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的心情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這份不爽自打起床起,就未曾消退。尤其是從都那里傳來霧繪與綱吉相遇,並且帶著綱吉一起來公司的消息後,這份不爽就抵達了巔峰。
他欣賞綱吉沒有錯,可是這份欣賞,並不妨礙他討厭看到隔壁家的臭小子與自己女兒在一起的畫面。
這兩件事並不沖突。
和任何一個父親一樣,次月對于接近自己女兒的異性同齡人都懷有一定的警惕性,一開始以為女兒還小沒有在意,而得到淺神的記憶後,次月很明顯的從綱吉的身上得到了危機感。
這份危機感讓次月變得焦躁起來。
他不停的用手輕敲著桌面,時不時的向著門口的方向探頭,對于評選的標準,也越發嚴格,好似忘記了自己‘培養苗頭’的目的,整個以高標準來要求人。
一個、兩個……
在第五個女演員被次月的毒舌氣走以後,繪理子終于忍不住了。
「你在鬧什麼別扭?」
有著溫柔外表的女作家,以和外表完全相反的粗魯動作,卷著劇本敲著自己丈夫的腦袋。
「認真一點好嗎,親~愛~的~?」
一字一句,繪理子嘴角的微笑愈發溫柔起來,到最後竟然演變成了聖潔。
淺神次月︰「……」
繪理子︰「你是打算把我看上的青澀果實給一個個毀掉嗎,嗯?」
看著背後浮現大朵潔白百合的妻子,次月果斷選擇了沉默,並且在沉默中,壓制了內心的浮躁,在結束休息時間,重新開始工作的時候,次月已經恢復了平靜,態度也變得寬和不少。這種寬和的態度跟剛才可以說得上凶殘的點評來說,可以說是溫柔到不行。這讓之前听到次月點評的競選者們,感動的幾乎流下淚來。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原來導演想培養人的傳聞是真的,也不一點
拋卻浮躁開始認真工作的次月不愧名導演的稱號,他指出缺陷時一針見血,不再說半句多余的話。這種收斂的態度讓接下來的競選者們好受不少,而在次月話落音後不久,作為另外一位評審的原作者drew.a——淺神繪理子也會發話。
這對夫妻,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在丈夫擊碎了年輕少女們的玻璃心後,溫柔的淺神太太用治愈的微笑負責治愈,在不否定丈夫回答的原則下,以溫柔的語調進行安慰,讓對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只是不適合這個角色,但是除此之外,卻有著無限可能,從而感受到了表演的樂趣。
真不愧是黃金搭檔!
這對夫妻一唱一和的幾乎把其他評委要說的話給說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也必須要認真觀看才可以發現。不然,也就只剩下評分了。
這種戰術式的方式,讓所有評委都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這場試鏡。
不想被拋棄,變成無能的背景板的話,就用苛刻努力的態度來拼死干活吧!
淺神夫婦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種態度好不加掩飾、顯而易見。明顯到作為外行人進來看熱鬧的綱吉,都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他站在門口,看著眼前使出渾身解數卻仍沒有在次月那里博得合格的演員,背後感覺到了一陣冷汗。
好、好厲害。
在他的眼中,少女的演技已經相當出色了,可是在這份出色在次月口中,卻仍是充滿了漏洞。他的點評簡明扼要,十分直白,但是卻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這種直白就連綱吉都覺得汗顏,產生了一種「恍然大悟」心理。可隨後繪理子的話語,卻又讓綱吉覺得她充滿了潛力。
真是不可思議。
「……好厲害!」
看到由萬分委屈變為滿懷感激並歡快退場的女性演員,綱吉情不自禁的發出了如上感慨,棕色的眼中也透出敬佩的光芒。
就在此時,綱吉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他萬分熟悉的冷笑聲。
這聲音真是綱吉所熟悉的,熟悉到一听見身體就反射性的變得僵硬,然後機械而緩慢的慢慢轉過身。
果然——
「r、reborn?」
綱吉看著被恩奇都抱在懷里的小嬰兒,發出抓狂的驚叫。他不自覺的長大了嘴,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穿著西裝的嬰兒,露出驚恐的表情來。「為什麼你也會在這里啊!?」
「我一直都在。」reborn面色不改的說,「看來我給你的訓練還不夠啊,阿綱。」
綱吉的手停止了顫抖,整個人都成了一種不自然的僵直狀態。在一邊的霧繪甚至覺得,如果此時是漫畫或者小說的話,那麼自己的竹馬一定石化,還是風一吹就會變成細砂那種。這個發現讓霧繪痛苦的轉過頭,不忍心再去看綱吉的蠢樣。
霧繪相信,在場的其他小伙伴也應該會跟她有一樣的感……覺?
不對!
在轉過頭的瞬間,霧繪看見了炎真沒有任何改變的臉,也看到了恩奇都仍然溫柔的微笑。
完全不對吧——!
炎真表情不變就算了,恩奇都竟然還在笑!還在笑!
而且還!是!溫!柔!的!微!笑!
霧繪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了為綱吉點蠟的念頭。
霧繪死勁的搖頭,試圖搖散心中這個不詳的念頭。而就在此時,淺神夫婦也終于為綱吉的驚叫所吸引,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啊啦,小霧你終于來了嗎?」
繪理子率先站起身來,溫柔的向著這邊揮了揮手。
在感受到目光的瞬間,霧繪立刻停止了搖頭,拉著綱吉的手,在其他人或是打趣,或是疑惑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向著評委席走去。
不過霧繪的淡定,並沒有傳達給綱吉,不僅沒有,還讓綱吉更為慌亂。
就在綱吉握住霧繪手的瞬間,他便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凶狠殺氣。這份殺氣讓年輕的彭格列抖了一抖,下意識的反握緊了霧繪的雙手。
殺意更重了。
綱吉向著源頭望去,只見先前還好好的次月,嘴角微微上揚,但是眼楮卻有著由黑轉紅的趨勢。
田綱吉︰「……」
不過這種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在綱吉快承受不了的前一刻,次月收回了目光。
——試鏡開始了。
「……我的名字是朝倉由禮,來自立海大附中。」
身材高挑的少女十分恭謹的向著所有的評委鞠躬,但當她直起身子,視線掃過霧繪身上時,卻不自覺的停了一瞬。
「……」
霧繪沒有開口,握著綱吉的手,卻緊了緊。
她認識朝倉由禮。
而且這份認識不是來自朝倉拍攝的照片,而是通過網球部的某人,親身切實的接觸過。也正是因為這份接觸,不需要仔細觀看朝倉的演出,霧繪就能夠判定出,如果沒有大的意外的話,朝倉一定可以通過父親那一關。
畢竟,無論是從可塑性,還是外表上來說,朝倉都十分符合淺神夫婦的需求。
朝倉表演開始了。
她的表演極為安靜,安靜到只有簡單的幾個動作,連語言都沒有,所有的情感都靠雙眼的表達。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微微的眨了眨黑色的雙眼,然後那雙如琉璃一般剔透的雙眼里,便露出了懷念。
她在回憶。
她在思考。
她在慶幸。
朝倉伸出手,緩而慢的向著空中探去,像是模到了什麼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摩擦起來,甚至閉上了眼,將臉靠上去,用肌膚來感觸。
然後,她慢慢的笑了。
嘴唇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看起來極為幸福的笑了起來。
「太好了……」
盡管她沒有開口,但在場無論是誰,都能夠感覺到她的喜悅。
……
一分鐘的表演時間結束,繪理子立刻帶頭鼓起了掌。
「……現在的模特可真是了不得呢。」然後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同時看著一邊的宮本音希,露出了揶挪的神色。「是不是看到自己影子了?音希。」
作為原作者,繪理子當然知道剛才朝倉由禮所還原的場景,是從她書中截取的一個片段,而且是經典場景之一,女主角登場的場景。
盡管因為時間限制,朝倉由禮只還原了一小部分,連這一段的**也被時間限制所切斷。
但已經足夠了。
這一小段已經足夠繪理子和次月做出決定了。
「……老師。」宮本音希配合的露出了尷尬的苦笑,用討饒的聲音說道︰「請別打趣我了,我那個時候可沒有朝倉同學這麼厲害。」
宮本音希給出的評價十分之高,甚至一反常態的開起了玩笑。「而且善于捕捉細節,有舍有棄、揚長避短。這種冒險的方法,對于新人來說,很不容易。」宮本意有所指的說道,同時向著綱吉招了招手。
繪理子笑笑沒有說話,卻對丈夫點了點頭。
嚴格說起來,朝倉的表演,不僅冒險,而且嚴格意義來說,有些投機取巧。她的細節處理的十分漂亮,可是比起前面登場的某些人,還是略遜一籌。不過,她卻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優勢。模特出生的朝倉有著很強的鏡頭感,以及出色的外表,她用簡單到大部分時間都是定格的動作,來重現《森源》里的場景。這個選擇不僅突出了她的捕捉鏡頭能力,利用接近暫停的緩慢動作來凸顯自己的優勢,也回避了許多人選擇的經典段落,來硬踫硬。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次所選取的這個角色,恰好也是極靜的性子。朝倉由禮的表演,正中眉心。
但是這個選擇也有極大的缺陷。
要是不懂得欣賞,或者他們不是有著培養人的心思的話,或者正直到只看實力的話,很容易就將其刷下場。
朝倉十分幸運,淺神夫婦恰好想要再玩一局養成游戲。懷抱著這樣的心思,此刻的淺神夫婦比起演技,更看重天賦與頭腦。
注意細節,懂得取舍,也有著天賦,外型不錯,身高也有這麼高,還有一點……如果他們沒猜錯的話,朝倉由禮應該是霧繪的熟人。
在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情況下,淺神夫婦毫不介意隨手賣一個人情,快速的將最後一個名額確定下來。
——至于後面還在排隊的十來號候選者?
抱歉機會已經被別人摘取了,下次趕早。
這種極端的效率讓綱吉沉默,也讓reborn重新調整了對于彭格列十代目的培訓計劃。
——作為家族首領,阿綱要走的路還很長。
不過在此之前……
reborn將早已準備好的請帖放在淺神夫婦面前,發出了邀請。
「來參加阿綱的繼承儀式吧,淺神。」
「……」
次月接過請帖,仔細閱讀後,忽然笑了。
「好啊。」他意味深長的看著綱吉,用審視的眼光仔細的打量著綱吉,看得綱吉背後冒出了雞皮疙瘩,這才慢吞吞的開口︰「如果十代目是田的話,我願意看在reborn你和九代目的面子上去看看。」
「那麼,三日後的繼承儀式,靜候光臨。」
就這樣,在綱吉來不及拒絕的時候,邀請完成了。
*
提前完成工作的後果就是,淺神夫婦有了可以揮霍的假期。
盡管這個假期不長,但對于他們來說,也已經夠了。一天的假期,足夠他們前去日本的極東之地,冬木市打個來回了。
「去冬木市吧。」
在結束試鏡的第二天,也是彭格列繼承儀式的倒數第二天,繪理子對女兒如此說到。語態強硬,不容反抗。
「我也想去看看我平行世界的女兒最後的葬身之所,究竟有何特殊之處……」繪理子故作為難的用手支起頭,看著僵硬的霧繪說道︰「以前不知道可以忽視,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我作為母親,再不去上柱香,未免太失職了。」
一面這麼說著,繪理子一面從口袋里取出手帕,裝模作樣的擦拭著淚。
霧繪︰「……」
我還活著啊!我還活的好好的啊!當著活人的面討論祭奠的事情,真的是親媽嗎?!
霧繪在心中吶喊,可是視線一掃到似笑非笑的次月,還有茫然的恩奇都時,話語立刻咽了下去。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淺神夫婦已經也得到了十年後的記憶,並且對十年後自己找死的舉動,感到十分生氣。
這個發現讓霧繪感到幸福的同時,也十分糾結。這件事的確是她做錯了,她無法辯駁,也無法張口。要是直言的話,她如何跟恩奇都交代?不僅解釋麻煩,難道還要跟恩奇都說︰「親愛的小恩,在你前面我曾經擁有兩個過英靈,並且兩個都給我玩死了,請加油保護好我和自己的生命麼麼噠!」嗎!?還是「小恩我見到你的摯友了,並和他合作開了拆遷辦…………」?
完全不能張口好嗎!
在惡補了古蘇美神話後,霧繪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英靈是多麼正直的一個人。雖然有著與吉爾伽美什相匹敵的力量,但是恩奇都彬彬有禮,從不亂來,並且十分反感殘暴。就連一代暴君吉爾伽美什都能被他揍成賢王,開始認真治理國家,收起自己的任性。她又算什麼?如果真的這麼說的話,那麼好感度一定會變成負數,並且與恩奇都鬧矛盾的吧?
十分了解主僕關系重要性的霧繪,並不願意看見這種狀況的發生。所以她只有保持沉默,听從母親的安排帶著恩奇都,與父母、堂姐一起前往冬木市,前往十年後的自己葬身之所祭拜。
但是沉默的霧繪,卻忘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主僕之間如果相性不錯的話,那麼在睡覺的時候,會看到彼此的記憶。
很不幸,在這一晚上休息的時候,恩奇都看見了摯友橫行冬木市,大肆破壞的場面。還好巧不巧,看見了摯友被污染的聖杯吞進去又吐出來的畫面。
恩奇都很生氣,但確定摯友還活在這個世上後,恩奇都所有的視線都被吉爾伽美什吸引了。由于吉爾伽美什過去一貫作風的影響,還有這段時間對于霧繪的認識,恩奇都擅自認為十年後淺神的所作所為,是逼不得已,但是吉爾伽美什卻是在此中尋找樂趣。
恩奇都很生氣。
盡管他仍然保持著微笑,對待淺神家的所有人,也如以往一樣彬彬有禮,可是霧繪就敢這麼下決定。
霧繪注意到,恩奇都在出發之前,特地把一頭長發綁成了方便活動的馬尾。
恩奇都︰「怎麼了,霧繪?」
霧繪︰「說起來小恩,你今天為什麼扎頭發了?」
恩奇都︰「去冬木市的話,得小心其他組的servant不是嗎?」
言下之意就是,他扎頭發是為了可能發生的戰斗。
霧繪︰「……」
總覺得哪里不對。
*
十年後淺神的葬身之所是圓藏山。
準確的說,是圓藏山上的柳洞寺。
也因此,有著明確地點的淺神夫婦,沒有任何猶豫,直奔目的地而去。但是出乎他們意料,前來祭奠淺神的,並非只有他們。
衛宮夫婦和他們的女兒伊利亞斯菲爾•馮•艾因茲貝倫、間桐雁夜和一對不認識的少年男女。
次月止住了霧繪上前的腳步,看向愛麗絲菲爾的表情額外復雜。
不過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淺神正是甘願代替愛麗絲菲爾的命運,為她而死,因她而痛苦。但是代替愛麗絲菲爾的命運,又是淺神自願,愛麗絲菲爾並沒有給出任何誘導,這個前提又讓次月無法責怪愛麗絲菲爾。
所以,唯有沉默。
但是次月的沉默,放在霧繪眼里,卻成了尷尬。
盡管與衛宮夫婦相熟,她卻不敢上前與之打招呼,次月的擋住他的舉動,明擺著是刻意隔開她與艾因茲貝倫。就這麼打招呼的話,次月定然會不高興,可是不打招呼的話,又是一種失禮。
不過霧繪並沒有尷尬多久。
衛宮夫婦很快便注意到了次月的視線。
銀發的美人轉過頭,對著淺神夫婦眨了眨眼,詢問道︰「你們是……?」
听到愛麗絲菲爾的詢問,次月突然笑了起來,溫和又有禮的說道︰「淺神次月。家女霧繪承蒙夫人關照,不勝感激。」
愛麗絲菲爾立時僵住,長久的沉默後,優雅的銀發夫人,才用顫抖的聲音發生︰「你……說什麼?」
——那是過去十年仍然清晰的記憶。
不管歷經多久,愛麗絲菲爾也不會忘記命運改變的那一天。
先是三位英靈的混戰,接下來是淺神被冰封印,被偷襲而死,化身聖杯,還有最後那帶來災難的黑泥……
那真是一場災難。
一切的惡,一切的罪,一切的悲劇,都在那一日誕生。
除開被聖杯化的淺神留下的魔法陣保護的他們,一切都被黑泥所籠罩。從山頂傾瀉而下的黑色淤泥,帶著磅礡的魔力,摧毀了眼前所看到這一切。
若非已經死去的淺神,以精神體的形式出現,用最後的力量,以自己為代價關閉了通往根源道路,也許整個冬木市都會跟著一起覆滅吧?愛麗絲菲爾不禁如此想到。
淺神救了冬木市,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暫時關閉了聖杯,讓它再次陷入沉睡。可是那時留下的記憶,愛麗絲菲爾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
「好久不見……」
看見父親若無其事的與對方打起了招呼,霧繪也不在躲藏,而是抓著次月的衣服,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小聲的打起了招呼。
「愛麗絲菲爾,還有……衛宮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周五出去野,周三要熬夜。
周六出去野,周三要熬夜。
周日出去野,周三要熬夜。
周一逛淘寶,周三要熬夜。
結論︰nozuo,no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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