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時間剛過,趙家藥房便已經人氣爆棚,門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
趙穹將陳振梁說的招數全都用了出來,義診、購藥有禮,消費積分、抽獎,將古石城百姓的熱情徹底點燃,他自己也是累得焦頭爛額沒一刻停息,昨天加上今天一早上的聯系,已經有十二家商家的掌櫃同意加入趙家陣營,共享積分。
趙家的局面一片大好,趙穹也是累並快樂著。
趙家藥房門前的人主要分為兩部分,排隊看病的多為老人小孩和家庭婦女,另一邊圍成一個大圈的則是觀看配制藥劑的男人。
諸葛蒼親自上陣,穿著一身華麗的藥劑師袍服——平時他可舍不得穿,要是弄髒了,古石城里可沒有地方能洗干淨這件加持了陣法的袍子,在趙韻月的協助下,神情專注地配制一種名為清血露的藥劑。
清血露是中級藥劑,作用是清除血液中的毒素。
圍在外圍的人以精壯漢子為主——那些老弱婦孺都被他們擠出去了。
他們圍在這里的原因有三個。
第一是因為諸葛蒼事先已經說過,過會配制出來的藥劑將會免費贈送給在場的人。這也是漢子們把老弱婦孺擠出去的原因,少一個人就多分一份藥劑啊。
第二則是因為觀看配制藥劑實在是個新鮮事,那些藥劑師平時都是躲在小黑屋里搗鼓藥劑,他們無緣得見,現在諸葛蒼大大方方的在公眾場合配制藥劑,他們自然要看個熱鬧。還有人抱著偷師的念頭,心想要是能夠把這門手藝學個一星半點,那就是一輩子衣食無憂啊。
至于第三嘛,那就是因為趙韻月了。
趙韻月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按照這個大陸的傳統,女子十四歲就可以成親嫁為人婦。當然,這個習俗各地有所差異,富裕的地方女子十七八歲才嫁人,貧窮的地方因為養不起一張嘴,女孩子剛滿十歲就被送上花轎的事也時有發生。不過,總的來說,十八歲是底線,過了十八歲的姑娘要是還沒有嫁人,家里大人能急死。
然而,趙韻月竟然二十五歲仍未出閣,不得不說是一朵奇葩。
這和趙韻月的藥劑師身份是分不開的。
古石城年輕一輩中,能讓趙韻月這個藥劑師看上眼的男人還真沒有,心高氣傲的她又不願意委身下嫁一個不如她的男人。
趙穹也不是沒說過他,但是趙韻月在趙家身份特殊,除了諸葛蒼以外,誰的話都不听,趙穹拿她也沒辦法。再說,要他把趙韻月嫁出去他可不願意,藥劑師啊,要是嫁到別人家,那不是把一座金山拱手送人麼?他雖然著急外孫女的婚事,但前提條件是必須招一個上門女婿。
大陸上,男人倒插門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有名號的家族自然不會讓子弟去當上門女婿,趙穹又不可能到大街上隨便拉個男人過來就推進趙韻月的房間去陪自己外孫女睡覺。
于是,種種原因之下,趙韻月的年紀一年一年大了起來,不知不覺就拖到了二十五歲。實際上,趙韻月過了二十歲以後,趙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已經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愛咋咋滴。他把婚事全權交給趙韻月自己做主,她想什麼時候結婚就什麼時候結婚,看上了哪個願意做上門女婿的男人,帶到家里來,當天就辦婚事。
說起來,二十五歲根本不算老,正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更何況趙韻月從小生活條件優越,加上自己就能配制藥劑調養身體,整個人保養得看上去二十歲都不到,身材容貌雖說不上傾國傾城美若天仙,但也絕對夠得上美人二字。尤其是配制藥劑的時候,美麗精致的面容,包裹在藥劑師長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專注的表情,眉宇間淡淡的傲氣,無不刺激的周圍圍觀的漢子呼吸粗重。
他們這些粗人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就是妓院里能看不能踫的紅牌姑娘,但是那些帶著風塵氣的女子哪里比得上趙韻月這種氣質高貴的大家閨秀?
人群中,陳振梁也和那些趕車拉貨的精壯漢子們一起,對著趙韻月流口水,眼珠子死死盯著趙韻月一舉一動所勾勒出的迷人曲線。
趙韻月則對周圍群狼的目光視若無睹,嗤之以鼻,自顧工作。
就在這時,一個打扮得十分非主流的漢子帶人沖進了趙家藥房門前的空地,一路橫沖直撞,蠻橫地將攔路的老弱婦孺推到一邊,殺出一條血路來到義診桌前。
這人自然是青皮劉三,此時的他,赤果著上身,露出肩膀上的青龍紋身和背後被劃出了一道道疤痕的「義薄雲天」四個大字,腰系黑色腰帶,穿一條綁褲,腳踩靸鞋,在一眾穿著棉襖袖著雙手的百姓中顯得那麼鶴立雞群。
只見他雙拳緊捏,額頭青筋冒起,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指著坐在義診桌中間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聲若洪鐘,怒道︰「啊呔,你個無德的庸醫,還我兄弟命來!」
人們這才注意到,劉三身後跟著十來條漢子,其中兩個漢子抬著一張擔架,一個身材瘦弱、臉色發白、身體蜷縮的男人躺在擔架上,嘴里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好你個惡毒的老頭,竟然用假藥害死我兄弟,說!怎麼辦!」劉三進前一步,伸手揪住鶴發老者的衣領將其提了起來,與自己的臉平齊,雙眼中放射出凶狠的光芒。
這位老者乃是古石城中最有名的醫生,名叫林道生,人送外號林聖手,本來,林聖手已經準備隱退,回老家安享晚年,奈何與趙穹交情不錯,這才被趙家重金請來義診。
林聖手已經不記得上次有人這樣對他大吼大叫是幾年前了,此時臉色脹得通紅,一半是被勒的,一半是被氣的,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怎麼?啞口無言了!」見到林聖手的樣子,劉三冷冷一笑,手里又緊了緊,喝道。
「嗨,劉三,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到趙家藥房來鬧事,活膩了你!」這時,一隊趙家護衛擠開人群沖了過來,護衛隊長指著劉三大喝道。
劉三見到護衛來了,連忙氣哼哼的推開林聖手,高聲喊道︰「你們趙家賣假藥害死我兄弟,我是來討個說法的,怎麼,你們要把我這個苦主殺了嗎?」
一番話下來,本想把劉三拖走的護衛隊長也不好用強了,思量了一下,道︰「一派胡言,隨便抬個快死的人來就說是我們賣假藥害死的,那你捧個骨灰盒來豈不是要說是我們趙家先祖害死的?」
不得不說,這個護衛隊長還是有些急智的。
「就知道你們不會認賬,我有證據!」劉三冷哼一聲,從身後的小弟手里接過幾樣東西。
「這,是我兄弟王二買藥的單據和你們趙家藥房今天才弄出來的狗屁積分卡,看清楚,上面寫著呢,我兄弟就是喝了你們藥房賣的培元液才變成這樣的,這,是裝培元液的瓶子,還有這,是我兄弟病發後吐出來的穢物,看看,上面還有沒消化的培元液呢!」劉三舉著幾樣證物,慷慨陳詞,一時說得護衛隊長也無法反駁。
「怎麼回事?」這時,諸葛蒼注意到義診這邊有狀況,連忙拋下手頭的工作帶著趙韻月擠了過來,陳振梁也跟過來湊熱鬧,說話的正是諸葛蒼。
「哼,怎麼回事?!你們藥房賣假藥害死我兄弟,我來討公道!」劉三斜眼瞧了諸葛蒼一眼,將自己的說辭又重復了一遍。
「這……」諸葛蒼也一時語塞,劉三的說辭貌似沒什麼漏洞,他轉頭問向坐在旁邊椅子上喘氣的林聖手道︰「道生,這人你今天醫治過?」
林聖手臉上的脹紅還未消退,氣呼呼的道︰「一個時辰前,我給他看過病,胸口受過重擊,第二、五、六三根肋骨斷了,脾髒震傷,輕微淤血,我給他開了點活血化瘀的藥材,還有兩瓶培元液。」
諸葛蒼沉吟一番,拿過劉三手中的證據看了看,又查看了擔架上的男子,覺得一切都沒有破綻,一時竟然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家賣的藥劑真的出了問題。
「哼哼,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是來訛詐的麼?人證物證俱在,你們趙家怎麼說?哼,什麼狗屁義診,賣假藥害人,我呸!」劉三見到諸葛蒼皺眉思索的表情,心中大快,高聲喊道。
一時間,周圍的人群也議論紛紛起來。
「天哪,趙家該不是真的賣假藥吧?」
「不知道啊,不會吧。」
「哎呀!我娃兒今天喝了趙家給的料包熬的粥,說肚子有點疼,難道是那料包有問題?」
「不是吧,我男人也吃了,好著呢。」
「誰知道呢,我得回去看看,別出事了。」
懷疑的情緒在人群中迅速傳播。
站在諸葛蒼旁邊的趙韻月此時也皺起了好看的眉頭,雖然他不相信自家會賣假藥,但面前的局面也是難以解釋。
陳振梁對劉三這個地痞流氓的品性自然是十分熟悉,他認定這是一個局,一個用來誣陷趙家的局,帶著這樣的眼光去看,整件事情到處都透著可以作假的地方,積分卡可以提前排隊獲得,病人可以提前安排好,躺在擔架上的男人可以故意吃點亂七八糟的藥,穢物上的培元液也可以是事後撒上去的,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的作假手法是什麼,但他只要知道這是作假就可以了。
「陳二公子,你怎麼看?」趙韻月想不明白事情原委,就對身後的陳振梁問道。
「笨,這是一個局,難道你看不出來麼?」陳振梁瞧了她一眼,自信地說道。
「那你來破局啊,戳穿他們的伎倆。」趙韻月眉毛一挑,道。
「我戳穿不了他們,因為我不懂看病和查案,不過,我不需要戳穿他們照樣可以破局,你們就是因為老是想著戳穿他們才破不了局。」陳振梁微微一笑,走到諸葛蒼身邊,悄聲問了一句什麼。
「你……」趙韻月微微發怒,很久沒有男人敢對她這麼不客氣了。她剛要發作,就見陳振梁已經在和諸葛蒼說話了,只好忍住。
「陳公子,這樣真可以嗎?」諸葛蒼遲疑道。
「放心吧,這叫以牙還牙。」陳振梁嘴角露出微笑,用挑釁的目光看向劉三。
「那好吧,就照陳公子的法子辦。」諸葛蒼無奈的點點頭,道。
陳振梁回頭看了趙韻月一眼,挑了挑眉毛,自信一笑,擠開人群跑了出去。
「哼,我倒要看看你個小屁孩有什麼本事破局。」趙韻月咬了咬銀牙,氣哼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