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寂無聲,洛小埃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余真真听得清清楚楚,她在說︰「哥哥,今天嫂嫂有事,我來看看你。「
然後她又听到洛小埃說︰「嫂嫂的心情很不好,我想她是太想念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幫不了她,對不起,哥,我沒能照顧好她
她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的轉身離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墓園的蒼松翠柏之中,余真真才從冬青樹後走了出來,剛才的話她全都听到了,洛小埃的哥哥竟然是駱駿,她口中要照顧的嫂嫂就是自己!
這一切太突然了,太讓她意想不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呆呆的看著墓碑上駱駿的照片,但卻找不到一點答案。
雖然洛小埃是龍滄海派來的,小夜是自己找來的,但是她仍然讓老汪對小埃和小夜的所有一切全都調查了,小夜的確是在洋人的孤兒院長大,所有的經歷全都清晰明了,但是小埃卻什麼都查不到,可能正如她所說的,她是美國華僑,到上海投靠哥哥,之後被龍滄海納入旗下。
但是駱駿怎麼會有一個妹妹呢,洛小埃為什麼不明說呢?
真真離開墓園,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直奔法租界的龍公館,龍滄海的家。
這是余真真第三次來這里,第一次是因為收購妓院的事來找龍滄海吵架,第二次是遇到槍手後暫時來到這里,直到多年以後,從老汪的嘴里她才知道,原來那次要殺龍滄海的人竟然是秦風,他是為了給駱駿出氣,但真真清楚,可能連他自己當時也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對她的感情吧。
龍滄海正在書房和幾個手下談事情,听佣人稟報說余小姐來了,連忙把人都打發出去,然後親自站在書房門口等著她。
余真真穿了件月白色喬其紗旗袍,剪得短短的卷發上別了只珍珠發夾,她很少穿這麼素淡的衣裳,襯得一張小臉更加蒼白。
「你怎麼瘦成這樣?」他心疼的看著她。
真真沒有回答,直勾勾的望著他︰「洛小埃究竟是什麼人?」
「你都知道了?」他的臉上一派從容,「我就知道這個小丫頭瞞不了你
她滿臉寫著不高興,再也不想扮淑女了。凶巴巴的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她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他卻有些欣喜,柔聲說︰「你坐下。我都告訴你
二十年前,駱永橋在一次酒醉後與副官的妹妹發生了關系,之後這個女子有了身孕,沒想到這個女子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就瞞了所有人偷偷去了美國。在那里生了一個女孩。就是小埃,她甚至不想讓小埃認祖歸宗,所以讓她姓「洛」,而不是姓「駱」。駱駿是在偶然的機會知道的這件事,小埃十三歲時,第一次見到哥哥駱駿。駱駿告訴她,如果有一天她母親同意的話,她可以到上海找他。
幾年後。小埃的母親病故,她便孤身一人到上海找哥哥,但是駱駿已經去世兩年了,而駱永橋也早已不在國內,小埃舉目無親。只好到舞廳做女招待,之後遇到了龍滄海。
余真真回到上海後。龍滄海便有心讓小埃和她相認,但是小埃不肯,她的身份只有駱駿一人知道,就連父親駱永橋都不確定有這個女兒存在,她不想讓人質疑,所以寧可來為余真真工作,也不肯告訴她,自己的真正身份。
把一切都說完,龍滄海看著真真的眼楮︰「現在還怪我嗎?小埃不是我用來監視你的,我只想讓你們互相照顧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想起那一日她沖他發火的事情,真真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仍然嘴硬。
龍滄海微笑的看著她︰「你那麼歷害,哪里給我機會說話啊
真真嗔怪的看他一眼︰「那我回去了,我去看看小埃,不過我會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
龍滄海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輕聲說︰「你不肯讓我照顧你,那就好好照顧自己,下次再看到你時,不要再這麼瘦了
真真心里有些酸楚,但還是笑著說︰「謝謝九哥送我的花,不過以後不要再送玫瑰了
「你……知道了?」他看著她的眼楮,臉上滿是期待。
她沒有說話,翩然離去,他默默的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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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回到家,一進院子就听到小孩子的嘻笑聲,原來是小埃帶著嘉睿和兩個小伴讀正在做游戲,儼然一副孩子王的的樣子。
嘉睿玩得開心,滿頭滿臉的汗,小埃居然就用自己的衣袖為他擦汗,一點都沒有嫌棄,真真卻記得她平日最愛干淨,衣服鞋襪從不讓佣人來洗,都是自己親力親為,就連房間也收拾得整整齊齊,一看就是從小養成的好習慣,真真記得自己當年從來不會做一點家務,沒有佣人的時候,她和駱駿就住在狗窩一樣的家里。
看著這姑佷兩人,真真莞爾,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小埃就喜歡她了,原來她和嘉睿一樣,身上都有駱駿的影子。嘉睿一向不太喜歡唐心,但對小埃卻一直很親近,除了小埃能教他練功夫以外,更重要的那就是與生俱來的親情了。
兩天後,真真把小埃叫到面前,拿出一個錦盒交給她︰「打開看看
小埃有些遲疑的打開錦盒,立刻喜出望外,原來錦盒里裝著的就是那只被踩壞的懷表,已經已經被修補得看不出一絲痕跡。
「謝謝你,余小姐她雖然已經極力克制,想讓自己平靜一些,但是眼楮中喜悅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情,她就像一個得到寶物的孩子,抑制不住滿心的歡喜,恨不得又蹦又跳。
看她這麼高興,真真打開抽屜,拿出一把槍,對小埃說︰「龍先生既然請人專門指點過你的槍法,那應該是不錯的,這支槍是駱先生用過的,送給你吧
一听說這是駱駿用過的槍,小埃兩眼冒光,激動的說︰「謝謝余小姐,我一定好好保管,也會盡我最大努力保護您,保護小睿
真真愛憐的看著這個小妹妹,笑著說︰「去和小睿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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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汪已經打探出消息,那日在新新百貨公司,的確是日本特工在接頭時,行動被國民政府的人破壞,之後全城大搜捕,而那位著名的魔術大師貝爾瑪,從那天之後,就神秘的消失了。
真真點頭︰「那天他沒有去虹口日租界,而是去的閘北,莫非他們現在的聯絡地點已經改在閘北了嗎?這倒是想像不到,他們居然沒有把這麼重要的地點設在自己的地盤,可真是機關算盡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的障眼法,我們不能疏忽,你先讓兄弟們在閘北留意吧,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麼事馬上向我匯報
對于這個少女乃女乃,老汪初時只把她當做少帥寵愛的女人而已,但是現在他對這個女人越來越佩服了,一個年輕女子居然處事不驚,心思縝密,就連他這個男人也望塵莫及。
然後余真真現在心里最關心的,反而不是這些日本人的事情,而是駱駿的生死。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著同一件事,秋野美紗對駱駿用情之深不亞于她,即使因為得不到他而寧可殺死他,但是她再來上海後,為什麼不到他墓前來看他一眼呢?
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覺得有愧于他,不敢面對;而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知道他根本沒有死。
晚上躺在床上,真真輾轉反側,她的心里如萬馬奔騰,無法平靜,她很想找一個人可以商量,老汪對她只有服從,小埃天真無邪,唐心心無城府,而龍滄海,她卻心有愧疚,但最終,她還是拿起了床頭的電話。
她試著把電話接到龍滄海在法租界的那套洋房,沒想到他真的在。
「九哥,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我現在去你那里,可以嗎?」她試探著問道,這個世界上,她能依賴的除了自己,就只有他了。
「你等著,我去接你他馬上掛斷電話。
一個小時後,余真真已經坐在了他的客廳里。
「這麼急,到底有什麼事?」他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九哥,我懷疑駱駿沒有死!」她剛一開口,眼淚便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什麼?真真,別哭,慢慢告訴我他心疼的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真真把在北平遇到陸小嬋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又把駱駿和陸小嬋的關系也一並說了。
好一會兒,龍滄海都沒有說話。
真真無助的看著他,低聲說︰「九哥,我知道我不該和你商量這件事,對不起
他反而笑了,把她拉到身邊︰「傻丫頭,我是在想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讓你弄個水落石出,你就永遠都不會死心,我可不想後半輩子每天都看著你愁眉苦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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