌,只看夜歸塵能不能順利收手。
他是在那她的命賭博,她可不想冒這種很容易喪命的險,盡管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她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看出她的排斥,聲音溫和地寬慰,「杜明,真的沒有關系的,我原本就不想現在殺你,也不想你死,所以不會讓你有生命危險,我們走吧。」
他一邊拉著她的手腕往秘境出口走去。
去你妹的沒有生命危險。
杜茗裳一把拖住笙歌,訕訕地笑道︰「等等,我不想出去了。」
要是夜歸塵收勢不住,她得死的多冤啊。
實際上,將她推出來做擋箭牌,若是被夜歸塵給殺了,對笙歌來說有很大的好處。
畢竟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將她推出來,他不僅可以借機逃掉,還可以除掉她這個大的隱患。一舉兩得。
這死小子看上去沒有半點威脅,實則上極度陰險卑鄙,她怎麼能如他的願?
她死命地用另一只手拖住他的衣袖,穩站著不動。
他的袖子上浸泡著血跡,她一捏一大把,滑滑膩膩的,不禁覺得胸口沉悶。
笙歌停下來看著她,「怎麼又不想出去了?」
杜茗裳做痛苦狀,「壞了,聖靈果吃多了。肚子疼。鬧肚子呢。」
笙歌皺眉。「鬧肚子?你是修仙者,況且聖靈果吃多了只會聚靈氣暴漲,全身經脈突兀,怎麼可能鬧肚子。杜明,說謊也要有點常識好不好?」
杜茗裳的眼皮不著痕跡地跳了跳,盤算一番,故作嬌羞道︰「不對,好像是那個……那個……你知道的,我是女孩子,肚子真疼……」
笙歌笑了,「你想說來月事了是不?杜明你真搞笑,你是修仙者。就算是劇痛的話,用聚靈氣緩解一下便是了,哪有那麼夸張?你看你,臉紅撲撲的,哪里像疼的樣子?」
他毫不避諱地伸手。捏了把她女敕滑的臉蛋。
是的,他真的是毫不避諱。
杜茗裳陡然間無語了,不為別的,只為他說月事兩個字的時候,淡定的模樣仿佛是經常遇到一般。
而且,他怎麼會這般了解女修仙者的那個事情?
莫非是經常接觸?
話說,這笙歌看起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倒是人不可貌相。
呵呵呵,簡直就是道貌岸然嘛。
她偷偷模模地瞅了眼四周,眼楮一彎,眉毛一挑,再神色怪異地看向笙歌,小聲問︰「你怎麼這麼清楚……那個……莫非你有這種癖好?」
她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猥瑣。
也怪不得她,笙歌這般欺負她,她也就想用這種小把戲報復報復他而已。
若是笙歌沒有握住她的手,她一定會再慫著肩,用力揉搓雙爪。
果然,笙歌似乎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臉上出現窘迫的神情。
「咳咳……杜明,你胡亂想些什麼……」
「我沒胡亂想,我只是問問,呵呵……」杜茗裳止不住笑出聲。
笙歌恍然間明白了什麼,神色一肅,道︰「所以,該出去了。」
杜茗裳的笑聲戛然而止。
笙歌又道︰「說實在的,你之所以撒謊,一定已經猜到了我的意圖,沒錯,你是個聰明的丫頭,一點兒也沒猜錯,我會讓你做我的擋箭牌,就要看夜歸塵到底能不能夠收勢住對你的攻擊,如果不能,對我來說,兩全其美,你死了,我逃了。」
杜茗裳臉色慢慢的白下來,她看到一頭可惡的狼不再偽裝,慢慢拔上的豬皮,露出凶狠的模樣面對著她。
同樣,這也是在警告她,她所有的掙扎都沒有用了。
她徹底安靜下來。
不過,心里還在跳躍的活動。
她狠狠咒罵笙歌,連帶他全家十八代一起慰問一遍。
笙歌看了她兩眼,然後用力拖著她,往秘境入口處走去。
轉身的瞬間,他的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這小姑娘也太膽小了,他都說了保證她不會有事,還嚇成這副模樣,不過,作弄別人那麼得意,就應該被嚇一嚇。
秘境出口還是如同進來的時候那般,是塊蒼白的漩渦。
笙歌拉著杜茗裳站在入口處,轉身道︰「準備好了,我們出去了。」
杜茗裳冷冷地看著笙歌,「你若真仍我出去,我做鬼也不原諒你。」
笙歌笑道︰「希望你死也要記住我,不過,你對你師父的實力怎麼這麼沒有信心?」
杜茗裳無言,那個,她好像沒有不相信夜歸塵,只是就算再相信,人有失足,萬一他就是沒有收住手呢?
她冷哼一聲,轉頭不看他。
笙歌見她如此,也不多說什麼,只道︰「好了,出去吧。」
話音剛落,鉗制住她手腕的手向前一揮,便將杜茗裳甩進了漩渦,他拉著她的手緊隨其後。
出去的時候比進來的時候容易了很多,杜茗裳沒有那種強烈的眩暈感。
但是,她的心情比進來的時候糟糕多了。
笙歌先是利用她打開了秘境,便沖到她的身前,但是在沖出秘境的瞬間,便立刻與她交換位置。
「 啪」一聲,她的心碎成玻璃渣了。
因為就在那個瞬間,她明顯感覺到一股陰冷暴戾的氣息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