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莊王府內,卻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自聖旨頒下,皇榜貼出,朝中大小官員,就不約而同的前往莊王府祝賀,雖然,朝中的一些重臣,也看出了楚康王對君世諾的格外抬愛,無非是一個幌子,他不過想借著巨榮把夏暖燕留下,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物極終會必反,除卻君世諾,什麼人或什麼事,都拴不住夏暖燕,如今,君世諾都拴不住她了,就算拿整個天下給她,也無濟于事,況且,只是一個聖後,徒有虛名。♀
盡管如此,當朝官員還是揣著不落後的心態,笑嘻嘻的到莊王府上祝賀,君世諾以夏暖燕身體不適為由,並沒有讓夏暖暖現身于這群庸俗的人中,其實,他也只是坐在那里,有點心不在焉,一切只是清風在打理。
楚少羽端著空的酒杯,在眼前晃著,目光和酒杯一樣,都是空的,窒得捉不到半點東西,「世諾,你有沒有覺得,暖燕最近,情緒還是不穩定?」
「自從夏業的事以後,她有哪天情緒是穩定過的,當年靖王辭世時,她也沒那麼痛苦君世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深沉的雙眸,迷離不清。
「那是因為,靖王是天意,夏業是人為,是她最愛的人,殺了她唯一的親人楚少羽毫不含糊的說,其實,楚少羽又何必舊事重提呢,即便他不提,君世諾心里,也同樣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是一個烙印,並不是說,你想擦掉,就可以擦得掉的。
「世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楚少羽放下酒杯,直視君世諾,言詞里,透著一陣深沉,他緩了一下才又說,「如果有一天,暖燕和天下和平,讓你選擇,你會選擇哪一個
君世諾凝目,雖然是遲言了,然,他堅定的看著楚少羽,一點都不含糊的說,「少羽,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天下和平,是我爹的遺願,也是我最大的心願
「這麼說,你會選後者?」
君世諾一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楚少羽吃力的笑了笑,「呵,你終究,最愛的,還是天下百姓!」
君世諾抬目,本想反駁的,話到咽喉,卻發現,竟是那般的無力駁回,他以為,他最愛的,是夏暖燕,他以為,入骨相思的,只是那個他許一諾萬金姑娘,可是,呵,他最愛的,竟然是天下百姓,多麼大痛大徹的感悟,連自己都無力反駁。
夏暖燕朝君世諾和楚少羽盈盈一拜,「王爺,難得今天高興,怎麼就沒把暖燕算進去,這樣吧,我來晚了,自罰一曲,權當給大伙助助興
夏暖燕說得那般輕巧,就好像,她是真心實意的來湊這個熱鬧的,讓人無從拒絕。
千漠聞言,搬張椅子過去給夏暖燕,夏暖燕挽起裙擺,閑適的坐下,目光在君世諾這邊,掃了一下,掠過一絲悲愴,雖然只是一瞬,君世諾分明是可以捉到的,他感覺到,似乎,夏暖燕離他,越來越遠,他似乎感覺到,一曲盡,他和夏暖燕的情緣,也就盡了,他竟然,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君世諾站起身來,被楚少羽又拉住,按他坐下,二人對望片刻,似乎,達成了共識。
他們只顧說,自己忠義兩難全,夏暖燕又何嘗不是,愛孝兩難擇?
夏暖燕拔動琴弦,滿坐皆黯然心傷。
天地悠情,紅妝未上待君娶,
七年之盟,原是口齒言笑,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山重水,水覆山,一嫁再嫁,
琴弦輕吟,入骨相思,
輾轉回望,
離離合合,已忘君心可否如初,
淮南二遇,紅妝盛情,初心竟寒,
曲似人生,不過風前柳絮飛,
喜也飄零,哀也飄零,
碎碎落落無可依,
相思也罷,入骨也罷,
願別遙遙再無期……
夏暖燕扣定琴弦,余音回蕩,她分明在作告別,滿座寂然,君世諾站起來,向夏暖燕走近,他是惶然的,是不安的,還有,懼怕的。
在君世諾快要靠近時,夏暖燕倏地站起來後退一步,從袖口取出一把匕首放至她的脖子上,平靜而堅定的看著君世諾。
君世諾驚站在那里,一時怵然了,這把匕首,曾經插進夏暖燕的小月復,要了一條小生命,這是血淋淋的印記,他,不敢貿然前時,「暖燕,別亂來,你想做什麼,先把刀放下再說
夏暖燕定目看著君世諾,眼前這個男子,曾經,是自己的所有,然,她卻無力再愛了,她抿著嘴,許久,緩了口氣,低婉的說,「君世諾,你知道的,我要的,不過是各安天涯,放我走,放過我,也放過你
「暖燕,你也知道的,只要你一走出月城,皇上是不會放過你的,你那是拿自己的命在和我鬧騰
「我當然知道,可是,殘活,我寧可好死!」夏暖燕哽咽,「君世諾,若教我眼底無恨意,豈能讓我相信,人家還有白頭可言,我那麼愛你,如今,唯一愛你的方式,只有相忘,對你好,對我好,對靖國,對我爹,還有,對所有人,都有一個交代
「暖燕,你先听我說,我……」
「君世諾,你是要給我休書,還是收尸,你自己決定!」君世諾一步逼近,夏暖燕一步往後,手上一用力,鮮紅的血滲著匕首,那麼刺目。
「好,我放你走!」君世諾一咬牙,仿佛做了一個關系一生的決定。
再度一紙休書,夏暖燕看著,竟然,那般好笑,二嫁二休,定是貽笑天下了。
直至,夏暖燕的最後一抹殘紅消失在君世諾的視線,他才仿若明白,一別再無期,他用堅決的口吻說,「今晚的事,皇上那里,我自己擔當,誰要是敢給我放出半點消息出去,也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楚少羽明知道,君世諾只能這麼做,只有這麼做,才能護夏暖燕周全,但,他還是得提醒下他,「世諾,你知道,這一紙休書,你放過的,不止止是莊王妃,還要擔起欺君大罪,你,還是放了!」
「非放不可,不是嗎?」君世諾木然,夏暖燕,他的確,非放不可,夏暖燕的每一滴血,都滴在他的心尖上,能不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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