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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情宮

嫣夜來拿著好不容易得來的萬年銀杏,匆匆趕到小院,幫著晚娘一起熬了藥,看著豬三的臉色明顯有了好轉後,才放心離開。

回到嵐月閣,換洗完畢。八哥就以「丟下它,不辭而別」為由,要求陪聊,遭到嫣夜來的再三婉拒後,氣的撂下一句狠話,奮憤的回了自己的小窩。

嫣夜來望著房內橫梁上八哥豪華的鳥窩,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碧桐院,清桐正一身青衫,站在書桌旁,單手負背臨摹一副名人字帖。嫣夜來站在門口,看著他白皙的皓腕,鏗鏘有力的執筆于白紙上,邁腿走了進去。

「清師兄。」嫣夜來站在他的背後,看著他跌宕遒麗的書法輕喚道。

「小師妹回來了?」清桐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擱在雞翅木筆擱上,轉身看著嫣夜來。語氣平緩一如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恩,清師兄,我是過來謝你的。"嫣夜來有點心虛的閃了閃眸光,小聲道。她回到絕情宮,一切都如她走之前般,沒有半點變化,難道不是他的功勞,幫著她滿了天過了海麼。

「恩,小師妹不必謝我,只要你以後不再咨意胡為就可。」清桐走到楠木桌旁,拉著嫣夜來坐下,語氣中帶著點嚴厲道︰「你要知道,此事要是讓宮主知曉,後果會是怎麼樣的?!」玉谷令一出,絕不是兒戲。

「我知道……」嫣夜來執了茶壺,倒了杯茶遞給清桐,「師父有沒有問起,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清桐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道,「這幾日宮主不在宮中,否則我想保你,也是無能為力。」

「師父不在宮中?那他是去了哪里?」嫣夜來有些緊張的握著清桐的手。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不日就會回來的。」清桐看著嫣夜來,神色帶著鮮有的凝重,「小師妹這幾日好好加強下武藝吧,你可還記得,初入宮時,與宮主的五年之約?五年之期已到,宮主應該會馬上令你完成約定。」

「五年之約……」嫣夜來放下手中的茶杯,迷茫的望著清桐,神思漸漸縹緲……

五年前,初入師門。

陌寧殿中,松柏香淡淡,裊裊地從梅花鹿制樣的焚香爐中溢出。

長殿之上,白玉石砌成的台階在縷縷晨曦中,泛著溫潤的光澤。淡藍色的水晶珠簾垂在白色煙紗後面,難得的沉靜。

華寧修一身雪衣,雙眼輕合,靜坐在簾後打坐。珠簾之前,嫣夜來學著華寧修的樣子,盤坐在白色蒲團上,嬌小的雙手相合,凝神靜氣。

這是她入門後的第二天,華寧修要求她沐浴齋戒三天,才能開始學習釀酒。每日卯時必到陌寧殿,靜心采氣。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卷著冬日柔柔的晨曦,穿過大殿,拂的水晶珠簾叮咚作響,也撩開的女子羞怯的少女情懷。

嫣夜來悄悄的眯開眼楮,隔著白色的煙紗,淡光朦朧,他靜靜的坐在那里,長睫蓋瞼,美玉般的下巴,有著優美的弧線,勾勒出他俊美的側臉。她懷揣著忐忑,遠遠地偷覷一眼,心里便已蔓上一陣竊喜。少女青澀的愛慕由此而生。

隔了幾日,華寧修就開始教她識得釀酒的各種原料。他白皙的手翻開微微泛黃的紙頁,削薄的唇中溢出雋淡的聲音,他一手負背,一手拿著書卷,將各種材料的形狀特質一一描述著,偶爾也會抬眸,看著一旁專心記錄的嫣夜來,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揚。

娟秀的小楷密密麻麻的寫在淡藍色的手記上,嫣夜來揚著腦袋,听著華寧修細細的講解,時不時的記上幾筆。偶爾也會因為華寧修俊美的側臉而失神,漏下好幾筆關鍵的描述……

前一個月,嫣夜來都是跟著華寧修研習釀酒的要領,從晨起的薄霧彌漫到傍晚的日落余暉,一大一小緊緊的挨著,直到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斜斜的拉的老長老長……

可是,突然有一日,華寧修合上了那本厚厚的書,轉頭對嫣夜來道︰「釀酒的要領為師已經講的差不多了,明日起,跟著清師兄從基層開始練武。」他說完,昀亮的雙眸看了嫣夜來一眼,也不待她作出回答,便徑自邁出了殿門。嫣夜來楞楞的坐在那里,直到他最後一截雪白的袍角消失在拐口處,才隱隱明白過來。至此,她便不能再跟著師傅習字了嗎。

一陣酸澀莫名蔓上心扉,手下的手記在無形中被捂皺。微妙感覺充斥著心房,讓她有些不明所以……她粉色的櫻唇撐起倔強的弧度,眼底的失落還來不及掩蓋,就已經蔓上了一層濕霧。

然而,第二日,嫣夜來並沒有去碧桐院報到,而是依舊來到往日習字的地方。偌大的陌寧殿,冰冷的冬風穿堂而來,撩起白色的煙紗,卻不見華寧修往昔的身影。嫣夜來停住腳下急促的步伐,雙目中盈盈的期盼,最終還是隨著那白色煙紗的浮動,黯淡了下去。她靜靜的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回頭。固執的坐到原來的地方,翻開淡藍色的手記,細細的看著,由著冬日刺骨的寒風包圍自己……一連兩日都是如此。

到了第三日,還未出門,嵐月閣就來了兩個帶著面具的玄衣男子,他們腰垮長劍,犀利的雙目注視著嫣夜來,不由分說架著她就離開了嵐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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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園,嫣夜來細女敕的小手撐地,倒立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兩個紅衣女衛攤開一塊雪白的絹布在一旁宣讀道︰「絕情宮弟子嫣夜來,習武不勤,違反宮規,本宮有令,進行處罰!」她違反了宮規,華寧修罰她在光禿禿的咸豐園,倒立一天,不得進食。

冷風肆虐,太陽也懶懶的埋首在雲堆里,不肯出來。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手臂漸漸開始酸麻,嬌女敕的手掌也磨破了皮,滲出血絲來。從最初的寒冷,到現在的冷汗直流,嫣夜來緊咬著泛白的唇,眸中的倔強依舊。耳邊的鬢發因為倒立,柔柔的從發帶上滑了下來,仿若一根水草一樣,貼在她汗水浸濕的臉頰上。

天色漸漸變暗,烏雲散開了去。彎彎的月亮爬出來,玄掛在雲下的一方青松上,靜悄悄的照拂著萬物。嫣夜來倒立的雙手已經開始發抖,一日粒米進,滴水未喝,已讓她體力透支。手掌心鑽心的疼痛讓她有了麻木的感覺。汗濕的衣衫,緊緊的包裹著她瘦小的身軀,冷風吹來,凍得她瑟瑟發抖,然而一雙夾藏著倔強的眼楮依舊睜的老大,直到那一片白色的袍角的出現。

他雙手負背,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她的面前,微風輕拂,淡淡的松柏香沁入嫣夜來的鼻中,頓時有了種酸痛的感覺。他清冷的雙眸看著嫣夜來,薄唇輕啟道︰「你可知錯!」一個月來熟悉的清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嫣夜來硬撐的幾天的倔強,卻因為這一句話,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蓄勢已久的眼淚,終于嘩啦一下統統落了下來。

華寧修皺了皺眉,命令她下來。瘦小的身影正立在地面上,華寧修看著嫣夜來細女敕的手掌血水翻涌,清澈的眼眸中,立即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他轉過身,不再看她,淡淡道︰「為什麼不去碧桐院學武?」良久未有得到她的答復,華寧修回頭,看見嫣夜來正握著血水淋灕的雙手,低著頭,緊抿著雙唇不說話。

他終于還是緩步過去,翻開她的小手掌,細女敕的外皮已經外翻,里面還嵌進了好些細碎的泥沙。華寧修入鬢的長眉緊緊的皺了起來,他伸出白玉般修長的手,覆在嫣夜來小小的手掌上,掌與掌間,頃刻華光隱現。他翻開手掌,看著嫣夜來完好如初的小手,輕嘆一口氣道︰「若是你想跟著為師習武也可,只是,我們要有一個約定……」

嫣夜來抬起她碎發凌亂的頭,雙眼水霧彌漫,不明的看著華寧修,點了點頭……

時隔五年,嫣夜來回憶起當日自己懵懂的少女情懷,心中亦是止不住的隱隱作痛。倔強依舊還在,只是她已學會了怎麼樣好好的包裹自己的真心。她深吸了口氣,掩蓋了眼底的神色,轉頭對一旁的清桐道︰「那年我答應師父,五年之後必要在你與墨魂之間選一個比試武藝,若是我輸了就要接受處罰,可是……」她明明都已經忘了這回事了,況且清桐與墨魂之間,任何一個她都是勝不了的。

「小師妹還是回去好好習下武藝,宮主發出的命令是不會輕易收回的。」清桐看著嫣夜來,語氣凝重道。

嫣夜來望著清桐肅然的臉龐,自然也知道華寧修這個約定是不會輕易取消的。與清桐告了別,才離開了碧桐院。

清桐看著嫣夜來離開的身影,清朗的俊臉上掠過濃濃的憂慮,若是她輸了,可能會受到處罰,可若是她贏了,這個約定卻一定會成為一道她死去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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