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宮外,煙雨籠罩下的小院,一片沉寂。
嫣夜來帶著晚娘一路騎馬飛馳。她側頭望了望身後的臉色慘白的晚娘,問道「晚娘,怎麼回事,豬叔叔怎麼突然會病重?」豬叔叔身體一向很好,他說過有酒有肉,快活一百。怎麼會突然病重!
「昨日我與他鬧了別扭,一個人早早便睡下了。深夜听見門外細碎的敲門聲,我還以為是他故技重施,就沒在意。」晚娘浮腫的雙眼中帶著深深的懊悔,她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哽咽著道︰「誰知道,過了一會便沒了聲響,我起床去看,才發現他躺在門口,全身發紫,怎麼喚他都沒反應!」她說著,急忙從背後抱緊嫣夜來的腰,懇求道︰「我替他輸了一夜的真氣,都沒用。嫣兒,你師承丹手妙青,一定要幫我救救他!」
嫣夜來心中一顫,柔軟的心中略過一絲疼痛。豬三對她而言,並不是一個稱呼就可以詮釋的了的,他對她而言,是親人。她下了馬,又扶著晚娘下來,安慰道︰「別擔心,我一定會治好豬叔叔的!」晚娘望著嫣夜來,紅腫的雙目終于有了一絲亮光,她點點頭,這才跟她一起進了小院。
雕花床上,豬三雙手握拳,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他全身臃腫,像被充了氣一般腫脹著。黑氣蓋臉,雙唇厚重發紫,臉上依稀還可以看出昏迷前十分痛苦的跡象。
嫣夜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樣子。他雙目緊閉,滿臉紫黑,嘴角還殘留有黑色的污血。這分明是中毒的跡象!
她的手搭上他的脈間,氣若游絲、心態遲緩、兩眼無光,這……怎麼像是一個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的脈象呢。她伸手,繼續搭上他的另一只手的脈搏,重新再探。她的中指和無名指在他的脈間跳動,眼中的光彩也隨著指尖的率動,慢慢灰暗了下來。還是一樣,心跳氣息都在變慢,身體的機能慢慢在衰退。她伸手點住豬三全身的大穴,以防止他體能衰退過快。她望著豬三紫黑色的臉,彎彎的柳眉深深的皺起,不是中毒,他的脈象中根本就沒有中毒的征兆。她握著豬三的手緊了緊,可是,她探不出病因,查不出究竟,又怎麼替他醫治。
「豬先生怎麼了?」門口傳來一聲溫潤的聲音。
嫣夜來回頭望去,只見清桐一身青衫站在門口,隨後退到門的一側,後面一個身影,長身玉立,衣袂飄飄從門口邁步而來。他冠玉的臉龐,仙姿玉立的身形,出現在門口,渾身雋淡的氣息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他緩步走來,墨發高束,雪衣輕袂,如一道晨光徐徐從門口透進來。嫣夜來望著望著,竟因為這道光亮酸澀地濕了眼角,她垂了眼眸,掩下眼底的神色,才淡淡道︰「師傅。」
「恩」他低聲應道,走近床榻,伸手搭住豬三的脈搏,指尖在脈間靈動。
「怎麼樣?他到底是怎麼了?」晚娘焦急的問道。
華寧修沒有回答,沉吟了半刻,才緩緩道︰「嫣兒,替為師把豬先生扶起來,小心他胸口的流年醉。」淡淡的語氣中帶了些肅然。
流年醉?流年醉是什麼毒?嫣夜來皺皺眉,自己這五年來博覽醫術,千奇百怪的奇難雜癥也甚多,流年醉,卻是沒有听說過。她心中想著,口上淡淡應了一句,便俯去扶。豬三身材碩大,體重較重,嫣夜來扶的有些吃力,正準備換手,突然一個重心沒扶穩,豬三便向後仰倒了回去。嫣夜來見狀,臉上頓時失了色,急忙拿手拉住豬三的右胳膊,但由于重量與力量的懸殊,眼見要一起隨著倒了下去,突然手背一熱,她被人拉起,順帶著也把豬三扶了起來。
頭靠到男子堅硬的胸膛,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傳入耳中,淡淡的梨花香若有若無。嫣夜來沒有抬頭看身後的男子,只是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回來,又退離了他的懷中。既然已經決絕,那麼不是該像一般師父跟徒弟一樣,親疏有道嗎?華寧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一揮袖上了床,盤腿而坐,讓豬三背對著他,開始幫他運功療傷。
嫣夜來退到一旁,看著臉色蒼白的晚娘,整夜的真氣輸出和憂心忡忡,已經讓她的精力撐到了極限,滿頭的青絲中竟橫生出了幾根華發。她微微有些不忍,拉住晚娘的手道︰"晚娘,你先回去歇著,等豬叔叔醒了我就去叫你。」
「不行,豬三不醒,我怎麼可能去休息!」晚娘堅決的搖搖頭道。
「有師傅在,豬叔叔就有救了。難道你不信師傅的醫術嗎?」嫣夜來擔憂的望了望床上運功的兩個人,真氣在兩人之間急速流動,師父應該是動用了真氣在替他醫治。看樣子,這流年毒非同一般。她擔心豬叔叔,也擔心她,她拉著晚娘,在一旁勸說,希望她可以歇一會,否則心力交瘁,很可能,下一個倒下的是她。
晚娘正要回絕,見床上的豬三在華寧修的運功下,突然胸口氣血翻涌,一口吐出黑色的血後,便又無聲息的倒了下去。她便急忙上前扶住他,替他蓋好被子,看了看他紫黑色已退去不少的臉,松了口氣。轉頭對華寧修問道︰「怎麼樣,豬三他有救嗎?」
華寧修撫了撫雪白的衣袖,神色淡漠,他望著床上的豬三道「晚娘,從你們投奔到絕情宮的那一天起,本宮對你們的過去,從未有過半點過問!」他淡淡的瞥了晚娘一眼「可是,現在你必須告訴我,在來絕情宮之前,你們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過往!」流年醉不是普通的毒藥。它潛伏在豬三的身體里面長達十年之久,一旦觸發,會在短時間里使人的機能迅速衰退,直至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