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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
鐘聲突然打破了小鎮清晨的寧靜,清越高亢的終鳴穿透雲霄,在整個灰星上空回蕩,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
櫃台後面的老板猛然睜開眼,宿醉趴在酒館桌子上過夜們客人們也一下子跳起來,紛紛向外面跑。他們一面跑著,一面打開指環,彼此打問出了什麼大事。
幾乎立即的,消息就確實了。一名胡子拉碴的男人叫道︰「西北邊灰澤里發現了一只強行著陸的逃生艇,綠洲那邊有個小兔崽子訓練時最先發現,沒有報告,反而趁機想要逃跑,被截回來了!」
「真他媽小兔崽子!」
「不知道天高低厚的小鬼!」
「太欠揍了!」
酒鬼們頓時一通咒罵,一溜煙地都的消失在酒館門口。收拾餐桌的小男孩丟下手里的東西,撒腿跑進櫃台。櫃台後面的酒館老板抱起小男孩,揚聲對大衛道︰「喂,年輕人,你們怎麼還不走?」
「就走!」大衛一手牽著顧 ,另一只手捏著自己和顧 兩只空酒杯放在櫃台上。
「出什麼事了?」他問。
酒館老板一審視他們︰「新來的?」
「新來的。」大衛點頭。
「難道是我看錯了,你才多大點歲數就已經突破高級了?綠洲那邊最近也沒听說出什麼天才啊……」老板自言自語地嘟囔道,然後邊收回酒杯,一面說道︰「要搜街了,你最好趕緊回去。這種事幾百年踫不上一回,但踫上一回就很討厭。綠洲里面跑了個小鬼,應該抓捕的時候慌不擇路逃到我們鎮上了,基地那邊出動了軍隊。所以趕緊回家去吧,年輕人,我們也要打烊了。萬一那個小鬼不巧躲進你家里,那可就糟糕了。」
「謝謝你,老板。」大衛誠懇地說道,然後他們就出了酒館。
街面上亂糟糟的,不復清晨時的寧靜。一隊隊扛著能量武器的保安軍士兵跑過,挨家挨戶地進門去檢查。所有人家都起床了,僕人們在庭院房間里忙亂一團,自己先搞上了大搜查。間或有些房子有能量場的波動籠罩,是已經回到家的能力者們親自在搜尋。
「找到了!」
街角處傳來一陣騷動,距離他們只有十幾米遠。一個十來歲的黑發男孩從花圃的泥土地里被士兵們翻出來。十幾台能量抑制器對準男孩,士兵拎著男孩的衣領把他提起來,蒲扇大的手張開狠抽了男孩兩耳光,然後扔到地上,還啐了一口。
男孩兒被打得滿臉是血蜷在地上,但眼楮里仍然射出小狼一樣凶狠的目光。有士兵用靴尖踢了男孩兒頭一下,然後就給他扣上了能量抑制手銬,一路拖著他往武裝戰斗艇上走。
顧 轉頭去看大衛。大衛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目光輕輕落到遠處基地中心那座尖塔。
通天塔靠近雲層底部的塔盤邊緣出現一個黑點,黑點在天空劃過一條軌跡,向小鎮方向激射而來,很快就顯出全貌,是一艘大型的豪華飛艇。幾乎立即的,有十幾艘戰斗艇同時從軍營方向起飛,匯成一個集群尾隨大飛艇而來。
飛艇群在小鎮最寬敞的十字街心降落。軍裝華麗的扈衛軍當先從戰斗艇沖出來,快速清理街道,設置警戒線並列陣儀仗。他們的首領,一名至少是高級的扈衛軍將軍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先是揮手向大衛行軍禮,然後就屈下一膝,半跪在陣列一側等候。緊接著,飛艇的門也打開,一大波衣冠楚楚的人慌忙沖下來。在距離大衛還有十幾步遠的地方,他們就紛紛跪倒,匍匐在地上。只有為首的一個年輕人走到大衛腳邊跪下,低頭叫了一聲「主人」。
顧 並不認識這個人,但估計得出他肯定是地位很高的侍從,說不定就是大衛的副侍從長之一。因為他向大衛行禮的位置很近,幾乎跟加爾完全一樣。而且他下跪姿勢很挺拔俊秀。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難看地四肢著地,將頭和臉都貼在地上。而大衛對待他的態度顯然熟稔隨意,並且會叫他的名字。
「我才剛到灰星幾個小時,千代先生,」他說,「你追過來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主人饒恕。」千代副侍從長笑起來非常地好看,他說,「本來是來不了這麼快的,但恰逢家族附庸里出了些小事,我到他們的領地上處理,距離灰星只有不到一百光年。接到侍從長的緊急通訊,立即就啟程趕過來侍奉主人。」
大衛點點頭,雖然難免掃興,倒也體貼地沒有追問究竟附庸家族的領地上出了什麼事是需要堂堂千代副侍從長親自前來處理的。
千代暗中松了一口氣。這時候,扈衛軍已經完成了清理列隊,地毯從飛艇的台階一路鋪到大衛的腳下。于是連忙請大衛上飛艇。
大衛視線落在警戒網外面,黑發男孩的身上——抓捕黑發男孩兒的那一隊保安軍士兵實在太不走運,位置恰好處在扈衛軍的清理圈中間,于是首當其中被壓到外面去摁在地上跪倒。保安軍士兵們從來沒遇上過這樣的陣仗,因此埋首在地上都很慌亂惶恐。反倒是被他們捉到的黑發男孩兒,大約是知道逃不掉,很有一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概,盡管遍體鱗傷地蜷縮在地上,仍然瞪著一雙漆黑的眼楮打量大衛。
于是,大衛就問︰「這個孩子犯了什麼錯?」
千代副侍從長順著大衛的視線看到黑發男孩兒,頓時語塞,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他哪兒知道啊?于是便由灰星最高負責人的監察侍從回話。
監察侍從從來沒見到過家族宗主這樣至高存在的大人物,更別說在他面前開口,伏俯在地上渾身都因為恐懼和緊張而瑟瑟發抖,結結巴巴地稟告說男孩犯下了叛逃大罪,而且他還圖謀偷主人的飛艇,這更是罪大惡極。
大衛不覺得偷自己從高登家偷來的逃生艇這件事有什麼可罪大惡極的,但也不可能駁斥區區一介監察侍從,只是一笑置之。
「是嗎,」他說,「帶過來讓我看看。」
男孩立即被拖到大衛面前,被強摁著跪在地上,一名扈衛軍抓著他的頭發,強迫他仰起臉,好讓大衛能看得清楚。然而大衛根本連一眼都沒去看,他牽著顧 的手直接就上了飛艇。
夠身份跟大衛上同一艘飛艇的人這里只有千代副侍從長。扈衛軍的戰斗艇作為護航編隊可以跟隨在後,其余的人則一直都跪在地上,直到飛艇升空走遠才敢抬起頭。
「把這小家伙放開吧。」監察侍從爬起來之後說道,「現在他可是個大人物了,不是你們的賤手能踫的。」
衛兵們松開男孩兒,然後打開了他的能量抑制手環。
監察侍從笑眯眯地走到男孩兒跟前,用自己高檔的亞麻手帕擦掉他臉上的血跡和灰土。
「你可真是走運,小子,得主人親自開口垂問。」他羨慕地說道,「還明白嗎?傻蛋!你要進衛城了!以後都要在主人身邊侍奉了!」
黑發男孩听得只發愣,顯然不明白監察侍從在說什麼。
「別做這副傻樣,這可是你家祖墳冒青煙的大好事!我得說小子,逃跑這事要是你預謀的,那你可真是個人才,前途無量啊!」監察興致勃勃地說道,「以後等你飛黃騰達了,千萬可一定要提攜訓練營里的故人啊!」
男孩听明白了,頓時氣得臉色發青,一道能量波劈過去。
自然有衛兵攔下,但監察侍從還是嚇了一大跳,後退兩步自言自語道︰「太野了!一點規矩都沒有,這可不行……」
「這可不行!」他聲音陡然升高,然後轉頭向後大叫道,「教養官!總教養官呢!」
灰星訓練營的總教養官趕緊跑過來。監察侍從指著黑發男孩兒對他說︰「我們可不能把一個野狗崽子一樣的奴隸送到主人身邊去,送過之前恐怕得下大力氣馴一馴,把他身上那股桀驁勁兒打掉,讓他變得有教養。時間不多了,總教養官,你得拿出一套立竿見影的方案,立即就動手。」
總教養官再三審視黑發男孩,然後遲疑道︰「我認為完全不馴也許更好一些,主人看上的說不定正是他身上的野性難馴。說不定主人是想自己馴服他,我們如果貿然動手恐怕弄巧成拙,引主人不快啊,長官!」
「嗯,有道理!」監察侍從听完之後恍然大悟,深以為然地一點頭,「那趕緊,手銬腳鐐頸環都給他帶上,現在就把他帶走。」
被找到之後,大衛沒在灰星多做停留,只是跟顧 在塔頂那個宮殿一樣的房間吃了一餐早飯。兩個小時之後,停留在行星軌道的飛船做好了出發準備,他們立即就踏上了返回燈塔星的路。
臨上飛船之前,大衛忽然想起奴隸小鎮上的酒吧老板,于是吩咐千代道︰「那個酒吧的老板,我欠他一杯酒錢,你去問問他想要什麼。」
飛船起飛以後,千代向大衛復命,稟告說酒吧的老板別無他求,只求卑微之軀能侍奉在主人身邊。因為他是一名七級超能力者,還算有用,于是千代就將他帶上了船。
這實在大衛的意料,他本以為他會要自由,他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免除他奴隸的身份,賜予他獨立附庸的地位,然而他卻根本沒有想到去要自由,而是祈求衛城的恩賜。大衛因此很是意興闌珊,悶悶不樂地一揮手,算是允諾了這個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