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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李自成掘開黃河水淹開封,三圍開封終于攻下,先後斬陝西總督傅宗龍、汪喬年,又敗孫傳庭于河南。

中原,流賊不再是流賊,官軍不再是官軍。

但對浙東的白頭軍來說,李自成的勝利沒給他們的局勢帶來一點好轉。陳子龍協調各縣府關系,調集金華府、紹興府和衢州府守軍分兵守住各處關隘,把白頭軍鎖死在深山中。

寧紹軍鎮逢勤部征戰已久,回舟山島休整,返回的時候從俘獲的白頭軍中挑選三千精壯之士。翟哲調李志安步卒替代圍剿白頭軍。

寧紹往西是浙東的群山,往東是大海,往北的錢塘江和杭州是通往富庶江南陸上通道。拿到舟山島,阻礙在寧紹軍鎮東邊的蓋子被掀開了,浙東沿海島嶼全在翟哲的控制下。

翟哲留在紹興府,遙控李志安和左若兩路兵馬的動向,並不急于進攻。冬天臨近,白頭軍被困死在山中,翟哲命左若和李志安宣告,從山中逃出來投降的普通山民,一律免罪,並讓軍中浙東子弟四處轉告。許都看大勢已去,遷密使與陳子龍接洽求降。

信使飛馬,鐵蹄踏冰,陳子龍急書召翟哲,相會于杭州府富陽。富陽為杭州往浙東大軍輸送糧草的集結地,他在這里專設了糧草營。♀

翟哲趕到富陽,江南才下了一場小雪,陳子龍穿了一件灰色的狐皮。從商盟在江南鋪展開後,皮毛在江南愈發盛行,陳家也算是名門望族,陳子龍不能免俗。

見翟哲並一干親兵都不畏懼冬日的寒冷,只穿了件夾襖,陳子龍暗自咂舌。

翟哲全權掌管此次對白頭軍的圍剿,陳子龍在定策前必須要征求他的意見,雖然他心中早有了主意。

見面幾句簡單寒暄後,陳子龍說出召翟哲來此的目的。

「翟總兵,許都請降,您怎麼看?」

翟哲答的很干脆,「好事!兵士征戰辛苦,白頭軍藏在深山中圍剿不易,能讓浙東少流點血,我當然也願意。」

「得翟總兵這番話,我就放心了!」陳子龍喜笑顏開。軍鎮養寇自重已是常態,翟哲這般好說話,讓他有些小小的驚喜。

「民從賊,多因饑寒!若浙東那些大戶能拿兩三成的糧食出來,白頭軍也無法舉事。」

翟哲在重復盧象升當年說過的話,不過不再是鸚鵡學舌,而是他在江南兩年的感觸。只在蒙古,他不會對大明之苦有切膚之痛。就像許都這樣的人舉事,絕不可能做到像陝西流賊那樣絕。

只看寧紹之地,七成的田地集中在官紳手中,還有不少百姓自願把田地掛在官紳名下,以向官紳繳納地租逃避朝廷的征稅。如此官紳勾結,逃避地稅,朝廷稅金日益枯竭。否則以大明如此大的帝國,怎麼連百萬兵也養不起?朝廷征兵加餉,都落在那些無權無勢的升斗小民身上。橫征暴斂,再遇天災,難怪中原流民日益勢大。

陳子龍默然不語。他何嘗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從你那里拿的那兩本書,我認真看了。若大明多幾個像陳大人這般的官,也許還有些希望。」翟哲兩排牙齒露在外面,像在說笑話。他向陳子龍示好。陳子龍現在不會歸附他,但世局會變化的,大廈將傾,僅僅靠幾個武夫撐不起來。

陳子龍沒有發怒,幽幽的說︰「這樣的話,翟總兵還是少說為妙。」

開封被攻破,孫傳庭失去河南,大明實在沒多少能戰的兵馬。李自成部如初升的太陽,已然露出了朝氣。左良玉躲在楚地,明擺著不奉朝令。現在各部總兵的眼楮都盯在退守潼關的孫傳庭身上,若孫傳庭能打敗李自成,大明還能吊上最後一口氣。

招安之事,屬陳子龍和浙江巡按左光斗掌管,沒翟哲這樣的總兵武將什麼事。從富陽縣離開,他沒著急回紹興,而是直奔括蒼山下李志安的兵營。

白頭軍舉事不到半年,浙東六縣已然恢復了從前的秩序。寧紹鎮兵馬軍紀嚴明,從不擾民,百姓見到官道上馳騁的騎兵,讓在道邊但並不慌亂。

括蒼山四周溝壑叢生,道路不熟的走在這里一不小心就繞進了深山絕谷,或者走到懸崖峭壁。李志安的大軍駐扎在里括蒼山二十幾里外的一片山坡上,周邊幾十里崗哨林立,堵住白頭軍出山的道路,不讓米鹽等物資進山。

翟哲到了兵營,讓季弘傳信,與許都會面在括蒼山口。

兩人是幾年的老朋友,許都性格豪爽,留給翟哲的印象很不錯。在許都眼里,翟哲也不是壞人,至少當年勇救盧象升不是假的,復任總兵後從不專橫欺民,麾下兵馬軍紀嚴明。

到了這個時候,再說那些威脅的話,純粹是自找沒趣。到所有的幻想都破滅的時候,許都找回了些許曾經的豪氣與灑月兌,臉色蕭然。

翟哲在棉襖里套上了軟甲,他不再像在草原那樣灑月兌。那樣年少輕狂,拔刀一怒為美人的年紀已經過去了。

「你向臥子求降,我沒有反對。」

「我想,我可能是錯了!」許都好像有很多想不明白的煩惱。

「你沒錯,但我也沒錯。」翟哲指著不遠處一塊光溜溜的大石頭,示意與許都並肩坐過去。

「以前我幻想你不來攻打我,想著你我能暗中想通。但你是官兵,我是賊。我手里什麼也沒有,能拿什麼與你交換?」許都苦笑。

「是我對不住你!」翟哲另有所指。若不是他,許都沒這麼快舉事。

「你我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許都長嘯一聲,從林中驚出幾只飛鳥。

翟哲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出言提醒︰「你歸降,朝廷未必能容你。」

「臥子既然答應了我,自然會有把握。」

許都絞的一起的雙手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話已經說到,路要自己走。翟哲不會死逼著許都,他想逼也逼不動。這樣的官宦出身的子弟,實在是沒有陝西綠林流賊那樣百折不回的勢頭,恰如《水滸傳》中的宋江,也一心想著招安。

大雪覆蓋括蒼山上松林時,三萬多饑腸轆轆的白頭軍漢子從山頂退下來。還有少數人不相信朝廷,決定留在深山中煎熬。

許都等兩百多名小頭目被浙江巡按左光斗拘捕金華府大牢。翟哲命季弘把許都一家老小暗中接到寧波府藏起來,有六十多歲的老母,還有一個七歲的幼兒許義陽。

浙東諸縣在一種劫後余生的慶賀中渡過了春節。

正月十五,左光斗不顧陳子龍泣血反對,斬許都並諸多頭目于金華府外,震懾群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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