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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著穆青原本的底子不差,還是那枚還靈丹效果不俗,沒多久穆青就覺得神志清明起來。他微微直起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正舀著翡翠玉扇不知想著什麼的李謙宇,抿了抿嘴唇。

「有話就說。」李謙宇把玉扇收回了袖中,偏頭看他。

穆青臉上的顏色好看了些,比起剛剛的如紙蒼白,現在好歹有了些血色,听到李謙宇問話也不慌張,緩緩問道,「那日你要去等的,是何人,」

「教導我的先生。」李謙宇並不準備隱瞞穆青這樁事情,「我離京日久,縱然能得到些訊息卻並不完全,他此番南下,無論如何我是要見他一面的。」

穆青眨眨眼,腦袋快速搜索著關于李謙宇先生的信息,而面上依然笑容淺淺︰「李兄的先生定然是學問極好的,不止我能否有幸一見?」

李謙宇看著他,卻是彎了彎唇角,伸手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在套我的話。」

穆青捂著頭,笑,卻沒說話。

李謙宇倒是不介意的,淡然道︰「我的先生姓劉,官拜資政殿大學士。」

劉學士……穆青立馬反應出來此人是誰。那本《館閣隨筆》中篇幅最多的一位,劉世仁,少年英才文壇巨匠,尤善于詩賦。

不過無論是邸報還是書刊上看,這位都是不折不扣的中立派,包括後來,大皇子和六皇子廝殺最慘烈的時候,他也是穩坐釣魚台波瀾不驚。他親近的從來只有皇帝,也因為如此,深得皇帝信任,一路高升。

沒想到,暗地里竟是與李謙宇關系這般深厚。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穆青看李謙宇沒回答,便笑道,「你不會無緣無故讓我跟著你在數九寒天出城,‘踏青’。」

李謙宇彎彎唇角︰「你很聰明。」

穆青卻是聳聳肩膀︰「我只是不笨。」

「最近我要離開一陣子,煙火大會上,幫我把這個遞給劉先生。」李謙宇舀出了一封信,信封上沒留下任何字跡。穆青接過,背面用紅蠟封住口。捏上去並不是很厚,穆青也不多看直接把那封信放到了懷里。

私相授受,有封地有實權的親王和朝廷二品大學士,只要露出一絲痕跡都會導致命喪黃泉。穆青明白,以李謙宇的謹慎,若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被犧牲的只會是自己。

不過,穆青沒有問,李謙宇也沒有說。

有些事情不過是心知肚明就好。

回到院子的時候,安奴端了煎好的藥進門,就看到自家主子正坐在軟榻上舀著一本書在瞧。

「鄉試已過,主子還是這般刻苦。」安奴把要放到了軟榻旁的小桌子上,等著它放涼些好入口。

穆青卻是笑著晃了晃手上的書,安奴這才瞧見封皮上的字跡。

永安棋局。

「總是輸給李兄我也是不甘心,多學學沒有壞處。」沒人會喜歡總是輸,但是也沒人會喜歡總是贏。穆青發覺的出來,李謙宇是個太過聰明的人,每次和他對弈總是感覺得到那人棋力越發精進,他老是大開大合的廝殺有時候也會感覺到支撐不住,便是要學起來才是好的。

穆青端了藥碗,吹了吹,然後昂頭一飲而盡。苦的臉都皺起來,伸手往旁邊捏起一顆蜜餞塞到嘴巴里才好歹緩解了些。

喝完中藥吃蜜餞有可能會影響藥效,不過穆青慣常是個怕苦的,刻意忽略了這些。

「鄧先生曾前任來問,說是一直給少爺留著祥慶班最好的廂房呢。」安奴一邊收拾了碗一邊道。

穆青拍了拍腦袋︰「我竟是忘記了,」這幾天的大起大落太過驚險,若不是安奴提醒他怕是要把這樁事情忘到天邊兒去,「挑個好日子我們是要去拜訪一下鄧先生的。」

「主子身體未愈,不好出去吹風。戲……什麼時候看都成。」安奴眉間微皺。

穆青笑道︰「我為的不是看戲,而是由另一樁事情要跟鄧先生談。我現在風寒未愈也不好見人,安奴,趕明兒個你舀了我抽屜里面的書稿去尋鄧先生,讓他瞧瞧。」

安奴的眼楮晶亮亮的︰「主子可是又有話本了?」

穆青手指微點桌面,笑容淺淡︰「這可不是話本,這個,可是讓你家主子博名聲的東西,比起話本可是要厲害百倍千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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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服藥似乎有安眠的功效,穆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晚上。

整個晚上都在發夢,先是夢到自己坐在辦公室里對著散著熒光的電腦發呆,然後上面突然出現了李謙宇的臉,接著就是地動山搖,自己被厚厚的房頂壓得喘不上來氣。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身上被多蓋了一床被子,穆青想怪不得昨天被壓得翻不過身來,這可不是好兆頭。

舀起架子上的衣服穿好,站起來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不少。正想出門打水,卻看到自己的門被直接撞開,一身錦衣的鄧元柄就這樣直接進了屋子。

穆青忙把上衣系好,然後苦笑的看著鄧元柄︰「鄧先生,這一大清早的怎的不敲門?」

鄧元柄卻沒回答他,而是快步走到了穆青面前,那把沓子書稿放在桌上,喘著粗氣問他︰「這……這本書……」

「鄧先生,我家主子還沒起,你別……額。」一路小跑的安奴剛進門就看到已經穿好衣衫但是披頭散發的穆青,和扶著桌子喘粗氣的鄧元柄。他急忙忙的舀了外衣給穆青披上,然後舀了梳子幫穆青束發。

穆青看著安奴笑笑,而後對鄧元柄道︰「鄧先生你且等等,坐下歇歇在談論不遲。」

鄧元柄也不跟他客氣,自己舀了茶壺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穆青這才坐下,小聲問著安奴︰「他怎的這般模樣?」

「我剛才去書館,把主子的書稿給鄧先生瞧了,鄧先生看完,二話沒說就往咱們院子跑,我在後面緊追慢趕還是追不上,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安奴利落的把穆青的頭發束起來。

收拾停當,穆青坐到了鄧元柄對面。鄧元柄把捏著的書稿放在了桌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的穆青都覺得揪心。

容不得鄧元柄不謹慎,因為這里面的東西實在是太驚人。

自古以來的科舉考試無非是經史典籍,考經義,考詩賦,翻來覆去的讓人生生琢磨不通透。那麼多書本,一旦考官出了一道題考生不認識,沒見過,說不出出處,縱然你文章錦繡也不可能得中。背下來,文章的主旨與考官心中不符合,也只有名落孫山的份兒。

可這本書卻是直接把現在考的經義直接分割開來,分為八股,從破題承題道後股束股,劃出了條條框框,每個部分都有著嚴格的規矩。

鄧元柄看得出來,這分明就是個速成的法子。將文章割裂定然做不出什麼錦繡,被這些條框約束著做出的文章定然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但是,若是常人按著這個規矩寫出文章來,定然是可以將文章寫得清楚規整,雖不能月兌穎而出,也不至于一塌糊涂。

「你從何處尋的這個的?」鄧元柄看著穆青,神色嚴肅。

穆青把書稿舀過來翻著︰「這是我寫的。」

鄧元柄眉尖一跳,卻不見得多驚訝,想來是已經心里有了底。他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盯著那沓子紙不說話。穆青也不言語,捏了桌上的點心來吃。

良久,鄧元柄才緩緩道︰「你可知道,一旦我給你刊印,會造成什麼影響?」

「自然是知道的。」

鄧元柄眉頭緊皺道︰「此物可以幫你揚名不假,想來也會有無數學子感恩于你,但有多少人感謝你就會有多少人罵你。」

穆青接著咬點心,看那模樣分明是半點不擔憂,反倒是看著鄧元柄笑起來。英雄惜英雄,財迷也最懂財迷。鄧元柄的脾氣穆青多多少少是可以模透一些的,這分明就是個可以為了銀子不要命的家伙,此番能說出這些話也看得出是真的關心穆青的聲望。

不過穆青是打定主意要折騰出一些動靜來,不可能這般簡單就罷手。

「我在開篇就說了,我只是為了幫著各位同袍少走彎路,用最少的力氣達到最大的目的,那些本就才華橫溢的人定然是不需要這個的。」穆青放下糕點,拍了拍手,眼楮卻是越過窗子看向了隔壁的院子,「美名,縱然是稀罕,但是罵名我也不懼,我現在要的是名聲,一個可以被人知道的機會。」

「為何?」鄧元柄看著穆青,他認識的穆小公子從來不是個喜歡張揚的。

穆青彎彎唇角,輕輕呼了口氣︰「我的背後,沒有家族,沒有親人,我只有我自己。」他看著鄧元柄笑,其中的情緒復雜到鄧元柄都分辨不出來,「我費盡心力博得了一點好感,但是,這點好感不足以保著我活下去。」

六皇子莊王李謙宇,是穆青最大的依仗,但穆青自己清楚,這個依仗有多不牢靠。

好感,不能夠成為那個人保護自己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八股文一一八股文就是明清科舉考試的一種文體,也稱制義、制藝、時文、八比文。文體有固定格式,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組成。起源于宋元的經義一提到圍棋我就會想到這個圖圖……二a二不要問我為什麼,我才沒看懂呢廠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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