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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奕真很少看娛樂雜志,所以當新聞出來的時候他還恍然未覺。

直到某天早上他爬起來,發現記者堵在小區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又上了新聞,而且標題聳人听聞。

娛樂報紙上聲稱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母親沈女士揭露,作者重華本身不但是個同性戀者,還勾引了其原本是異性戀者的兒子,使其陷入迷途。這位單親母親敘述間字字血淚,記者使用了極為同情的口吻講述了其丈夫早死,單身撫養起獨子長大的血淚史,並對重華發出指責。

費奕真是到葉名河主動發了短信,說「對不起」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人應該是陳喬。

費執明也有所猜想,把費奕真叫進書房嚴厲審問了一遍。陳雪妍卻對此茫然不知,一直焦急地追問費奕真這人是誰

葉名河回到家里,就和陳喬吵了一架。他這回真是火了,對著陳喬說了許多用詞嚴厲的話,但是陳喬毫不動容,十分堅決地開口說道︰「是,我是忘恩負義!但是葉名河,我就算對不起任何人,但是卻是對得起你的!媽是為了你好,所以就算你看不起我,這件事我就是做了!且不後悔!」

葉名河覺得和她無法交流。陳喬說,她這是為了葉名河好,但是葉名河只覺得她是在逼迫自己,傷害自己,然後逼迫著他又去傷害別人。

他沒有再跟陳喬爭執下去,而是轉身走向門口,換上了運動鞋,準備出門。

陳喬叫道︰「你要去哪里!?」

葉名河平靜地回答︰「我要去說明事實。我不能讓費奕真承受根本就跟他無關的責難

陳喬憤恨費奕真至極,完全不清楚自己乖巧听話的兒子怎麼會被個男人勾搭得做出這許多跟她作對的事情,竟然還要為他挺身而出,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葉名河匆忙地出了門,頭也不回地騎上車走了,陳喬追在後面拼命叫喚,卻叫喚不回來。

陳喬心里一片空落,想到兒子宣城自己是同性戀形象曝光會有的後果,頓時發出一陣嗚咽。

她想著,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痴痴地望著葉兆文的遺像淚流滿面,下了一個決心。

葉名河打電話查詢了可以爆料新聞的雜志社和新聞社的電話,但是溝通都不是很順暢。他也嘗試了去市內的新聞記者駐留點直接敲門,卻沒能找到想要找的人。

最後他腦中靈機一動,就往費奕真家趕去。

他懊惱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費奕真家門口肯定會聚集不少記者。

費奕真的家距離不近,葉名河出發到抵達基本上要跨越大半個市區。好不容易快到地頭,他的電話卻響了起來。葉名河看見是母親的電話號碼,本來想要不接,但是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接了起來。

然而電話里傳出來的卻不是陳喬的聲音,而是鄰居阿姨焦急的聲音︰「名河!你在哪里!?你媽媽出事了!」

陳喬仿佛陷入了一個泛黃的舊夢。

夢里好像還是二十多年前,記憶鮮亮得就仿佛她還活在那個歲月如盛開繁花的年齡,她牽著葉兆文的手,如同逃命一般地狂奔。

沒有三兩件行李,連坐拖拉機的錢都是從口袋里一個鋼兒一個鋼兒數出來的。

那時的他們不知道未來在哪里,只知道要是兩個人在一起,哪里也敢去。陳喬從來都沒有這樣魯莽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勇敢過。

金燦燦的稻谷如同金色的湖水在田野上泛出波紋,帶著絲絲冷意的碧藍天空一望無垠,廣闊如同沒有邊際。

這廣闊的天空下,沒有一個地方屬于他們。

但是交握的雙手卻讓她相信,任是隨他到天涯海角,他們都能建立起一個家。

一年多以後她在出租屋附近的老醫院里面生下了一個男孩。

七斤六兩,健康壯實。

男人喜悅的眼楮在她眼中燦若朝陽。他動作輕柔地把那小猴子一般的孩子遞給她看︰虎頭虎腦,皮膚又黑又皺,卻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孩子。

比誰家的都可愛。

她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一輩子。

她抬起頭,想對男人說一句什麼,卻想不起到底是想要說些什麼。

後來,孩子慢慢長大,蹣跚學步,喃喃學語,聰慧又可愛。男人在他身上了寄望了自己所有的夢想。他們手把手地教孩子寫字,數數,畫畫,希望有一天他長大之後,擁有他們所曾經期望卻不曾擁有的一切。

再後來,他們有了自己的房子,工作雖然辛苦陳喬卻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她曾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什麼打破了這樣幸福的日子?

葉兆文出事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天,她以為是誰跟她開的一個惡劣的玩笑。這個玩笑實在太過惡劣,所以她干著一張臉試圖努力想回應一個笑容卻笑不出來。醫院里的示意燈熄滅後醫生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上,直到他輕輕搖了搖頭

陳喬已經不記得她當時有沒有昏過去。

葬禮那幾天,她一直守著棺槨不肯離開。她不相信葉兆文死了,她哭了好幾天,哭得精疲力盡。客人們感嘆著葉兆文這一死留下孤兒寡母可要怎麼辦,然後詞不達意地勸慰她,可是她什麼也听不進去。

所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仿佛都成了交雜在一起的嗡嗡的雜音。

她站在葉兆文淘換回來的舊書桌前面,看著牆上貼著的那些便簽,一張一張翻過葉兆文曾經做下的讀書筆記,每翻過一頁,淚水就不停地流出來。看到.h.奧登的《葬禮藍調》和當時笨拙地自學英文時葉兆文拙劣地一筆一劃翻譯下的詩句時,陳喬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stopalltheclocks,cutoffthetelephone,靜止時鐘,切斷通訊……

……letaeroplanescirclemoaningoverhead,讓飛機盤旋嗚咽于天空之上

scribblingtheskythemessageisdead.傳遞此訊息「他已經死去」……

……hemynorth,south,easta,他是我的北南東西

myeekandsundayrest,我的一年四季

mynoon,midnight,talk,song;我的日出日落,語言歌聲

ithoughtthatloveouldlastforever:irong.我以為愛可以持續到永久︰我錯了。

thestarsarenotantedno:putouteveryone;繁星已無需存在︰讓它們熄滅吧

packthemoonanddismahesun;收起月亮,驅逐太陽

pouraaythndseeptheood;泄盡海水,掃去森林

fornothingnoevereanygood.因為這世間已不再擁有任何意義

陳喬哭得撕心裂肺,再沒有一個瞬間能這樣明白詩人的感情。這是她一生中最為脆弱和痛苦的日子,每一時每一刻她都恨不得可以直接跟著葉兆文一起離去。她守在棺木前,吃不下東西,每次都是勉強咬上幾口就開始哽咽反胃。也許是因為她自己存了死志,所以身體器官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應。

她半夜守在棺材前面,半夢半醒間總是幻覺葉兆文變成什麼別的東西回來,比如說鬼魂什麼的。她總是不停地產生幻覺,覺得葉兆文冰冷的尸體會突然暖和或者動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維持這種狀態維持了多長時間,直到六歲的葉名河哭著抓住她的衣襟,抬起一張淚痕斑駁的小臉開口對她喊著什麼。

她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听清楚葉名河喊的是「媽媽」。

小小的葉名河站在她的身邊,眼楮腫得像兩顆核桃,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穿得還是葉兆文出事之前的那一件。他充滿無措地站在那里,肖似葉兆文的臉龐充滿不安地對著陳喬。

陳喬所有對于死亡的沖動在這一瞬間都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消失不見。耳邊听到的聲音也漸漸開始清晰了起來,清楚地听到了葉名河那句帶著哭音和緊張的「媽媽」。

那雙緊緊抓住陳喬衣襟的小手,把她重新帶回到塵世間。

這孩子還這麼小,就已經失去了父親。他是陳喬和葉兆文愛情的結晶,是他們所有美好的感情和願望的集成,陳喬怎麼忍心留下他,讓他從此一個人在這個世間跌跌撞撞?

陳喬終于從痛苦和悲傷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已經不得不振作起來,哪怕只是為了懷里的這個孩子。

即使未來將沒有人依靠,她也已經決定用一個人的肩膀撐起一個曾經兩個人共同支撐的天空,盡她能夠付出的全力,把這個孩子好好地養大。

讓他幸福,讓他快樂,讓他像葉兆文期待中地那樣,沒有缺憾地長大。

陳喬知道,她做得不是很好。

她的能力終究是有限。她沒能讓他衣著光鮮,無憂無慮地長大,反而讓葉名河因為生活的艱辛,早早地成熟懂事,家務嫻熟。

但是她確實已經盡了全力。

她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把葉名河撫養長大,鄰里不止一次地有人勸說她再嫁,說她一個女人獨自帶著一個孩子生活太過艱苦,但是她卻都笑著拒絕了。

陳喬的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七年,但是她卻覺得她的一生都已經靠著這些回憶活下去。

陳喬突然想起了她想對葉兆文說的話。

她想說︰嫁給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一生都不會。

值得慶幸的是,葉名河卻畢竟如同她期待一般地成長了起來。

優秀,懂事,聰慧,能干。

如果這一切就這樣持續下去,那該有多好。

他會如同她期待中地長大,成家立業,有一對活潑伶俐的孩子葉兆文在天上,也會看見自己有了一對可愛的孫子孫女,看見他的骨血,將會一直流傳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寫一篇類似于這篇文的故事,不過如果會的話,想來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這個故事我從頭到尾埋了許多的伏筆,畫外音,暗示,不過好像看出來的人不多(或者沒有?比如彩虹社,性別驕傲旗幟,以及這一章的.en)。我是寫到現在才發現我寫了一篇不怎麼適合網文風格的文的我知道我是有點後知後覺,下一篇大概就該調整內容和節奏了。說句實話,熱頻有熱頻的好處,但也熱頻的壞處,比如盜文嚴重,訂閱比低,讀者對于非熱要素的容忍度比較低等等我估計下一篇會嘗試一下不同的題材,在這里先打個預防針,雖然我覺得到時候還是會有很多人棄我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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