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並沒有徹底離開這間能量實驗室, 他去的是跟這里只是一牆之隔的準備室, 是一種萬分篤定的態度。
顧 看見只隔著一堵透明牆壁的他換上了實驗穿的白大褂, 一面喝酒, 一面親手準備實驗和手術用的各種探針和夾子的時候，就知道結局已定, 她大概真的沒得選擇了。
但試還是要試的。畢竟林老師的人品有口皆碑，不能排除詐她的可能。反正他說的什麼她都听不懂, 更沒法質疑, 也沒人能質疑。如果試都不試一下, 就把學長交出去, 那可真是不負責任了。
于是，趁著林老師準備的時間, 顧 調動治愈波，進入小貝學長的能量世界。憑借之前對林老師具現出來的能量圖景的短暫記憶，顧 勉強找到了交匯界面處那一層薄薄的被她忽略掉了的能量。她三次進入這層能量, 三次就像進入了灰蒙蒙一片的處女地, 從中她看不到任何規律。也找不到一點律動。有的只是電閃雷鳴, 暴雨傾盆，無盡的原野上的火上噴發。一切都是那麼混沌、原始, 充滿了不可測的詭秘。她感受得到這里生機勃勃, 正醞釀著某種規律，然而規律在哪兒，她完全找尋不到，琢磨不透。
至此, 顧 終于是徹底服氣了。她退出自己的治愈波，認命地來到玻璃牆邊，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然後自己從外邊打開了它。
「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林老師？」她問門背後的「無良中年」，「您說的，得去推動這種能量的誕生，如果放著不管，在高維面能量的振動壓力下，這種新生的能量還沒有完全成型就要被破壞掉了。」
說完，她就等著林老師提條件。
對于林老師的為人，顧 是有清醒的認識的。讓林老師光干活不拿錢，白出力不搞潛規則，這是不可能的。他要是打算做這個活雷鋒，他沒有必要跟她個文盲說這麼多，更沒必要花那麼大心力給她普及超能力，反正能量就擺在那里，直奔主題，直接讓她試就行了。
所幸顧 是賣身賣慣了的人，實在是賣出了經驗，賣出了水平，于賣這件事上早已經波瀾不驚，是心如止水了——賣給誰不是賣呢？賣給她他林老師還有神殿解放者組織現在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好歹落個高尚，順道還能跟著林老師一起學習學習科學文化，說不定趁這個機會她一舉就能月兌了文盲的帽子，那才叫可喜可賀呢。像人林老師願意當贈品的機會，是打著燈籠都難找，換個時間倒找錢都不行的。這麼說吧，反正怎麼也比賣給神殿地下室里那個萎貨的老妖怪布魯赫長老要強，至少是不比賣給老妖怪差。人林老師至少不要求包上床，這從交易的項目上來講，首先就先少了一項麻煩。
一番自我洗腦，顧 把自己洗得都已經開始後悔，怎麼就早沒想起來賣身賣給林老師呢？然而她這里賣身的氣打得足足的，大義凜然奔赴刑場一樣地一步邁進去，房間里林曉卻沒有提讓她賣身的事。她剛問怎麼治，都沒來得及說下面的，這位林先生就已經翩然著一身的白大褂的自己出來了。
林曉走到休眠箱前面，徑直掀開蓋子，拎著一只手指，在小貝學長的脖頸，手腕等處戳了幾下，然後就把小貝學長直接從休眠液里撈了出來。
「你先出去吧，我需要先給他做一個全面的能量跟蹤，然後對他精神世界所有的幾種能量進行梳理和固定，大約……」他兩只手抱著貝少桓，同時看了一眼時間，說，「大約三個小時之後，你仍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可能需要你治愈波的輔助作用對能量進行引流。」
顧 感覺就跟被閃了腰一樣——這就開始了？
賣身勒？條件勒？必須投身反社會組織神殿解放者的要求呢？
顧 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幻听——不能吧？林老師這是立地成佛了？
顧 十分懷疑這里面要不是有什麼自己還沒猜到的大陰謀，肯定是林老師今天出門腦缺氧。然而林曉已經踹著門把小貝學長放到里間的導流艙里，同時按通訊呼叫自己的助手了。他回眸，看到顧 ，十分疑惑，也十分嫌棄她礙事。
「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叫你一會兒再來嗎？」他皺眉問。
顧 一愣之下反應過來，如今是明知山有虎也只好偏向虎山行了，何況未必不是免費的午餐，機會難得，趁著林老師要當活雷鋒，必須得讓他買一送一。因而她扯著蛋仔的胳膊立即就追了進去。
「林老師，這還有一個很危急很稀有的情況必須得您仗義出手，」顧 說道，「這個是蛋仔，我新結識的好朋友，有七級超能力。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他從超能力爆發開始就停止發育，再沒有長大過。」
她讓蛋仔打開那枚徽章以及諾必曼家族對他基因檢查的報告，並趕在林曉發火動粗之前匆匆介紹說︰「蛋仔他從小是在海盜船上長大，他身體里有多種超能力有效基因的遺傳片段，很有可能是貴族後裔，帶有返祖基因，由于戰場上的一次襲擊覺醒爆發了超能力。後來因為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他從母親的遺物里發現了一本古早時期的戰場回憶錄，很可能是來自他的祖先，上面記錄了一些神殿前時代的戰斗陣型。海盜船上沒有人認識這些戰國時代的古早文字，也沒有像樣訓導師和前輩能給予他正確的指導，于是被他當做能量模型練習了十來年。我們懷疑是這個原因，導致他身體出現了問題。他今年推測大概已經有二十五六歲了，但一直是這幅少年人的模樣——」
林曉顯然對蛋仔有所關注，這時候一揮手打斷了顧 ︰「那顯然是能量運轉結構的問題，沒一點稀奇值得關注，場循環回歸偏離導致的內斥力造成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畸形變態種種永久變異，這在自由生長憑本能瞎練的能力者身上非常普通，他顯然也不例外，不過——」
他微微皺起眉，沉吟著看向蛋仔︰「他能突破七級倒的確是有一點不正常。通常情況下，結構存在缺陷的能量場就算僥幸能掙月兌低級壁壘的枷鎖也不大可能跨過中級壁壘的限制，也許他在無意中以某種方式彌合了漏洞，這倒是有一點意思——」
他端倪著蛋仔，片刻之後一點頭，以一種慷慨的口吻說道︰「好吧，那就讓他留下來，做個添頭也不錯——」
添頭？
顧 听到林老師嘴巴里冒出來的這兩個字，感覺愈發地不祥了。心里很不樂意離開，十分有心留下來監督林老師，別讓他搞了什麼陰謀詭計，沒坑著她顧 結果把其他人都給一鏟子埋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提出一番自己可以留下來打個下手當個跑腿的見解，林曉已經很不耐煩地朝她揮手，驅趕她說︰「你走吧，不要呆在這兒搗亂，我簡直看見你就難受。去外面走一圈，實在沒事情做你可以找點事，協會附近有的是人渣雜碎和討人厭的小畜生，比起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你大可以去折騰折騰他們，打發無聊的時光順便還能替天行道。反正你留在這里什麼也看不懂不是嗎？還是說你難道指望我在干什麼違禁實驗的同時還能給你做個提醒和解說那要提醒你明白可真不容易——」
顧 倉皇後退，逃也似地離開了林曉的實驗室。銀河有些事情就這麼xx，譬如神一樣的林老師，譬如「文盲」一樣的自己，這都是不堪回首與仔細思量的。
林曉辦公室的外邊，黑旋風和里歐思還在那里，沒有丟。他們看起來跟顧 一樣無助，有些茫然的坐在候客廳的座位那里，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兩倍熱氣騰騰的咖啡。從杯碟的樣式和咖啡的香氣來判斷，他們應該沒什麼挑選飲料的余地，統一只有這一種口味的咖啡，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顧 不由笑了一下，果然在林老師神力籠罩之地，任何人都免不了進退失據，開始找不著北。這包括桀驁不馴的海盜，也包括自詡風流的游俠拆白黨。
發現顧 出來，黑旋風立即放下苦澀令他難以下咽的咖啡，伸長脖子向她張望。然而，什麼都沒有了，門在她身後關上，再沒開。
「蛋仔呢？」黑旋風懵了，幾秒鐘之後，他視線轉向顧 的臉，問。
里歐思也是一副神經一下子松弛下來的樣子。他露出笑容，搶著替顧 回答說︰「當然是還在治病。我們不就是治病來的嗎，笨蛋。」
顧 點頭︰「是啊，林先生留他在里面做檢查。」
黑旋風難得沒有因為「笨蛋」二字跟里歐思大吵一架，反而很緊張地自言自語說:「怎麼這麼久呢？還有多少時間才能好？」
「大概需要三個小時。」顧 告訴他說。
于是黑旋風更加緊張了。
這時候，林曉的秘書給顧 送咖啡來了，同樣的款式，同樣的味道讓顧 當場就敗退了。
「咖啡就不用了，」她對秘書說，「我準備出去走走。」
然後她就對黑旋風和里歐思說︰「你們陪我一起吧，我們去協會的廣場走一圈，順便參觀這里的古跡。還有幾個小時，等在在這里也是緊張，而且沒用，不如出去散心，到時間再回來。」
「不行，我不能去，」黑旋風六神無主地說道，「我不放心蛋仔，我要在這里等他。」
里歐思則欣然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