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房間光線昏暗,什麼東西像是被砸碎了,響聲在這昏暗中蔓延開來,有些細碎地刺耳。
「蔚然,是我陸域走進來,繞過地上的一片狼藉,拉開窗簾,輕聲說道。
「你怎麼來了,」
陸域嘆了口氣,坐到床邊,「去做手術吧,好不好,」
許蔚然搖搖頭,「我不去,沒有用的
她下意識地去模了模頭,頭發稀疏地可憐,索性撤掉了偽裝的帽子。
「至少去檢查一下,你就這麼呆在這里,怎麼行?」
「我不要,」許蔚然躺回床上,翻身留了個背影給陸域,「你別勸我了,如果真的對我好,麻煩你現在就走,算是我求你了,行不行?!」
陸域沒有動,他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終于找到她,卻發現她成了這副模樣。
不是不難過的,但他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醫術這麼發達,一定有辦法的
許蔚然轉過頭,看著他,「那如果我告訴過你,我幾年前就做過手術,而且我去檢查了,癌細胞已經大面積轉移了,你還讓我去嗎?誰也救不了我,手術,醫生,都不行,化療,呵,不過是延緩我的生命罷了,還不如這個有用她坐起身,拉開床頭櫃,打開藥瓶,倒了好幾片止痛藥鋪在手心,就著床頭櫃上的半杯水,一口吃了下去。
過了很久,陸域就這麼站著。
「你走吧,別這樣,我想睡了她很累,語氣里都透著濃重的疲倦。
陸域腳步很重,轉身替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他听見許蔚然說,「哥,如果可以,我想見見辛曈
雖然她誰也不想見,不想叫自己如今這樣子被任何人看了去,但她還有遺憾。
她要見辛曈,這想法從她發現自己得病,醫治無望的時候,就越來越強烈。
「我知道了
門被關上,窗簾依舊沒拉上,陽光正好,她卻覺得有些冷,于是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辛曈這些天在為南合的幼兒園畢業典禮忙活,衣服,準備的活動,禮物,她都一樣樣地親自去準備。
辛年年和盧航感情恢復正常,最近在忙實習,準備畢業就結婚。
要說怎麼解決的?自然是某人借著準姐夫的身份,去見了盧航的父母。盧航父母是做金屬器械一類小生意的,厲東一對他們來講,不亞于是尊大佛,只要抱牢了大腿,還愁錢什麼的不源源滾滾地來,加上盧航確實是愛極了辛年年,這段時間鬧地不行,他們也實在累了,就隨他便吧。
若是真的到時候有什麼問題,只能到那時再解決了。
辛曈也勸了年年,盧航喜歡了她這麼多年,當初她病好了,也考到如今的學校,不就是想和盧航在一起,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麼呢?
總有人覺得下一個才是最好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好,是不是真的能等到下一個呢?
不如,就抓緊現在好了。
南合長了個子,門後牆上標出了他每年的身高線,這個夏天一過,似乎又是長了不少的個子。
辛曈心里很是欣慰,每天心情都很愉悅,惹得厲東一直笑她。
每次給南合量身高的時候,如果數字多了,辛曈比南合還高興。
「媽媽以後大概,不對,一定是家里最矮的人了辛曈說這話,神情到語氣,倒是一點也不傷感。
南合給了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媽媽,到時候南合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可以保護媽媽了
夏天最熱的時間快要來的時候,辛曈接到了陸域的電話。
她掛掉了電話,神色有些黯淡。
「出什麼事情了?」厲東一把切成小塊的西瓜遞了一塊到她嘴里。
辛曈搖搖頭,「是陸域,說是有點事情
「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我去去就來
陸域電話里說了,他就在樓下。
厲東一不以為意,給她拿了件襯衫披上,「晚上外面有些冷
辛曈親了他一下,「我走了,你去看看南合洗沒洗好澡
小男生現在知道害羞了,洗澡都常常要求一個人洗了。
雖然有些失落,不過辛曈知道,早晚是要有這麼一天的。
帶著這麼一點傷感下了樓,陸域已經在樓底了。
「辛曈,」陸域和她並肩走了幾步,斟酌著開了口,「謝謝你最近去看爸爸
護工都和他講了,辛曈幾乎每周去一次,去的時候,許舜的情緒都出奇地穩定,有時候還會直直地打量辛曈半天,任辛曈給他剪剪指甲,讀讀書什麼的。
要是這麼堅持下去,許舜說不定都可以回家休養。
陸域听了,臉上卻沒有喜色。
現在這情況,怎麼帶他回家休養,誰照顧他?
醫院雖然比不得家里,但在他看來,家里也不比醫院溫馨多少。
辛曈仰了仰頭,片刻微微低下,「我只是替我媽媽做的
那畢竟是媽媽深愛過的人,雖然沒能相守,但她若是知道他現在是這種境遇,大概也是不願意看到的。
「我來,是想說,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去見蔚然一面?」
「你知道的,我不想……」
「辛曈,蔚然快不行了,大概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就當是可憐她,或者是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滿足一下她最後的心願,也不行嗎?陸域深吸了一口氣,「她和我媽媽一樣,得的癌癥,只不過發病更早,起初拿掉了,好了幾年,現在癌細胞擴散了,我,我早該發現的,她什麼也不和我說,從我執意要出國開始,她就已經不相信我了
他只道她不懂事,卻不知道她藏了這麼多的秘密。
「是她說的想見我?」
「是,」陸域點點頭,「你答應了?」
辛曈看了他一眼,「我會去的
陸域眼楮亮了亮,「謝謝你
「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回去了辛曈點了點頭,「再見
陸域渾身多了些輕松,腳步稍稍輕快了些。
辛曈和陸域並沒有走多遠,她往回走,樓道亮著燈,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媽媽!」南合還穿著小涼拖,「踏踏」地跑過來。
辛曈擁住他,剛洗過澡的小男生身上全是好聞的沐浴乳的味道,辛曈深吸了一口氣,心下安定了不少。
「爸爸呢?」她牽著小男生往樓上走。
「爸爸洗澡了南合搶著去摁樓道的燈。
辛曈模了模口袋,「那我們只好等等了
沒帶鑰匙,南合把門也關死了。
「南合,動一動,不要被蚊子咬了辛曈胡亂地教他甩甩胳膊,抖抖腿,小男生自學成才,已經手舞足蹈起來,跳著不知名的舞蹈,嘴里還自己哼著配了樂,發現辛曈笑的合不攏嘴時,更是來了勁兒。
厲東一洗了澡,就听見兩個人在外面的笑聲,圍了條浴巾就趕緊開了門。
南合第一個沖到了臥室,剩下厲東一和辛曈,面對面。
「說什麼了,想和我說說嗎?」厲東一邊擦頭發,邊問。
辛曈想了想,「晚一點吧,我去給南合把頭發再擦擦
等南合哄睡了,辛曈才去了客廳。
厲東一坐在沙發上,辛曈坐過去,把腦袋擱在他腿上。
「有什麼事情和我說?嗯?」厲東一撥了撥辛曈的頭發,露出她小巧的耳朵來。
辛曈坐直了身子,「那個,許蔚然,她在你心里是什麼樣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提起許蔚然,不再像之前一樣,盡力回避。
厲東一神色嚴肅了些,「她?怎麼突然說起她了?」
辛曈低下了頭,「你就說一說嘛
「你知道她在哪里?」厲東一似乎是要站起身,手已經握了拳,青筋畢露。
許蔚然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存在。
第一次見她,以為她會是個很好的合作者,他們各自有目的,也不是那算是那種居于小節的人,至少識大體,懂取舍。
後來,是一連串的欺騙,卷進了多少人呢?他幫忙幫她奪了公司,她卻不知好歹。
再後來是辛曈流產的事情,她讓他對她的厭惡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甚至,帶了些恨意。
辛曈趕緊伸手撫上他的心口,「我們說好的,那事不追究了
厲東一按住她的手,聲音低地像是嘆氣,「我知道
「她,生了病,是癌癥,挺嚴重的,我想去看看她辛曈輕聲道。
「什麼?」厲東一有些沒回過神。
辛曈嘆了口氣,「我還不清楚,是陸域講的
「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抽個空,看看什麼情況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