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中,馬車駛進了隨園。
雲清躺在慕容啟的懷中,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
她睜開眼的時候,已是黃昏。窗外,夕陽撒下金色的光芒,給大地投射著最後一絲光亮。
雲清怔怔的坐了起來,她知道丫鬟們就在外房,但此刻她誰也不想喚,就想這麼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夕陽透過紗窗,給室內投進來一縷紅彤彤的光束。無數的灰塵在那道光亮中翻騰跳躍著,雲清越發的呆怔起來,她木訥的看向四周,看著這個空蕩蕩的房間。
她的床鋪很大,是那種可以容納五六個人的空間。按照慕容啟的吩咐,這個大床的四周都被包上了粉色的紗幔。
失憶之前,雲清是與粉色絕緣的。那個顏色太過鮮女敕,是她一直不喜的。而慕容啟恰是為了讓她徹底的與過去斷絕聯系,才在這細微之處也用下了十足的功夫。
不僅是這個房間,甚至這整個庭院,在所有的設計之上,都處處體現著一種女性的陰柔之美。
這個院子,是慕容啟為了他的小魚兒,特地而建的。
雲清呆呆傻傻的愣了一會兒,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她才邁開縴長**,赤著足走到窗邊。
夕陽很快下沉,不多時,天邊就只剩下了一點黃白的光。
雲清望向對面,那是長達幾十米的紫藤花架,由于天氣漸漸轉寒,那滿架的花早已調零。它們在主人還未來得及欣賞之時,便已紛紛落入了土里。
明年之春,它們會化作春泥,再來滋養那些轉世的花朵。
一派凋零,一片蕭索。
雲清忽然有些無所適從,這個院子,這個家,她已經足足呆了好幾個月,可為什麼總是時不時的感覺陌生?
四周漸漸被黑暗籠罩,雲清睜大雙眼,她有些恐懼的朝著各處環顧著。這無邊的黑暗,直似要把她吞沒一般!
「寶兒——」雲清急促的喚道。
「夫人,我在。」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裙角摩擦聲,寶兒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小手上拖著一件披風,看樣子,是已經侯了多時了。她輕步上前,眉眼低垂,給雲清披上。
見到寶兒那圓圓的小臉,雲清心下一緩,總算呼出一口氣。
寶兒的眉眼還在低垂著,說實話,白天的事情,著實把她嚇壞了。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自家夫人被那樣一個陌生的男子當街擄去,光是想想,就足以讓她膽顫心驚了。
她不敢看向雲清,做為一個奴僕,她打心底里認為自己失職了。其實以她如此年紀,更何況還是一個弱小的女孩,就算雲清真的發生了什麼,也不會有人怪罪到她頭上的。可她她偏偏心生不安,也著實是一個可愛的女子。
她不敢抬頭,眼楮一邊在地面上來回的掃視著,一邊若有若無的向窗外瞟去。
忽然間,她眉眼一彎,唰地一下抬起頭來︰「夫人,快看,下雪了!」她一邊跳著,一邊伸出小手,指向窗外。
是啊,居然下雪了。
窗外,揚揚撒撒,大片大片的雪花正如白鶴的羽翼一般,紛紛落下。
深閨女子,所視有限,這四季的更替便成了她們唯一能夠觸及的風景。內心展露欣喜,也不足為嘆。
雲清推開窗,眼里也露出了些許喜色。
隨著雪花飄落,天地間瞬時清涼一片。雲清貪婪的吸了一口,沁人心脾!
她白玉雕琢的小臉上,終于出現了笑顏。
「寶兒,我們去外面走走吧。」她轉過頭,眼楮晶亮晶亮的看著面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夫人……」寶兒皺起眉,好像有些為難︰「太子殿下吩咐了,說讓我們好生照看夫人,特別是大婚之前,盡量不要外出。」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恐怕低得連她自己都听不見了。
雲清溫柔一笑,並沒有理會她的窘迫︰「我只是到園子里走走,不礙的。」
也是,總不能把自家夫人在這屋子里一直關上三五天吧。想著,寶兒一陣小跑,到外間的衣櫥里給雲清找來了一件狐裘大衣。
主僕二人邁著小碎步,不多時就來到了亭院之中。
雪花極大,才一會兒,就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軟綿綿,而且還「咯吱咯吱」的」。
「真好听!」寶兒的小臉紅彤彤的,不知是凍的,還是高興的。
雲清無聲一笑︰年少真好,可以什麼都不用去想,也可以很容易的就找到快樂。
感慨之際,她們已走到了桃園。大雪紛飛之下,樹枝已被白雪覆蓋,呈現出了一片銀裝素裹之姿。雲清漫步于前,她伸出玉白縴指,向那枝頭探去。
忽然間,身子一暖,一雙大手,罩上了她的小手。
「怎的不多睡一會兒?」身後,傳來了慕容啟沙啞的聲音。
雲清一怔,她低下頭去,臉頰瞬時暈紅。她在思考,要不要回過頭去。
這次,她的臉不是因為害羞而紅,純是白日里那事,另她實感難堪。她甚至都有些不敢面對慕容啟了。雖未**,可她已經從心底里認為自己不純潔了。
「傻丫頭,」慕容啟好像洞穿了她的心思,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傳來︰「什麼都不要去想,你能回來就好。」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雲清扳轉過來,另她面對自己。
忽然間,雲清的心里一陣酸澀,她努力的眨巴著眼楮,不想那讓混合著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可眨著眨著,兩顆晶瑩的淚珠,還是不掙氣的滾落下來。
慕容啟沒再言語,他溫柔的笑著,清涼的氣息落在雲清頭頂。他低下頭,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雲清的臉頰一抹,將淚拭去。然後他雙手一帶,將雲清緊緊的抱在懷里。
嗅著她發間傳出來的隱隱清香,慕容啟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了。
「殿下……」懷中傳來了雲清怯怯的聲音。
慕容啟眉頭一皺,略微有些薄怒︰「叫我夫君。」他命令道。
雲清咬著唇,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衣襟上不停的扇著︰「夫君……」她的聲音很小,好似是從地底下發出的一般。
「白日里,那人……是怎麼回事?」雲清想過不去過問,但她還是問了。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她並不傻。她知道那人與慕容啟是相識的,而且,還好像認識自己!
「那人……喚我‘雲清’。」雲清將頭埋在慕容啟懷中,她這一句問話幾乎是隔著衣襟發出的。她知道她不該問,起碼不應該現在去問。
慕容啟對她是多麼寬宏,多麼溫柔啊!即便自己被人擄去輕薄了一番,他亦能泰然處之,這是需要多麼廣博的心胸啊!
如果換作其它男子,雲清很是懷疑,自己如此模樣回來,人家還會不會再行接納。
慕容啟自然不知道雲清在想些什麼,不過他一听到「雲清」二字,心里頓時「咯 」一下。
下意識的,他的身體有些僵硬。然後,便低頭朝著雲清看去,見她還是溫順的伏在自己懷里,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他將懷抱緊了緊,抬手撫向雲清的小腦袋,在她的秀發上溫柔的著︰「此事無需再提,那是個狂人,他識錯人了。」
對于他的回答,雲清說不上是滿意,還是懷疑,但既然慕容啟都這麼說了,她便不好再問。
二人如此相佣,不多時,身上就積了一層雪。直到下人喚過他們用膳,兩人才從摟抱中反應過來。
慕容啟牽著雲清的手,一路相擁著,朝著前廳走去。
……
這邊吳儂軟語,那邊,喬越正坐在太子府的一處,拿著一把酒壺,看著面前的歌伎表演,淺斟慢酌著。
他的寡淡,永遠只是一時。
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像雲清那般對著一叢花架也能呆傻半天的事,他是永遠也做不出的。
「越四爺,」旁邊一個瓜子臉,白皮膚的嬌俏女子嗲聲說道︰「四爺何必自斟自飲,讓妾身來服侍您吧。」說罷,女子將身子一探,豐滿的胸脯有意無意的劃過喬越的手臂。
她從喬越的手里將酒壺接了過來,肌膚相觸間,她故意在他的手指上摩挲了一下。
喬越斜著嘴角,妖冶的眼里帶著一絲冷笑。女子給她倒了酒,做勢一滑,好似十分不小心一般,栽倒在了他的懷里。
喬越拿過酒杯,慢條斯理的喝著。他便任由這個女子在她懷中坐著,不說話,也不去理會,不一會兒,居然閉起眼來,開始閉目養神了。
女子有些難堪,她看了看面前這個美艷如妖的少年,又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了對面閣樓的一個身影。她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的幾下,終是紅了眼,有些無奈的僵坐在喬越懷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對面閣樓上,正對著這個院落遙遙相望的,正是柳尚書的兩位千金︰柳如眉和柳如畫。
「妹妹,看來你這招美人計不好用啊。」太子妃柳如畫嗤笑道︰「還說是千姿樓里最美的娘子,我看也不過如此,連這色坯喬小四兒都能坐懷不亂,還談什麼絕色,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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