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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余真真回娘家的次數比較多,今天駱駿晚上有事,她便帶了嘉睿回來陪母親吃飯。
「姆媽,還是芬姐做的菜好吃,我府里的廚子做不出這個味道她邊說邊吃,一份蟹黃獅子頭被她一個人吃了大半盆。
嘉睿看了一眼媽媽,不冷不熱的說︰「媽媽,你不是要減肥嗎?那還吃這麼多,小心胖成母豬那樣子,爸爸不要你了
余真真在心里說︰小兔崽子,還敢嚇我,到時候誰不要誰還不一定呢。
不過她還是慈愛的舀了一顆肉丸放到兒子的碗里,笑咪咪的說︰「吃完這頓媽媽就減肥,好兒子,賞你一個
芬姐站在一邊,看著真真和嘉睿吃得香甜,開心得滿臉笑成了花︰「小姐啊,以後儂一定要帶小少爺多回來吃飯
真真笑著說︰「好啊,到時芬姐和我們一起去香港吧
芬姐嚇得連忙擺手︰「不去不去,阿拉不去,听人說那是洋鬼子的地頭,都要說洋文的
真真忍住笑,對她說︰「不用害怕,反正你在上海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就和我們一起去,也好陪陪姆媽,過不多久,嘉睿有了弟弟妹妹,還要你幫著帶呢
最後這句話,讓三太太和芬姐都來了精神,連忙問︰「是不是肚子里又懷上了?上次剛小產,身子撐得住嗎?」
真真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哪有那麼快啊,你們忘了,嘉睿用了兩年才懷上呢。上次那胎也用了小半年,再懷上估計要明年了
三太太怕女兒傷心那個小產的孩子,連忙安慰︰「沒關系沒關系,這事急不得的。有咱們嘉睿在,還怕弟弟妹妹引不來嗎?」
駱嘉睿卻在一旁皺起了眉頭,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和他爸爸一模一樣︰「你們女人怎麼除了吃就是生孩子啊,煩不煩?」
屋子里老中輕三個女人全都張大了嘴,好半天余真真的聲音才高八度的響起來︰「說,是不是你爸爸背後說我壞話了。他是不是說我想要孩子好煩啊,快點說!」
……
駱嘉睿見到駱駿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以後不要再讓我一個人陪我媽回娘家了
「為什麼?」駱駿不解的看著四歲的兒子。
「我怕我以後不想娶媳婦了,這樣你就沒有孫子了駱嘉睿一本正經的對老爸說。
駱駿理解的看著兒子,點點頭︰「好吧,以後吃苦的事情爸爸來做
父子兩人充滿默契的握了握手。
余真真這個時候,卻沒在房里,她正和老汪在談事情。
「老汪,今天我回娘家了,家里老人提醒我,萬國公墓的那處陰宅該去掉了。總不能人活得好好的,可是還有個墳樹在那里啊。據說這樣損陽壽的
老汪點點頭︰「是啊,少女乃女乃,您和少帥不要管了,這兩天我就找人去把墓碑砸了,里面埋的衣服取出來燒掉。免得給少帥添誨氣
「嗯,好的,」真真想了想又說,「我和你一起去吧,以前我常到那里陪著他,現在要挖了,我再去一次吧,對了,別讓駱先生知道,我怕真會有損陽壽的事情
老汪應道︰「曉得了。這事咱們私底下辦了就行了
真真又道︰「那塊墓地也沒有保留的必要了,咱們都要去香港了,以後我和他估計也是要老死他鄉了,上海這邊怕是到死也回不來了,那里就賣了吧。也算是塊風水好地
老汪有些傷感,安慰道︰「少女乃女乃,別這麼說,咱們也只是出去避上幾年風頭,您不是說小日本會被趕跑的,等到那時候咱們再回來,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得上咱們浙江,咱們上海的
真真苦笑,以後的幾十年里風雲變幻,他們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動土那天,真真、老汪又帶了幾個工人來到萬國公墓。
萬國公墓全名「「薤露園萬國公墓」,始建于宣統年間,所謂萬國公墓,指不受國籍、種族、姓氏等限制,中西人士皆可安葬的公共墓地。因此這里也常能看到僑居上海的外國人來祭拜。
現在正值夏末,墓園內綠草如茵,繁花似錦,路旁樹木參天,整個墓園莊嚴肅穆中又透出溫馨。
駱駿的墓地面積很大,周圍是一片冬青樹圍繞,當初墓地是老汪和林永何選的,真真從東北回來後,又讓人重新修葺。
望著墓碑上駱駿那張年輕英俊的臉,真真笑了,第一次在這里笑得這麼開心︰「混球,害我流了那麼多眼淚,眼楮都要哭瞎了,後半輩子你可要好好服侍我
老汪在一旁笑道︰「少女乃女乃放心吧,少帥跑不了了,永遠都在您身邊陪著您,還能跑到哪兒,這死了都能讓您從墳墓里找回來
真真讓他的話逗笑了,可是想到以往來這里時的悲傷,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老汪忙說︰「少女乃女乃這次可是流的喜淚啊,現在一家人團圓了,等到了香港,再添上幾個小少爺小小姐,說不定啊,大帥一高興,連病都好了
「嗯,是啊,到了香港就生,多生幾個,孩子多了也熱鬧余真真說起這些話來,從來不會臉紅。
這時工人已經放倒了墓碑,用鐵鍬開始鏟土。
真真想起她曾帶著人在這里蹲坑,守株待兔,想要抓住秋野美紗,但卻一直沒有她的影蹤。
當時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秋野美紗為什麼不來這里看看駱駿。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因為秋野美紗從始至終都知道駱駿還活著,所以她當然不會來這里了。
真真記起駱駿出事那天,她接到的那個電話,那個女人肯定是秋野美紗無疑。
在那之前她一直易容成茱迪醫生躲在少帥府,駱駿幾次三番對她出言不馴,都被自己攔下。
可惜現在他失憶了,當初他發現了秋野美紗為何沒有轟走她,而只是防著她傷害自己呢?還有他出事那天,究竟遇到些什麼事,秋野美紗為什麼會打那樣的電話給自己呢?
直到現在這一切依然是個謎,駱駿一日不能覺醒,這些就永遠是個謎。
「好了,挖到棺木了,少女乃女乃,您看看嗎?」老汪在那邊叫她。
真真後來曾听老汪說起過,駱駿的壽材選用的是上好的楠木棺材,里面放的是他的一套衣冠。
現在棺木已經暴露出來了,原本的暗紅色如今已經看不出顏色。
「打開吧,把里面的衣服拿出來,然後把棺木拉走找地方焚化
真真忽然想到,沒準兒衣服在地下埋的久了,遇到空氣可能就變成一堆粉末呢,正好可以親眼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想著,她連忙湊過去,也想看看清楚。
雖然挖墳開棺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副空棺材,況且這棺材的主人還活得好好的呢,所以並不懼怕,也沒有什麼忌諱。
幾個人撬開棺釘,然後把棺蓋小心翼翼的抬起來,正準備伸手進去,忽听一聲尖叫︰「啊……」
這聲尖叫是余真真發出的,她正站在棺木前面,伸頭探腦,眼楮一眨不眨的正準備看看衣服遇氧變成粉末的奇事。
眾人連忙把棺蓋放到地上,向棺內看去。
只見躺在棺中的,並沒有駱駿的衣冠,而是一個人,不,確切的說那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一副骷髏!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帶著腐尸的惡臭,撲面而來。
真真忍不住大聲嘔吐,老汪連忙把她扶到一邊︰「少女乃女乃,這事兒有些詭異了,您看要不要報告警察局?」
真真臉色煞白,如果不是她確信她的駱駿還活著,她真的會以為那躺在棺材里的一堆枯骨是他呢。
她強壓住胃里的翻騰,問道︰「當日下葬時,你可親眼見了?」
「唉,少女乃女乃,少帥當時沒有後代,那衣服是我和林長官一起放進去的老汪回憶著,他怎麼也想不出來一套衣服怎麼就變成一具骷髏了。
老汪口中的林長官是以前的淞滬護軍史林永和,駱永橋下野後,由林永和帶領殘余軍隊打開城門,迎接北伐軍,不久易幟,現在國民政府內仍身居高職。
林永和是駱永橋的老部下,也是看著駱駿長大的,一直視他為子佷,駱駿當年去世,葬禮是他一手操辦的,駱駿死而復生,回到上海後,他高興的連夜從南京趕過來,拉著他的手老淚縱橫。
真真點點頭︰「馬上通知駱先生,讓他趕過來,還有這里的這些人,暫時都不要離開
他們一群人來這里起墳挖棺,本就引人注目,而剛才余真真的那一聲驚呼,已有正在祭掃的人湊過來看熱鬧了。
棺木中發出的尸臭味不同于其他氣味,惡臭得令人作嘔,已經有人捂住鼻子漫罵了︰「光天化日的刨墳開棺,真是缺德啊
余真真知道,今天這件事是紙包不住火,瞞不住了,她只想駱駿快點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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