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醫女見她點頭,眼中的疑惑卻是依舊未解,她的脈象太過奇怪,時而強勁有力,時而懸若游絲,隱隱還有不明的氣血流竄,雖然不太明顯,但她還是覺出了不妥。行醫幾十年,她還未遇到過這樣的脈象。
「娘娘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須得好好調理晏醫女思襯半晌後,也想不明白她怎會有這樣的脈象,只得說道︰「還有一個月之內不能再行房事
她說的直接,絲毫不委婉,沐縭孀倒是沒什麼,反而是一旁的凝萃有些不自然起來。
「這些話還請晏醫女跟殿下說沐縭孀面色淡淡說道。
「是晏醫女應了,繼而又說道︰「只是娘娘曾經小產過後身子並未調理好,而那一次重傷更是讓娘娘元氣大傷,又加上娘娘跟瑞王都是從南燕千里迢迢而來,一路顛簸,飽受風塵之苦。這已經埋下了病根,須得花個一年半載才能慢慢調理好,如若不然,只怕娘娘老來時會受盡病痛折磨
老來時?沐縭孀唇邊溢出一絲自嘲的冷笑,她身中劇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何時,如何還能等到老來時?她看了那醫女一眼,聲音清冷︰「有勞晏醫女費心了,不過我的身子我很清楚,不必調理了
晏醫女見她面色淡淡,一點都不以為意,不由勸道︰「娘娘,您小產之後雖然落下了不能生育的病根,但娘娘切勿就此沮喪。只要好好調理,想要懷孕也不是不可能
「晏醫女說的可真?以前有不少名醫都為我家娘娘診治過,可每個大夫都說娘娘再難有孕。晏醫女當真又把握?」一旁的凝萃驚喜問道。
「卑職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敢夸下海口。娘娘的身子雖然根基大傷,但好在年輕,只要卑職悉心為娘娘調理,不出兩年,娘娘定能懷上孩子晏醫女面上掛著慈和的笑,看著沐縭孀說道。
听到這話,沐縭孀美眸微閃,似有亮光掠過,可隨即便黯然。若是可以,她何嘗不想在自己死之前為拓跋衍生一個孩子,可是兩年……只怕她已經等不了兩年。
凝萃听了亦是暗了神色,她看了沐縭孀一眼,小臉上露出悲戚。心中卻又不願她放棄這個機會,遂說道︰「晏醫女,一定要兩年那麼長的時間麼?就不能快一些?」
「這個跟娘娘自身的體質也有關系,若是娘娘對藥物虛不受補,只怕也快不起來,也只能一步步來。但若娘娘吸收的好,用的時日自然也就短一些晏醫女說道。
聞言,凝萃心中只覺不能放棄這個機會,連忙說道︰「那還勞煩您幫我家娘娘調理身子……」
「不必了不等她把話說完,沐縭孀已經淡淡打斷︰「晏醫女只管治好我現在的傷便可,至于懷孕之事,就不必操心了
「娘娘!……」凝萃一听她不願醫治,心中頓時急了︰「不管怎樣,娘娘都該試試的,說不定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娘娘就能懷孕!」
「去跟晏醫女拿方子吧沐縭孀對凝萃的話罔若未聞,淡淡說完便閉上了眼。
凝萃還想說什麼,可見她已然是不願再听,只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一旁的晏醫女亦是不解,按理說,沐縭孀是王妃,如今瑞王還沒有子嗣,若是她能懷孕生子,即便不是瑞王的第一個孩子,但終究是正妻所生,是嫡子。
而且如今皇上久久沒有立儲君,瑞王也不是沒有可能成為太子,若真是如此,那王妃生的孩子,將來身份何其尊貴。可是她為何不願呢?心中疑惑甚多,但終究都不是她該問的,她終是惋惜的嘆了一聲,和凝萃一起退下。
自從那日之後,拓跋衍除了向晏醫女問情況之外,便再沒有去過沐縭孀的院子。北陵的夏日比南燕來得要晚一些,接連幾天都下了暴雨,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雨後的荷花帶著雨珠,更發惹人憐惜。
涼亭中,沐縭孀斜倚在闌干邊,看著滿塘的荷花,手中搖著搖扇,素白絕美的臉龐漸漸飄渺。凝萃看著她的神情,小臉也變得悲戚,這些時日娘娘越來越少言了,她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少,時常在哪里一呆便是一日。
娘娘和王爺明明是相愛的,可如今卻生生變成了陌路人一般。這樣相互折磨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凝萃長長嘆了氣,一轉頭卻看見花徑小道遠處正走來一個人。
「娘娘您看,那不是南宮大人的公子麼?」她指著遠處對沐縭孀說道。
沐縭孀順著她手指的放下看去,果然看見南宮瑾正朝這邊走來。她黛眉輕挑,這些時日南宮瑾已然是成了王府的常客,無論在哪里,總能見到他。
今日南宮瑾穿著一身白色錦服,寬大的袖口處繡了竹葉,頭上的墨發用一只相應的白玉冠束起。俊白的臉上帶著一絲不羈的笑意,整個人修身玉立,行走間顧盼生風,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瑾見過王妃娘娘他上了涼台,含笑對著沐縭孀拱手說道。
沐縭孀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而又將目光投向荷花塘,素白的臉上並沒有過多表情︰「瑾公子是來找殿下的吧?殿下在前院,瑾公子似乎來錯地方了
自從上次在長廊相遇,他能言善辯,不經意的一句話就點出了心中想要隱藏的事,這樣的感覺令沐縭孀對他並無好感,所以下意識的不願與他太過親近。
南宮瑾看著清冷的面色,也絲毫不在意。都說女子化起妝來更顯風姿,可眼前的女子臉上未施粉黛,眉心的一點嫣紅卻是映的她萬千風華,美得叫人移不開眼。一身妃色曳地長裙,將她窈窕的身軀包裹的凹凸有致,明明清清冷冷,卻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雨後的荷花潔白無瑕,亭中這個清冷的人兒又風華絕代,果真是人景兩相宜。
「瑾的確是來找殿下表哥的,但周管家告訴瑾,殿下表哥被皇上被皇上傳進了宮里。殿下表哥入宮前曾留了話,要瑾等他回來,但一個人在前廳枯坐甚是無聊,所以瑾便來後花園隨意走走,卻不想遇見王妃了南宮瑾含笑說道,可下一刻他又微微挑了眉,又問了一句︰「殿下表哥進宮,難道王妃不知麼?」
稱拓跋衍就稱作‘殿下表哥’,而稱呼她卻是‘王妃’。看來這個南宮瑾是不願叫她一聲‘表嫂’呢。沐縭孀心中失笑,可因他後面的話不禁又斂了笑意。如今她和拓跋衍形同陌路,他的行蹤,她自然是不知道。
「瑾公子既要在後花園里走走,那我便不打擾了,你請便沐縭孀似是不願意多說什麼,扶了凝萃的手便要往下涼台。
「難道王妃也不知曉,殿下表哥過幾日或許就會前往西南蠻地平亂?」南宮瑾忽然的一句話令沐縭孀生生止了腳步,倏地轉身看著他︰「你說什麼?殿下要去西南蠻地平亂?」
南宮瑾見她一臉驚色,不由微微勾了薄唇,看來傳言不錯,沐縭孀和拓跋衍果真是感情不復往昔,就連朝中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她竟然都不知。
「去平亂之人尚未定下,但殿下表哥在北陵的地位一日比一日穩當,若不出意外,這平亂之人非他莫屬南宮瑾慢條斯理的在石桌邊坐下,就著凝萃準備的香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啜飲一口又繼續說道︰「不過依瑾看,楊貴妃和二皇子拓跋器都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既可以掌兵權又能在皇上面前表現的機會,畢竟在他們眼中,西南蠻族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沐縭孀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的話分明是話里有話。她隨即也慢慢在石桌邊坐下,看著對面的南宮瑾道︰「瑾公子何不把話說完?」
南宮瑾勾唇一笑,果然是冰雪聰明,他不過輕輕一點,她就能覺出這里面是話里有話。他倒了一杯香茗推至她的面前,聲音依舊散漫,卻多了幾分認真︰「瑾若把話說完了,王妃還肯陪瑾品茗麼?」
沐縭孀看了看面前那杯碧汪汪的香茶,也不急著繼續追問,只是淡淡一笑︰「瑾公子是北陵第一才子,多少閨秀都心之神往,若想找個人陪你品茗還不輕易?」
「瑾可不稀罕這個‘北陵第一才子’的名號。王妃就別拿這個來打趣瑾了,更何況……」南宮瑾嗤笑一聲,擺了擺手,說到一半忽的停下,斜睨的鳳眸中已然沒了輕挑不羈︰「瑾對王妃才是真正的心之神往
聞言,沐縭孀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句話已經是有了曖昧之意,她語氣驟然變冷︰「還請瑾公子注意言辭!」
見她變了臉色,南宮瑾卻忽的一笑,俊秀的臉上又恢復了平常的放浪不羈︰「王妃方才打趣瑾,瑾不過跟王妃開個玩笑。王妃切莫當真
說完,他手執青瓷茶盞輕啜一口,一臉的無謂。見此,沐縭孀這才松緩下來,這個南宮瑾,當真是孟浪的很,這樣的玩笑都敢開,可偏偏還叫人生不起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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