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坐龍輦,但卻是第一次這般仔細打量,車身通體金漆,在夜里看著也不失華貴與內斂,雕刻栩栩的威龍立體逼真,有呼之欲出之感,極富動態,尤其是嘴里瓖嵌的夜明珠與龍眼上的貓眼石灼灼生輝,很是刺眼。
凌雅風走過去,靜靜注視著明亮透光的貓眼石,一動不動。
靈兒上前,「娘娘,看什麼呢?」
凌雅風沒有回應,視線仍舊黏合著龍眼。
真好看,夜明珠淡雅的熒光透射在貓眼石上,再映襯著雪花飄零的輕盈,透明球體間宛如有粲彩在流。
皇儀冽站在幾步之遙,不敢接近,很羨慕能夠吸引她目光的寶石,她是喜歡嗎?
「張德子,那個」,皇儀冽指著她視線所及的方向,「你速去找些更大更亮的來。」
還不待張德子應答,只听得靈兒一聲驚呼,「娘娘,你這是做什麼?」
兩人望去,凌雅風正覆手放在龍眼之上,很用力,幾乎全身都貼到車體。
「娘娘,你住手啊。」
凌雅風卻停不下來,此刻她的恨支配著她,她如何能夠停歇?
她憤怒的挖著,瘋狂的摳著,手上的力道是她的所有。
可是貓眼石與車身瓖得非常穩固,況且她又體虛之極,因此費盡力氣她也掰不動半分。
「娘娘,別這樣啊。」
靈兒抓著主子的手,娘娘是想把龍眼取下來,可龍輦如皇上,這是弒君大罪。
拔開靈兒的手,凌雅風沉浸在自己的仇緒里,她憤慨喊道,「眼不清明,要珠何用!」
曾經她以為他是明君,是智者,有洞悉一切的敏銳,可是她錯了,他不配!
容惜柔那麼狠毒的手段他看不到,他辨不明,他根本就是有眼無珠!
凌雅風釋放了所有的氣和力,但貓眼石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這時皇儀冽走上前,「我來!」
凌雅風垂下雙肩,視線仍舊凝盯著貓眼石,凌厲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蜜黃色晶體,刺向晶體內呈映的人。
鏡象中的仇恨那麼明顯,皇儀冽又怎能看不到呢?取下好,取下好啊!
自欺欺人的,皇儀冽要掰下貓眼石的心情比她還急,他只稍稍使力,貓眼石便松松落下,拉起她的手,攤開,皇儀冽將寶石放于她掌心。
凌雅風冷著臉,眼光也瓖在掌心,分毫不移。
之後,她狠狠將掌合上,像要把掌中的球體捏碎。
雪很密,翩躚若雨,卻無法滲透她閉合的掌心,靜謐的世界以她為焦點,幾人都看著她,陪她痛苦,陪她傷心,不敢打擾。
但是,畢竟在雪地久站對主子身體不好,靈兒扶著主子,「娘娘,我們回宮吧。」
對上靈兒擔憂的眼,凌雅風過濾不需要的注目,轉身準備上輦,正欲踏上之時,她回頭,將手里的寶石重重朝皇儀冽砸去。
皇儀冽不躲不避,生生吃痛,兩顆堅硬如頑石的球體飛到他臉上,有一枚正好落在他眼瞼,本就灼熱的眼更加如同火燎。
凌雅風麻木的看著,冷哼一聲,「皇儀冽,等著,你欠我的我會慢慢討回來!」
我已經為我犯下的罪孽受到懲罰,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皇儀冽立在雪里遠望,龍輦的幽光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于蒼茫,他低頭看著地上的貓眼石,俯身撿起,茫然睇之,久久不語。